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俞欒突然來晉王府為其子俞明和求娶清鑠郡主宇文清露,俞明和乃俞欒嫡長子,又在太醫院得了皇上的賞識,人品也還算不錯,宇文治欣然應允,將兩人婚期定在年底。


    又過了幾日,宇文治突然接到消息,羅根基與宇文清露雙雙自殺在房中。


    震驚之餘,他憤怒不已,派鶴武調查到底怎麽迴事。


    鶴武迴稟羅根基戀上窯子裏的姐兒,染了花柳後又得了失心瘋,日日的去柳次胡同找什麽人,最後實在忍受不了痛苦選擇了自殺。而宇文清露亦是染了花柳,自殺身亡。


    宇文治暴怒,大罵羅根基喪心病狂,又心疼女兒的慘死,派人去羅府接宇文清露的屍首,卻發現羅府已陷入一片火海,真應了皇上當初所說,死也做了羅家的鬼。


    他派人將宇文清露的死訊告訴仝氏,本就病未痊愈的仝氏又氣的狂吐幾口鮮血,幾欲張口說話,卻都是徒勞,幾經折騰,最後隻剩下一口氣吊著而已。


    等到宇文恆淵從邊塞趕迴來看她,她已病的什麽人都不認識了。


    宇文恆淵迴晉王府央求宇文治接仝氏迴府,宇文治想起慘死的女兒,最終點頭同意。


    仝氏迴府的那一天,宇文清霜聞訊而來,見到宇文恆淵,頓覺悲從心來,淚如雨下,“姐姐以為你……那日舅舅帶進宮的人大多都死了。”


    宇文恆淵稍感詫異,“大哥與父親沒跟你說麽?大哥一早便派人去邊塞找我了,要我安穩呆在邊塞,不準跟著舅舅迴京城,我原不同意的,後來大哥直接讓人把我關了起來,不然……”


    宇文清霜驚疑不定,“是大哥派人去救你的?”


    宇文恆淵點點頭,“多虧了大哥,否則我隻怕成為冤魂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竟不知道外祖與舅舅存了那樣的心思。”


    說到底他也是宇文家的人,怎能眼睜睜看著宇文家的江山落在外姓人手裏?


    宇文清霜呆了呆,看一眼躺在床上的仝氏,沉痛的道,“若母親能想開些,對大哥大嫂好一些……”


    宇文恆淵麵上也露出一抹悲傷來,“經過了這麽多事,我才算明白,其實大哥對咱們終是心軟的,到底咱們是嫡親的兄弟姐妹。”


    “三弟說得對,偌大的世界上,有血緣關係的能有多少人?兄弟姐妹不過幾人,若再不相親相愛,豈不可惜?”黎言裳緩步走進來,淡青色的高領襦裙將她修長的脖頸緊緊包住,愈發顯得她成熟高貴。


    宇文清霜目中淚光微閃,低低的叫了聲,“大嫂。”


    宇文恆淵臉上露出一抹愧疚,輕聲道,“大嫂,母親……”


    黎言裳微微一笑,打斷他的話,“過去的都過去了,如今咱們兄弟姐妹不是又聚在一起了麽?再過些日子三妹妹也要成親了,咱們晉王府又多了一樁喜事,接下來就是三弟你了,以後的喜事還多得是,隻要咱們一家人同心其力,晉王府隻會越來越好,你們說是不是呢?”


    宇文清霜姐弟聳然動容,齊齊點頭,心中都多了一份感激。


    過去的恩恩怨怨都在相對一笑中泯滅,最重要的是他們仍舊是一家人。


    天宇十六年十二月初十,皇上因身體欠佳將皇位傳於太子宇文博。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舉國歡騰。


    晉王府後花園,一個小孩兒稚嫩的聲音響起,“誰叫的叔父響亮,叔父就賞給誰糖吃。”


    “叔父……”


    “叔……父”


    “叔父,叔父。”


    接二連三的叫聲響起,小孩兒高興地合不攏嘴,伸手從懷裏摸出幾顆糖來,“叫的好,你們一人一顆。”


    分到最後,他忽然發現手裏隻剩下最後一顆了,頓時縮迴手來,一雙眼滴溜溜的轉了轉,朝紮著馬尾辮的小女孩道,“吃糖對牙不好,你不要吃了。”


    那小女粉嘟嘟的小臉上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眼瞅著三人都津津有味的吃著糖,小嘴兒撇了撇,一雙大眼裏蓄滿了淚,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父親,母親,叔父和哥哥欺負喜兒。”


    嘹亮的哭聲頓時引得周圍一群婆子丫頭圍上來,綠衣奔上來,一把抱住站著小孩兒,“我的爺,您又把小姐弄哭了。”


    華月上前抱起其中一個小男孩兒,笑道,“大爺,您是哥哥,怎麽又欺負妹妹了?”


    寶瓶與倚翠一人一個將另外兩個抱起來,一口一個爺一口一個小姐的叫著,哄勸了半天才把宇文喜哄好。


    不遠處的亭子裏,黎言裳與萬氏禁不住掩嘴輕笑,這樣的戲碼每天都要上演幾次,不是這個哭就是那個叫的。


    宇文烈早生了兩個月,說話走路都利索的多,小小的年紀便知道仗輩欺人,總端著叔父的架子教訓宇文修宇文喜宇文驚三個小不點,頗有大人的模樣,每每逗得一群婆子丫頭哈哈笑。


    宇文修自小便文質彬彬,十分的乖巧聽話。


    宇文驚卻恰好相反,片刻不肯安穩,走的還不牢靠,時不時的爬著上跳下竄,又因著長的比人家女孩兒還要漂亮,偏偏就得到眾丫頭婆子們的偏袒,每每都能躲過懲罰。


    好在宇文喜有個淑女的樣,隻是太愛哭,宛若水做的琉璃娃娃,動不動就哇哇大哭,哭的時候一雙大眼還使勁的瞅著人,讓人心發酸。


    這四個小家夥湊在一起,就成了晉王府的天下,引著一群人忙得團團轉。


    黎言裳緩緩搖了搖頭,笑道,“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長的這麽大了。”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在這一年裏,宇文清露與宇文恆淵先後成親,仝氏在半年前猝死。


    萬氏笑著歎了歎,“可不是嘛,好像做了一場夢,幸好夢醒了,他們都還在。”


    兩人正說著,見宇文治朝幾個孩子走過去,頓時都有些緊張起來,不住的朝幾個孩子張望著。


    宇文喜眼最尖,一咕嚕從寶瓶懷裏掙下來,踉踉蹌蹌的直奔宇文治,嘴裏喊著,“祖父,祖父……”


    宇文烈第一個反應過來,兩條小腿跑的飛快,一頭紮進宇文治懷裏,撒嬌的喊著,“父親,父親抱抱。”


    宇文喜剛走到半路,見宇文烈搶了先,頓時停下腳步,兩眼含淚的望著宇文治,雙唇緊緊的抿著,眼看著就要大哭起來。


    宇文治急忙抱起宇文烈朝宇文喜走過來,另一隻胳膊一伸便將她抱在懷裏,哄道,“喜姐兒乖,祖父最喜歡了,來,親一個。”


    宇文喜頓時喜笑顏開,抱住他的頭趴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宇文烈卻轉過頭去,不屑的道,“隻有女人才親來親去的。”


    宇文治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大男人怎麽還讓父親抱著?還與侄女兒爭寵。”


    他微微低頭,見宇文修與宇文驚也到了跟前,可憐巴巴的望著他,他心裏一軟,彎腰放下宇文烈與宇文喜,將宇文修與宇文驚也抱起來。


    才剛剛抱起來,宇文烈就喊道,“父親,練兵的時間到了。”


    此招果然管用,宇文治馬上將兩人放下來,一本正經的道,“站隊,練兵。”


    宇文烈自是站在最前頭,宇文修排在第二,宇文驚排在第三,宇文喜則乖乖的站在最後頭。


    宇文治沉聲道,“誰把昨天學的拳練一練?”


    “祖父,我。”宇文喜後來居上,第一個開口。


    宇文治很是開心,朗聲道,“宇文喜出練。”


    宇文喜一步一頓的緩步走到宇文治跟前,伸胳膊踢腿,歪歪扭扭的練了一通不知道是什麽招式的動作,再加上身上衣服穿的厚重,像極了大笨熊在跳舞。


    宇文治看的嘴角直抽,卻又不忍心打擊宇文喜的積極性,遂拍手道,“還要繼續努力。”


    宇文烈很不屑的道,“花拳繡腿。”


    宇文治狠狠的瞪他一眼,“你小子練得好,出來練練。”


    宇文烈走出列,奶聲奶氣的道,“那些個花拳繡腿我不想練,今日給父親看看我自創的醉酒拳。”


    他真如喝酒一般抬手放在嘴邊,身子搖搖晃晃,確有幾分醉酒的模樣,拳沒練好,倒是把一群人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宇文治黑著臉訓斥幾句,又讓宇文修宇文驚分別練了,其中當屬宇文驚練得最好。


    一圈下來,宇文治開始將帶兵之道。


    聽著那一陣威嚴響亮的沉喝聲,黎言裳禁不住搖頭道,“父親真把咱們王府當做戰場了,真不知道這麽下去,這幾個孩子會不會隻知武不知文了,日後成了暴力狂可就麻煩了。”


    萬氏也道,“可不是嘛,小小的年紀成日裏打打殺殺的,聽得我都一驚一驚的。”


    黎言裳微微蹙眉,“誰敢違背父親的意思?他說要帶兵自然就要帶下去。”


    她遠遠的瞧見宇文曄走過來,遂對萬氏道,“咱們迴去吧,再看下去,心都要跳出來了。”


    萬氏搖頭,剛要跟她一起走,轉頭看見宇文曄,便道,“大嫂先走吧,我再呆一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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