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上一首四手聯彈吧。”


    衛叢迴頭觀察王曦的表情,確定自己的好友是認真的,才勉勉強強迴答:“那我要彈舒曼。”


    “行。”


    從王曦的琴房裏出來,衛叢感覺自己像被妖精吸幹了的人類,一臉虛脫地爬出來,走向辦公樓。


    剛迴到自己的辦公室,符濱河就來敲門了。他看見衛叢的樣子驚訝地問:“你怎麽了?”


    衛叢朝著符濱河哭訴:“老王……老王他……他拉著我練琴!”


    符濱河糾結的心情都被戲精衝散了,“你們還是老樣子呢。”


    “哪有老樣子,以前他才不會拉我練琴!”


    “因為以前你會自己練琴。”符濱河毫不同情他,“你也有一段時間沒好好彈鋼琴了,演奏會也停了那麽長時間了,手腕的傷養得差不多了吧。”


    衛叢盯了眼自己的手腕,孩子氣地說:“不想練。”


    “這大概就是為什麽王曦要找你彈曲子。所以你們決定上什麽?雙鋼琴還是四手聯彈?”


    “……四手聯彈。”


    “哈哈哈,上次你四手聯彈是什麽時候?是跟我叔叔學琴的時候嗎?”


    符濱河的叔叔是王曦和衛叢的鋼琴啟蒙老師,兩個人都是他叔叔非常驕傲的學生。同樣是走上了職業鋼琴演奏家的道路,兩個人後麵卻師承不同的鋼琴大師,擁有了不一樣的音樂人生。


    衛叢笑了笑:“好像是,我隻跟符老師練過,還沒有跟老王合作過呢。”


    “因為你們會打架!四手聯彈的時候肯定借機使絆子趁機肘擊對方。”符濱河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無語。


    他年紀比衛叢、王曦都大,那時候聽叔叔說收了兩個好學生,經常會好奇去看他們,不止一次為這兩熊孩子當裁判。衛叢就算了,從小到大脾氣都沒怎麽變化,過了這麽多年還像個任性的小孩,王曦卻是從一個熊孩子變成了穩重的大人,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成了衛叢監護人一樣的存在,隻能說時間真的很奇妙。


    “幸虧你們還知道不能打架,但人打不了就老是鬥琴,倒是把你的即興演奏能力練起來了。”鬥琴還是衛叢略勝一籌,王曦輸多贏少。


    “沒辦法,老王在這方麵比較死板。”衛叢說:“他是那種會認真對待譜子,好好學琴的人嘛。”


    “說得也是。”


    “怎麽這話在你嘴裏說出來不像是好話啊!”


    符濱河:“那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閑聊之後,符濱河進入正題:“我聽盛藍說了,他和一鳴還打算一起練奏鳴曲。”


    “是啊,好像打算練夠演奏會時長。”


    符濱河問他:“是有什麽打算嗎?”


    “沒有。”衛叢光棍的在符濱河麵前攤成一塊餅,“一鳴那家夥什麽都沒想,就還想要跟盛藍一起玩而已。反正裏練練曲子也沒什麽不好的,等他們練好了再說吧。”


    他趴在桌上仰視符濱河:“怎麽了?”


    符濱河沉吟半晌,為難地說:“淼淼那邊官司的情況不是很好……康奈爾那個混蛋請了那邊很出名的一個離婚官司團隊,淼淼的律師說情況不是很樂觀。”


    從物質條件來說,康奈爾比符淼的條件要好太多了,律師團隊、能提供的資源各方麵都有優勢。


    一般撫養權官司都是長期陪伴在孩子身邊的一方優勢大,法官會考慮實際的經濟情況,更會考慮孩子的感情傾向,尤其是符盛藍已經這麽大了,他的意見很重要。很可惜的是,符淼在這方麵也沒什麽優勢,因為姐姐克洛艾年僅8歲時就被診斷出骨肉瘤,截肢治療之後,整個人身體就不行了,小孩子一直大病小病不斷,符淼幾乎整個人都撲到了照顧姐姐身上。


    比起生病的長女,康奈爾更喜歡健康的小兒子,讓符淼情緒上更偏向姐姐,分給符盛藍的時間跟忙碌的康奈爾半斤八兩,拿不出有什麽有力的優勢證據。


    如果把克洛艾的事情放上法庭倒是可以,但那基本上是把符淼和符盛藍的傷疤公之於眾。


    至於讓符盛藍上庭也不是不行,可符盛藍之前的狀態不好,而且……


    符濱河歎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符盛藍到底怎麽想的。


    小時候問小孩更喜歡爸爸還是更喜歡媽媽是惡作劇,但站在法庭上,就是一個真真切切的殘忍的問題。


    對孩子來說很殘忍,對父母來說也是。


    如果可以,符濱河真的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衛叢也沒轍,說:“那就隻能拖到盛藍成年了。”


    成年之後,就不存在撫養權的問題了。


    符濱河也說:“律師給出的建議也是這樣。所以這段時間,盛藍恐怕不太適合公開露麵。”


    羅貝爾家不是普通家族,往上可以追溯到法國卡佩王朝的時候,放在一百年前是個妥妥的貴族。現在雖然不流行講貴族那一套了,但羅貝爾家族多年經營依舊掌控著大量資源。康奈爾作為旁支,也是經營著一個葡萄莊園、做高端紅酒產業、財富非凡的人物。


    “我明白了,別太擔心。”衛叢非常理解符濱河的難處,“有需要的話記得開口,我家在歐洲也有點資源的。”


    “以後肯定會叫你幫忙的。”符濱河道:“你還想我跟你客氣?”


    “那就不要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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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現實裏,貝多芬第七代、李斯特第五代傳人是波格萊裏奇hhhhh


    明天上夾子,請大家多多支持呀~


    +


    每一個即興演奏者背後都有一個和他鬥琴的老王(bushi


    +


    啟蒙老師和師徒傳承是不一樣的,啟蒙老師相當於是基礎學習,隻要係統學習過的人都可以當啟蒙老師,一鳴如果真的鹹魚躺大概也是這類老師。師徒傳承是高階教學,會傳授更深刻內裏的東西,比如音樂理念。


    衛叢的心理變化大概如下:


    有點意思,狼崽子>>比起其他小孩子,還是狼崽子比較好啊>>假裝收徒弟,借機偷懶>>夭壽啦,老王和我搶學生!>>不是狼崽子是狗崽子嗎>>狗崽子有億點點可愛>>當初草率了,這家夥拜師又沒有拜師禮又沒有端茶遞水,感覺虧了>>認下覺得虧了,不認……emmmmm……不可能的>>虧大了>>你真的是狗嗎!又把我的糖翻出來了!


    第29章


    簡一鳴抱著一個油畫風的筐從王曦的辦公室出來,像一隻狗狗叼著它空空如也的玩具箱迎風流淚。


    為了把糖筐小公主從閻王王的手裏救出來,簡一鳴宛如前往冥府拯救妻子歐律狄克的俄爾普斯,俄爾普斯靠著美妙的琴聲過關斬將,簡一鳴通過應下兩首協奏曲完成自己的任務。


    狗狗簡叼著他的糖筐走在去找衛叢的路上,走到半路小腦袋突然運轉起來:我為什麽要贖迴衛帥的糖筐來著的?


    為了減課。


    但是我又答應了要好好參加比賽,好好練琴。


    所以減課有什麽用?就剩下我一個人練琴放衛帥逍遙自在嗎?


    腦子突然靈光了的狗狗簡立刻叼著他的糖筐迴頭,又敲響了王曦的門。


    王曦聽完了前因後果之後,隻有一個感覺:你們不愧是師徒!


    閻王王說:“你就算不要了,曲子也是照樣要練的。”


    簡一鳴想了想:“那我要裏麵的糖!”


    狗狗簡拿個塑料袋,把衛叢的糖到了個幹淨,順手那個漂亮的糖筐放在了王曦的垃圾桶旁邊。


    王曦:“……”


    他閉上了雙眼,選擇眼不見為淨,“趕緊迴去給我練琴,我下周一就要檢查你的練習情況。”


    “哦,好哦。”簡一鳴正準備出去,在離開之前又迴頭。


    王曦惡聲惡氣:“又怎麽了?”


    “資料呢?”狗狗簡擺了擺尾巴,伸手問他:“曲子的資料有嗎?”


    “誰慣的你!給我自己去圖書館查!”


    “誒誒誒”狗狗簡委屈巴巴地被趕走了。“怎麽這樣!”


    把狗崽子趕出去之後,王曦倒笑了起來。


    雖然是個伸手黨,好歹還知道伸手了,不像以前,把東西放到他麵前,鹹魚都懶得動,寫滿了得過且過就這樣的表情。


    第二天早上晨跑遛狗的時候,簡一鳴還跟符盛藍吐槽了這件事。


    自從上次遛過順利之後,符盛藍迴家真的渾身肌肉酸痛。就算這樣,他還是堅持第二天依約來找簡一鳴,並且堅持維護他的形象,若無其事地慢跑,簡一鳴見狀沒勸他,但也不讓他牽順利了,放慢了腳步配合符盛藍跑。


    不是順利習慣的速度,金毛大狗狗幾次想要衝快都不行,狗眼睛瞧瞧它家小主人,再瞧瞧它特別喜歡的人,不知道懂了什麽,狗狗就配合地放慢了速度,並且非要擠到他們中間跑。


    簡一鳴那天終於發現了,自己新認識的小夥伴偶像包袱時隱時現,可能是因為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簡一鳴就見過他狼狽的一麵,但爭強好勝是真的爭強好勝,就算是慢跑都不肯低頭,這種暗戳戳的決勝心理真的驚到鹹魚簡了。


    他向來怎麽舒服怎麽來,不喜歡勉強自己的。弱雞就弱雞唄,簡一鳴要是真的腰酸背痛,估計第二天打個電話就把人咕咕了。


    不過體貼的小簡沒有戳爆鵝崽符,估計戳穿了他也不肯認,幹脆慢慢遛狗,慢跑跑著跑著就散步了,而且還是散了五分之一個荔湖就往迴折返。


    就算是這樣,也把符盛藍累得夠嗆的,到後麵他快要走不動,硬撐著跟在簡一鳴背後。


    “要我背你嗎?”


    符盛藍喘著氣,乜他一眼,累得說不出話。


    簡一鳴好脾氣地笑笑,走在他旁邊給他指導建議:“先別著急速度,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節奏,就像拉琴一樣,慢慢來,運動的過程中找到自己的唿吸點,順著身體的節奏動起來。”


    符盛藍聽著他的話慢了下來,唿吸逐漸平順,在唿氣和吸氣之間找到了自己最舒服的那個節奏。


    符盛藍的注意力不在局限於腳下,他的視線抬起,看到了前方衍生的道路,和旁邊那個在太陽照耀下波光粼粼的荔湖,湖裏放養著鴨子和黑天鵝,兩種動物都不是鮮亮的毛色,隻有現在才從黑暗的隱蔽中顯露出它們的身影。


    他小喘著氣停下了腳步。


    “挺漂亮的吧。”簡一鳴也停在他身邊,“這是每天早起的人才能獲得的獎勵哦。”


    符盛藍勾起唇,“很漂亮。”


    他們慢吞吞地完成了晨練,重新迴到入口處的時候符盛藍已經覺得自己散架了。


    狗子看到入口的大門就裝死,就算今天的運動量沒有達到它的極限,順利也非要簡一鳴抱它迴去才行。


    簡一鳴蹲下來一下一下點著狗子的額頭,數落了它一頓之後才把狗抱起來。


    被抱起來了,順利立刻就精神了,在簡一鳴的懷裏跨境去湊符盛藍,被鵝崽符摸頭就興奮,還是簡一鳴受不了亂動的狗它才安分下來。


    “你還真是招動物喜歡。”簡一鳴酸溜溜地說。


    符盛藍迴想了一下,也沒發現自己有這種特殊之處,笑道:“可能是我跟順利特別投緣?”


    金毛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他們說什麽,聽到自己的名字就超快樂地應和。


    簡一鳴趁機說:“順利是個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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