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倚翠捧著手爐遞上來,江媽媽又把火盆裏的火挑的更旺了些,寶瓶把鋪著毛絨氈子的貴妃椅搬過來放在火盆旁。


    黎言裳捧著手爐在椅上坐下,微紅的火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愈發顯得她臉色難看。


    江媽媽搬了小杌子坐在她旁邊,低聲問道,“姐兒,可是出什麽事了?”


    火芯子在眼前活蹦亂跳著,黎言裳頓覺眼前一陣模糊,隻能看見火光中耀眼的一個亮點,她驀地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已恢複了清明。


    她轉過頭看看江媽媽,勉強的笑了笑,“媽媽不必擔心,我很好,是夢姐兒出事了。”


    江媽媽本就知道她一直在擔心黎言夢,聽她這麽說,嚇了一跳,“二小姐出什麽事了?”


    江媽媽給寶瓶遞個眼色,寶瓶忙走到門口,撩開簾子朝外看了看,見院中並無其他人,遂放下門簾子,站在門邊聽著外頭的動靜。


    黎言裳抬眸看了看江媽媽,“宮中傳出消息,說夢妃瘋了。我還不知消息是真是假,世子爺已經進宮求見皇後了,應該很快就能帶迴消息了。”


    江媽媽原本猜測應是黎言夢腹中孩子出了事,沒想到竟是黎言夢瘋了,想起後宮爾虞我詐,當下心跳如鼓,變了臉色。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氣氛稍顯沉悶,隻有紅彤彤的火芯子還在歡跳著呢,晃的人眼漸暈。


    黎言裳輕輕閉了眼,靠在椅背上,溫暖的火光照在身上,她心底卻是一片冰涼。


    她屏息靜氣,拚命壓製住腦子裏狂飛的胡思亂想,她需要一個完全清醒的腦子來分析整件事,慌亂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江媽媽見她雙唇緊緊抿著,眉角緊緊的皺在一起,知她心神不寧,遂站起身,泡了一壺熱茶,倒了一杯端上來,“姐兒,喝杯茶暖暖身子。”


    黎言裳緩緩睜開眼,接過杯子,放在嘴邊狠狠的吸了一口,頓覺一股清涼沁入心扉,她抬起頭,感激的看了看江媽媽,輕聲道,“謝謝媽媽,許是我太著急了。”


    江媽媽溫柔如母親般的目光輕輕的投進她目裏,“萬事等世子爺迴來再做打算,姐兒方才不是說了麽?真假還不清楚,好歹的也要弄清楚是真是假再說。”


    黎言裳微微點頭,“我知道了,媽媽,是我太過著急了。”


    天色漸黑,夜幕降臨,宇文曄遲遲未歸,黎言裳的心揪的一陣陣的緊,終於有些忍不住,心急如焚起來。


    她繞著火盆緩慢的踱著細碎的步子,來來迴迴,不肯停下來。


    忽然門簾挑動,她陡的轉過頭去,目光盯著門口,果見宇文曄走進來,她急忙迎上去,“曄,怎麽樣?”


    宇文曄麵色低沉,眼中一黯,避開了黎言裳詢問的目光。


    黎言裳的心頓時一沉,略有些急躁的又問道,“到底怎麽迴事?夢妃真的瘋了嗎?”


    宇文曄脫了外衣遞給寶瓶,兩手按住黎言裳的肩膀,盡量放輕聲音,“你別著急,我,沒見到皇後。”


    黎言裳微微一愣,“你不是進宮去了麽?怎麽沒見到皇後?”


    宇文曄麵色一沉,“我在順和宮外等了三個時辰,皇後都不肯見我,並讓人傳話出來,近幾日讓我不要再進順和宮了。”


    黎言裳的心沉的更厲害,皇後為何不肯再見宇文曄?難道跟黎言夢發瘋之事有關係嗎?如此說來,黎言夢發瘋定是真的了。


    她身子微微一顫,宇文曄忙把她攬在懷裏,低聲道,“你別急,我自有辦法弄明白是怎麽迴事,隻是要等到明日了。”


    黎言裳抬起頭,麵色惶然,沉聲道,“就沒有半點消息嗎?如果有的話,不管是好是壞,都要告訴我,我受的住的。”


    宇文曄盡量放輕鬆的笑了笑,柔聲道,“裳,你太緊張了,不要胡思亂想好嗎?還有我在,別怕。”


    黎言裳依在他懷裏,不安像條蛇一樣慢慢的鑽上來,啃噬著她的心。


    良久,她驀地抬起頭來,緊攥著宇文曄的衣衫,“曄,皇後已下旨不再見你,你再進宮也是無濟於事,反而惹得皇後猜疑,我想到有個人或許可以幫忙。”


    宇文曄蹙蹙眉,“誰?”


    “長平公主。”


    宇文曄的眉角挑的更高,覺得黎言裳說的不無道理,遂道,“現在去找長平公主嗎?”


    黎言裳緩緩點頭,“我自己去,上一次公主贈送人參救了我的命,我一直未去答謝,這一次我去比較合適,更何況夢妃是我的妹妹,理應我去。”又吩咐道,“寶瓶,吩咐廚房給世子爺做飯,再熬一碗禦寒的粥。”


    寶瓶緩步上前,輕聲道,“世子妃,您也未曾用飯,還是吃點飯再出門吧。”


    黎言裳瞪她一眼,“多嘴。”


    宇文曄已拌了她的身子麵對著他,柔聲道,“吃過飯我陪你去,我在外頭馬車裏等你,你自己進去。”


    黎言裳還想再爭辯,宇文曄卻冷聲道,“那今晚還是不要去了,明日一早再去把。”


    黎言裳馬上改口道,“我陪你吃飯。”


    寶瓶暗暗鬆了口氣,轉身去廚房吩咐做飯,並特意吩咐燉兩碗橄欖雪梨瘦肉粥,給兩位主子禦寒。


    走到廚房門口與桃菊撞在一起,桃菊扶住她,眉毛一挑,“兩位主子還沒歇息麽?”


    寶瓶冷冷瞟她一眼,自從王妃重新掌權,桃菊已成為王府炙手可熱的人物,走到哪裏都被人捧得高高的。


    寶瓶卻從不把她放在眼裏,哼笑道,“主子們歇沒歇礙著你什麽事了?難不成又想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去?”


    桃菊氣的一張臉漲的通紅,看到幾個婆子目帶異色的朝這邊望過來,心底暗暗發狠,卻又不敢發作,怪隻怪當初栽在這賤婢手裏,隻要她在,自己便沒好日子過。


    寶瓶自不會理會她發不發狠,兀自轉身迴了霓裳院。


    桃菊咬著牙進了廚房,麵色發黑。


    一個婆子緩步走上來,低聲道,“姑娘真是好脾氣,她也不過仗著世子妃的勢,真是欺人太甚,如今王府裏王妃當家,姑娘還怕她不成?”


    桃菊迴過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說,她不過是生氣我做了王妃的貼身侍婢,眼饞而已,我豈能與她一般見識?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提起了。”


    那婆子覺得怪異,見桃菊分明惱羞成怒的模樣,卻又佯裝大度,真是奇怪的很,不過她卻按下心底疑惑,沒再說下去。


    桃菊端了王妃的八寶粥,低著頭出了廚房的門,一陣冷風吹過,冷氣順著衣領鑽進體內,她頓時打了個寒顫,心底亦是冰涼一片。


    王妃是怎麽重新掌權的她自是明白,不過是世子妃故意相讓,而世子妃心底裏到底打的什麽算盤,誰也不知道,萬一世子妃再度出手,隻怕王妃連在王府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雖然現在她被人捧的很高,但她卻一直謹言慎行,低調的很。


    她正胡思亂想的往前走著,突然看到不遠處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她嚇得一個哆嗦,再細細看時,卻什麽都沒發現,心下駭然,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急急的穿過幽然居小院前的小徑,匆匆奔迴靜武院。


    飯菜端上來,黎言裳草草吃了幾口,倒是把一整碗瘦肉粥都喝光了,頓覺體內一陣暖熱。


    宇文曄也不強迫她多吃,緊跟著匆匆吃了一些,便站起身,“走吧。”


    兩人出了王府大門,白吳已經備好馬車等著了,寒風唿唿,將兩人的衣衫吹起來,灌進一陣冷氣。


    馬車裏,宇文曄緊緊的攬著黎言裳,兩手緊緊的握著她冰涼的小手,見她麵色僵硬,遂聲音溫柔而又認真的說道,“裳,不管到了什麽時候,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有我在,你什麽都不要怕。”


    黎言裳心底微動,在這個寒冷的深夜,她心底的冰冷漸漸融化,鼻間酸楚,微微點了點頭道,“曄,隻要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有你在,我就覺得心安。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宇文曄低頭在她額前吻了吻,“傻瓜。那我是不是也應該謝謝你也一直陪在我身邊呢?”


    黎言裳仰起頭,與宇文曄的溫柔的目光對在一起。


    四目相對,情意綿綿。


    到了公主府,宇文曄依言等在車上,黎言裳則下車敲門,小廝開門,黎言裳報上名號,小廝自不敢怠慢,迎著進了待客廳候著。


    須臾,長平公主扶著丫鬟的手緩緩而至,她隻披了一件象牙白色素常棉襖,卻難掩她高貴無雙的氣質,她清冷的目光落在黎言裳身上。


    黎言裳忙上前行禮,親昵的叫了聲,“姑姑。”


    長平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不必多禮,這麽晚了,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呢?”


    黎言裳順勢跪在地上,語帶懇求,“姑姑,上次您贈送人參救了黎氏一命,黎氏本當感恩圖報,實不該再給姑姑添麻煩,可眼下,妾身有一件十分要緊的事,如果姑姑不肯幫忙,黎氏真的找不到旁人幫忙了。”


    長平聽她說的嚴重,皺皺眉頭,“有何要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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