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頭屈膝行禮卻是一左一右擋在了門口,老夫人氣極,抬起胳膊猛的一揮,掀了簾子便徑自闖進去了,直接推開內室的門。


    房內黎年信歪著身子倒在床上,焦氏隻著底衣趴在他腿上,床邊還半蹲著個容貌俊美的小丫頭。


    一股子奢靡的氣息撲上來,老夫人氣的嘴都歪歪了,不用想也知道這屋裏頭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光天化日簡直傷風敗俗。


    老夫人氣的渾身顫抖,厲聲道,“都給我滾出去。”


    焦氏一咕嚕爬起來,羞得滿麵通紅,抓了外衣胡亂的披在身上,跪在床上低低的道,“母親。”


    黎年信麵上也帶著些尷尬,他萬沒想到老夫人會不經通告便強硬性闖進來,但他除了些微的羞愧之外,並未懼意,他在自己房裏與自己的夫人交好,有什麽丟人的呢?


    至於這個貌美的丫頭,黎年信嘴角揚了揚。


    老夫人看也不看焦氏一眼,沉聲嗬斥,“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滾出去。”


    焦氏穿上衣衫從床上下來,捏著帕子掩在臉上,一把扯住那丫頭,狠聲道,“還不快滾出去。”


    老夫人見焦氏扯著那丫頭站到外間便不再動了,心裏的火氣又網上竄了竄,聲若寒冰,“都滾到院子裏去,關上門。”


    焦氏心有不願,卻也不敢違抗,低垂著頭翻著白眼走到院子裏去。


    黎年信已直起身子坐在床上,態度隨意,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老夫人,似乎有些不耐煩,“母親,這是兒子房裏的事,您好歹的也要避一避,這話要是傳出去,還讓焦氏怎麽做人?”


    老夫人怒聲道,“你還知道要做人?你還知道怎麽做人嗎?


    老夫人大怒,“你還有臉說?你還知道要做人嗎?這府裏頭還有允哥兒,還有允哥兒媳婦,你還要不要臉?”


    黎年信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終是有些不好看,沉聲道,“母親說這樣的話才真是讓兒子沒臉,您吃的好喝的好住的好樣樣都好,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哪?你清清淨淨念念佛,同丫頭們說說話不好麽?”


    說這樣的話簡直是大逆不道,老夫人氣的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的看著黎年信,這就是她嫡親的兒子,她一心一意為其謀算的兒子,她隻當他是有眼無珠,隻當他是糊塗,誰知竟是個沒心沒肺沒臉沒皮的。老夫人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的看著他,神情凜冽,精明的眼眸裏竟泛起了一絲渾濁,仿佛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老的快要抬不起頭了。


    她冷聲道,“死到臨頭卻不自知,你死了不要緊,還要累的我們給你陪葬。”


    黎年信從床上蹦起來,英俊的臉上現出一絲猙獰,“母親,我是不是你親生的?哪有親生母親詛咒兒子死的?我仕途才剛剛開始,日後還有更好的官運,您卻來詛咒我死,母親,您的心是什麽做的?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


    老夫人眼裏蓄滿了淚,愣愣的看著黎年信,一臉的絕望,冷冷的道,“越氏說的對,你就是扶不上牆的一堆爛草,誰跟了你都會腐爛在草根裏。”


    黎年信麵色陡變,帶著幾分戾氣,“不要再提她,她早已經是一堆白骨了,她不是什麽好東西,就連她生的孩子都不是好東西,她們沒一個把我放在眼裏的。”


    老夫人猛的揮起巴掌狠狠的甩在黎年信臉上,眼裏的淚奪眶而出,心裏的絕望猶如海水般緩緩的漫上來,淹沒了她脖頸,令她感到一陣窒息。


    “母親。”黎年信捂著半邊臉,燒的火辣辣的疼,他睜大眼瞪視著老夫人。


    老夫人厲聲喝道,“你還沒醒嗎?才過了幾日醉生夢死的日子,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嗎?”


    黎年信還沒反應過來,麵色稍顯蒼白,似是有些呆怔。


    老夫人接著說下去,“你們是怎麽把夢姐兒送到宮裏去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進宮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進宮這樣一件天大的難事不但落在夢姐兒頭上,還獲得了皇上的厚愛,又懷上了龍種,你心裏難道就從來沒想一想麽?憑什麽?黎家的女兒到底憑的是什麽?是光明正大得來的嗎?這樣偷偷摸摸得來的殊榮能維持多久?又能給黎氏一族帶來什麽?是潑天的榮華富貴還是滅頂的大災?你難道就不想一想嗎?”


    黎年信頓覺一盆冷水從天而降,一腔熱血被潑的淨光,滿腦子的興奮也被澆的冰涼,他艱難的抬手在臉上摸了一把,跌跌撞撞又坐到床上,目光呆愣愣的望著某處。


    他的思緒飛很遠,老夫人的話像一把利刃刺進他的心頭,他何嚐沒有擔心過?每每夜半時分他都會問自己如今的榮華到底是真的還是在做夢?


    可這樣的醉生夢死的日子是他渴望已久的,他壓抑了太久,一旦釋放出來就再也不願意收迴去了,這一條路不管是刀山火海還是直通閻王殿,他都必須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他不是沒想過退路,好在黎妃已經懷上龍種,這是不爭的事實,即使隻做個小皇子,那也是一世的榮華富貴,不是嗎?


    他緩緩的迴過神來,目裏閃著一絲陰霾,麵上已恢複了常色。


    他抬頭看看老夫人,沉聲道,“母親無需操心這些事,兒子心中自有打算,請您保重好身子便是。”


    老夫人見他仍是執迷不悟,隻氣的心頭發疼卻又無可奈何,一巴掌拍在門框上,拍的門扇子吱吱作響。


    刺耳的響聲在兩人心間蕩起一陣陣漣漪,卻是各懷著各的心思,誰都說服不了誰。


    良久,黎年信緩緩站起身,低聲道,“母親,我還有事要出門,您迴去吧。”


    老夫人伸手去抓他,他卻輕輕巧巧的就閃開了去,衣角一轉就消失在門口。


    老夫人氣的渾身發抖,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身子一顫撲通倒在地上。


    站在門口的暖兒聽到動靜,急忙奔進來,嚇得哇哇大叫起來,“老夫人暈倒了,老夫人暈倒了。”


    黎年信在院子裏聽到叫聲,腳下的步子頓了頓,終是未迴頭,而是揚聲道,“請太醫進來為老夫人看病。”


    說完這句,竟是頭也不迴的便走出院子去。


    中午,黎言裳得到老夫人暈倒的消息,匆匆交待幾句便帶著寶瓶迴去了,進了黎府,頓感府裏大變,幾處廊簷環廊處都擺放了罕見的花草。


    一路走來,她竟有一種走錯地方的感覺。


    龐氏早就在院門口等著了,見她迴來,急忙迎上去,“裳姐兒,祖母一直等著你呢,你快進去瞧瞧吧。”


    黎言裳焦灼的問道,“嫂子,祖母怎麽樣了?因為什麽得病的?”


    龐氏麵上有些難堪,具體情況她隻知大概,卻也不好說是公公把祖母氣壞的,便道,“祖母一直不放心你,讓我在門口等著,這會子剛躺下睡著了。”


    黎言裳見她麵色遲疑,遂不再追問,跟著她進了屋門,又走進內室。


    老夫人像是知道她來了一般,原本正閉著眼休息,這會子驀地睜開眼,一雙眼睜得老大,似是要凸出來一般,一眨不眨的緊緊盯著黎言裳,消瘦的兩頰高高的聳起來,使得她麵目稍顯猙獰。


    黎言裳心下一痛,撲上前抱住她的手,眼中已蓄滿了淚,哽咽道,“祖母,您這是怎麽了?怎麽變成這樣了?”


    老夫人嘴角歪著,用盡了力氣張了張嘴,一汪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流到她衣服上,卻隻發出唔唔的聲音。


    她急的瞪大眼,一雙眼凸的的更是恐怖,兩隻手拚命的動著,卻終究未抬起來,隻全身都不停的顫動著。


    黎言裳眼裏的淚嘩啦啦落下來,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她抬頭看看站在一旁的黎允,低聲道,“哥哥,祖母是中風了麽?”


    黎允緩緩點點頭,眼裏的淚也落下來,轉過頭去偷偷擦了擦眼角。


    龐氏已捂了嘴低低的哭起來。


    老夫人渾濁的目光驀地瞪向黎允,又發出一陣唔唔之聲。


    黎允馬上擦了擦淚,“祖母,您是不讓我們哭,有話要對我們說麽?”


    老夫人艱難的點點頭,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黎言裳忍住心頭悲痛,緊緊的握住老夫人的一隻手,眼圈通紅,沉聲問道,“祖母,您想說什麽?”


    老夫人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又在黎允身上轉了轉,最後又落在門簾子上,然後緩緩的搖了搖。


    黎言裳仔細想了想,猜不出,便問立在一旁的暖兒,“暖兒,你能看明白老夫人要說的話嗎?”


    暖兒早已嚇得不敢說話了,唯恐追究她沒伺候好老夫人的責任,此時更是不敢亂說話,慌忙搖著頭,“奴婢不知。”


    老夫人有些著急,又在使勁,臉上的肌肉擰結在一起,竟像是僵住了一般,她一根手指在黎言裳手裏勾了勾。


    黎言裳馬上鬆開她的手,緊緊的盯著她的那隻手。


    老夫人先是伸出一根手指對著黎言裳指了指,然後又伸出兩根手指對著別處指了指。


    黎言裳心下一動,詢問道,“祖母,您是想說夢姐兒麽?”


    老夫人麵上露出一絲笑意,緩緩的點了點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榮華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小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小舟並收藏榮華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