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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飄香,秋闈已至。.2


    九裏堤林家排出的是個大陣仗,娘親張婉兒領導的考務指揮小組,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了極致中的極致,以林卓的考籃為例,那個柳條籃子,可是蜀中數十個頂尖木匠大師七易其稿的巔峰之作,能盛放下最多的各種筆墨紙硯、食物手紙之類的物品不說,能保溫,還能隔絕氣味,更能拉開一層抽屜像變形金剛一樣變幻造型,各層次間互不影響,林卓初見時,直接就跌掉了下巴,祖先的智慧不容小覷,這簡直就是一場微縮版的工業革命。


    林家出門參加考試的人,也是任何一家人都沒有的,天擇學社上下共計六十四人,在林卓身後層層排開,個個衣衫齊整,神完氣足,信心滿滿。


    “娘親,爹,孩兒去考試了”林卓雙膝跪地,向雙親告別。


    身後的學子們也都跟著亂糟糟的行禮告辭,各種七零八亂的稱唿不一而足。


    老林兩口子笑得像是彌勒佛,看著林卓帶著一大堆年輕俊彥對自己行禮如儀,很是有種有子若此,夫複何求的感慨。


    張婉兒扶起林卓,“卓哥兒,盡力就好,萬萬記得要按時吃飯,按時休息,莫要累壞了身子,娘親等著你平安迴來”


    萱萱拖著高葵跳出來,清脆地嗓門兒格外喜慶,“哥哥加油”


    高葵還不太適應這種嚴肅的大場麵,沒有開腔,抱著萱萱的大腿躲在小股屁股後頭,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幹爹。


    可兒怯怯的帶著哈茗她們三個,邁著小碎步走出來,屈膝福了一福,羞人答答的一聲輕喚,“夫君,報捷歸來”


    林卓環視自己的家人,又看看外廂站著的陳蘇、耿大力兄弟和哈龍哈虎兄弟,每個人臉上都是殷殷期盼,林卓再是不把這鄉試當迴事兒,也不由鄭重下來,重重點頭示意。


    大批平素仰慕林卓的士子前來邀約同行,看到這豪華的送考陣仗,都是感觸讚歎不已,默默退出門外,靜靜等候,人數越來越多。


    待到林卓大隊人馬告辭完畢,走出家門,人數竟已經達到數百人之多,在老林家門口烏壓壓一片。


    一瞬間的愕然之後,林卓振衣拱手,“有勞諸位久候,林卓何德何能,諸君青目相加,今蜀中菁華雲集於此,林卓感念在心,今日之試,揚名之秋,願諸君盡展腹中錦繡,早成鄉梓棟梁。”


    林卓說完,領頭朝著貢院走去,身後一片大頭巾寬袖儒服的士子,緊跟而上。


    雖然人數繁多,但是井然有序,毫無雜音,腳步熙攘,卻將林卓的影響力和威望無形中拔高到極點。這一幕產生了強大的氣場和集群效應,大多士子對林卓多有好感,自然選擇投身其中,而有所顧慮或者有疑難雜症的士子,則無奈接受成為少數派的命運。


    貢院兩旁,各個府的父母官們基本上都來了,文教畢竟也是考核政績的重要內容,由不得他們不重視。


    林卓看到了幾個比較熟悉的麵孔,成-都府知府胡結一,臉上的陰鷙桀驁不加掩飾,徹底變成了蜀中官場上鬼見愁一類的人物。敘府的知府大人葉謙也來了,他倒是清瘦了不少,想來忙於籌備戰事,費心費力所致,隻是精神頭兒很好,充滿了希望之光。還有一個就是瀘州知府張瑚了,這位大人在院試的時候曾經交過手,後麵因為鄧子龍在川南的活動也打過交道,算是比較知情識趣,典型的欺軟怕硬。


    這幾位都向著林卓微笑致意,就算是不熟悉的府縣長官也都是報以微笑,政治路線的鬥爭也好,爭權奪利也罷,沒有誰會跟一個當然的文壇領袖過不去,何況朝中局勢雖然是高拱高輔威加四海不可一世,但是人家張佳胤閣老仍舊妥妥穩住局麵,還深得內宮太後娘娘的信任,身邊聚集的力量也是越龐大,形勢比人強,就連臉色仍舊有些難看的陳文傑也隻得擺出一副難看的笑臉迎人。


    眼見士子們在貢院門口列隊完畢,即將等待唱名、搜檢對號進入考場。


    負責唱名的老教授邁著方步走出貢院,這是他三年一度最榮光的時刻,為了這一天,他可是老早就開始花大價錢,天天飲用冰糖雪梨,為的就是這一課的萬眾矚目,雖然他也隻是個舉人身份,麵對這些未來的舉人,心理優勢不要太強。


    他淡淡掃了掃麵前的人群,就待開始炫耀一下自個兒的男高音,旋即愣住,定睛再度看去,卻是倒吸一口涼氣。


    貢院前的考生,分出了三個層次,最外圍是為數眾多的普通士子,裏麵就是跟林卓親近寫的敘府、瀘州、重慶幾個地方的士子,還有少數的成-都府士子,最裏麵就是天擇學社的六十幾號人了,還有一個人不屬於這幾個層次。


    林卓孤單單前數步獨站一排,這架勢,鄉試還沒有開鑼,名次竟然像是已經預定了一個出去了。


    那些擅長各種不服的、官二代、關係戶,各種疑難雜症的非主流士子,被排斥到了外圍,他們當然知道自己這些人勢單力薄,不可能扭轉乾坤,但也不肯安分下來,竟然邁著步子朝林卓身邊走來,哥們兒就是要衝擊一下你這個獨占鼇頭的吉利造型,惡心惡心你再說。


    林卓沒有理會,陳敦義卻使了個眼色,帶著一堆士子迎了上去,穩穩的把這幾個人堵在了外麵,一通虛頭巴腦的寒暄,表揚了這些士子們的穿著打扮香水型,誇得天花亂墜,就是不準他們過去。


    場麵變得更加詭異,一邊兩撥人鬧騰不休的對峙,另一邊卻是淵渟嶽峙悄無聲息。


    林卓含笑看了老教授和他身後的胥吏一眼,清亮的嗓音淡淡說道,“先生若無他事,敢請唱名。”


    那老教授一時恍惚,忙即拱手相應,待得反應過來,士子群中業已鴉雀無聲,非主流們見無法破壞林卓大師的氣場,便也含恨收兵,退到一旁,陳敦義卻像是打了勝仗似的,帶領一眾高朋洋洋得意,嘚瑟而歸。


    當下那老教授隻得清咳一聲,開始唱名入場,順序自然是從成都府開始。


    “成-都府蒲江縣鄭萬通”


    從林卓身後的五行大陣中走出來一個雄壯士子,他經過林卓的時候,拱拱手,道了聲“林兄,在下先走一步”


    林卓聽了有些蛋疼,感覺不太吉利,但是還是很有禮貌的迴應一聲,“隨後就來”


    感覺越的不對味,然而從這位鄭萬通士子開始,成-都府的士子們多多少少都要湊過來致意,由此波及到其他府縣,幾乎形成了固定的格式。


    這個場麵,讓老教授唱名唱得心裏虛。


    自己這聲音是不是小了點兒,林公子聽不清楚咋整,一唿百諾之下,自己不會成為第一個因為嗓門兒太小激起士子鬧事,被群毆而亡的唱名官吧?自己這聲音是不是大了點兒,嚇著了林公子可咋整,一唿百諾之下,自己不會成為第一個因為嗓門太過洪亮激起士子鬧事被群毆而亡的唱名官吧?


    提心吊膽的老教授心事複雜,唱名還是要繼續下去的,等到所有人都進去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冷汗,暗自搖頭不已,唱名真是風險太大了,以後誰愛來誰來,老夫不伺候了。


    林卓走進貢院,搜檢雖然嚴格,卻並沒有遇到類似帶到小黑屋裏被幾個大男人檢查菊花,或者扔本書到考籃裏栽贓作弊之類的狗血劇情。


    那搜檢的胥吏點頭哈腰,簡單拍幾下,就過關了,與其說是搜檢,還不如說是拍灰呢。


    林卓大搖大擺的找到自己的考棚坐下,說起來,林卓也算是經曆過幾次大考了,但是這次考試的嚴重性還是前所未有。


    每一個隔間之間的間距非常遠,往返來去的巡查人員川流不息,考生放個屁都會瞬間吸引好幾個巡查的差人,就跟狗似的,一窩蜂過來,翹著鼻子,反複聞味兒,判斷這個屁是不是有作弊的嫌疑。


    林卓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淡定的迴憶著自己爛熟於胸的四書五經、名家名篇三百,隻盼這次考題不要讓自己再有出位的機會,恐怕自己真的會很忍不住,林卓頗有些惡趣味無良的想著。


    林卓自家的齷齪心思不足為外人道,過往的考生卻無不對林卓的淡定和胸有成竹報以崇敬,這就是牛逼的人,大家都打哆嗦的時候,人家能穩得住,大家都趴著,人家站起來了,當然還是有幾個非主流的士子,默默打著不為人知的嘴炮,說幾句裝逼遭雷劈之類的話。


    考試的重頭戲在第二天,這天考的是製藝,也就是號稱科舉精華的八股文,華麗麗登場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磨,很看重形象的士子們,無不蓬頭垢麵,狼狽不堪,林卓雖然不至於狼狽,但是滿頭烏黑秀也變得有些散亂,氣色也很陰沉,賣相方麵還是占了優勢。


    但是,他此時的心情是極為淩亂的,作為一個不會緊張的應試人,時間對他比其他人更加難熬,精神的壓力也更加大,有種迫切想要破繭而出羽化而去的衝動感。


    在考官題本的時候,所有人念念有詞,祈禱題目自己看到過,做過,或者背誦過,隻有林卓反其道而行之,恨不得題目聞所未聞,能夠讓他緊張刺激一下。


    但是天不遂人願,林卓低頭看了題目,頓時全身癱軟,四大皆空,隻想快點寫字,待會早點兒洗洗睡覺。


    這個題目非常貼合於慎行正道君子的身份,“夏禮吾能言之”,在林卓看來,這個題目完全沒有任何揮餘地,在全封建社會,隻能順著坡往下出溜,斷然沒有可能旁逸斜出獨樹一幟,除非你想作死。


    看上去似乎隻有雕琢下字句,尋求立意方麵的別出心裁一條路可以走了,但是那是對別的士子而言,對林卓來說完全沒必要,抗清英雄夏允彝前輩剛好寫過這個題目,語調鏗鏘,遒勁有力,是公認的經典時文。


    林卓一字不漏的謄抄一遍,捏著鼻子打唿嚕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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