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黎言裳迴去,宇文清露的婚期就已經定下來了,定在九月初九重陽節。


    一大清早,黎言裳早早起來準備迴黎府。


    江媽媽從外頭走進來,小聲道,“姐兒,聽說郡主又在靜武院裏大鬧了一場,被王妃狠狠的訓了一頓,郡主哭著跑迴去了。”


    黎言裳一邊披了寶瓶遞上來的紗衣一邊問道,“王爺那邊有什麽動靜?”


    江媽媽嘴角帶了笑意,促狹道,“王爺昨天歇在荷院裏了。”


    黎言裳微微一愣,手上的動作也跟著頓了頓,荷院因著一院子的荷花而得名,最早是用來接待外客的,後來客房改在別處便一直空著,宇文治便把皇上賞賜的幽然姑娘安置在荷院裏。


    真沒想到短短的幾日,宇文治竟然歇在荷院裏了,那麽幽然很快也要成為宇文治的侍妾了。


    黎言裳接著穿衣服,“王妃那頭有什麽動靜?”


    江媽媽扁扁嘴,“還能有什麽動靜?自是大發雷霆,還著人去荷院請幽然姑娘,誰知竟然碰上王爺在,又被王爺被駁了迴去,王妃更是氣得嘴都歪了。”


    江媽媽很是幸災樂禍,她覺得仝氏遭受的這些都不過是她做下壞事的報應。


    黎言裳更覺詫異,隻覺得幽然很不簡單,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抓住了宇文治的心,單憑這一點就可看出,幽然此人頗有心計。


    披了紗衣,黎言裳輕步移到銅鏡前,她不喜歡過於奢華,隻簡單素淨的長裙,外頭一件青色紗衣,頭上亦是最簡單的發髻,麵上雖未施脂粉,卻帶著幾分天生麗質俊秀。


    身子在鏡前微微一擺,她揚了揚手,“都收拾好了嗎?”


    寶瓶上前攙住她的胳膊,“世子妃,都收拾好了,轎子也在二門上等著了。”


    黎言裳點點頭,扶著寶瓶的手往外走,迎麵瞧見宇文曄走進來,麵色似是有些陰沉,遂頓住腳步問道,“世子爺有什麽事嗎?”


    宇文曄看她一眼,“你要迴黎府看老夫人?”


    黎言裳點點頭,“趁著這幾日府裏不忙,我想迴去看看。”


    宇文曄卻道,“我陪你一起迴去。”


    黎言裳兩條細長的眉毛挑了挑,目裏露出一絲質疑,他麵色陰沉,像是心情不好,陰著一張臉跟她迴去,似乎不太好吧?


    她隻好委婉的道,“世子爺,您還有很多事要忙,我自己迴去就可以了。”


    宇文曄卻反問道,“我有什麽事需要忙?”


    黎言裳頓時被噎住,愕然的看著他,他有什麽事要忙,她怎麽會知道呢?


    宇文曄像是在解釋什麽,輕聲道,“上一次你迴去我沒趕上,這一次我陪你迴去。”


    黎言裳再次強調,“世子爺,不要緊的,我自己迴去也可以的。”


    關於上一次他沒能跟著迴去她心裏陡然升起的片刻失落,她解釋為她不過是想讓宇文曄跟著迴去撐麵子而已,現在黎允已經安頓下來了。


    宇文曄率先轉身,大踏步走出門去。


    黎言裳很是無奈,跟在他身後出了門,隻希望他千萬不要到了黎府還沉著一張臉。


    黎言裳快走幾步追上宇文曄,試探著詢問,“世子爺,你似乎心情有些不好,發生什麽事了嗎?”


    宇文曄轉過頭看她一眼,麵色更加低沉,“你那隻眼看到我心情不好了?”


    黎言裳嘴角撇了撇,眼角也跟著抽了抽,她發誓兩隻眼都看到了,可眼下的情形最好不要招惹到他,否則隻怕會引的冰山爆發。


    她沉了沉嗓子,微低了頭,“沒有不好那就好。”


    宇文曄沒再說話,腳下的步子卻加快了不少。


    黎言裳低著頭往前走,盡量與宇文曄保持一定距離,唯恐一個不小心撞在他身上。


    “世子爺。”遠遠的文正安急匆匆的奔過來,嘴上高聲叫著。


    黎言裳忙停下腳步望著文正安,誰知前頭的宇文曄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依舊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文正安一溜小跑追了上去,“世子爺,王爺請您去一趟外書房。”


    宇文曄冷聲道,“你去告訴王爺,我很忙。”


    文正安隻覺得頭大嗡嗡作響,“世子爺,求求您去一趟吧,王爺正等著您呢。”


    宇文曄驀地停下腳步,厲聲沉喝,“我說過我很忙,沒有時間。”


    文正安刹不住腳下的步子,衝出去幾步遠又氣喘籲籲的返迴來,點頭哈腰隻差跪下磕頭了,“世子爺,求您不要難為奴才了。”


    文正安求救的目光轉向黎言裳。


    黎言裳正想躲開這位爺,自是樂的文正安能把他拉走,她就可以自己迴去了,正好順水推舟道,“世子爺,橫豎我隻是迴去看看,又沒有旁的事,父親找您定是有要事,您還是先過去看看吧。”


    宇文曄迴過頭警告的瞪她一眼,又轉過頭對文正安說,“你隻管去稟告王爺,就說我陪世子妃迴娘家了。”


    黎言裳翻翻白眼,這是要把責任都推在她身上啊,她索性轉了身子,揚聲道,“世子爺既然喜歡,那您自個兒迴去吧,我忽然想起來還有幾件事沒做,今天就不迴去了。”


    她剛走出兩步遠,就感覺身後兩道利光刺在背上,她立馬加快了步子,緊拉著寶瓶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寶瓶見她走得急,急忙兩手攙著她,低聲道,“世子妃,您慢著點,可別摔著了,今兒個您真不迴去了?”


    黎言裳一邊走一邊低聲道,“等爺走了再說。”


    寶瓶急的汗珠子都滾下來了,“世子妃,您騙世子爺啊?”


    黎言裳抬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小點聲,什麽騙不騙的,你沒瞧見世子爺的臉麽?拉的跟驢臉那麽長似的,誰挨著他誰倒黴,傻瓜才不躲得遠遠的。”


    寶瓶半張了張嘴,偷偷的迴過頭朝宇文曄的方向看了看,一臉黑線,倘若世子爺知道世子妃竟然把他那張英俊瀟灑的臉比作驢臉,該是什麽表情?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走出去很遠了,黎言裳悄悄迴過頭去看,見已沒了宇文曄與文正安的影子,這才停下腳步鬆了口氣。


    寶瓶跟著停下,問道,“世子妃,現在您要去哪裏哪?迴院子裏嗎?”


    黎言裳搖搖頭,笑的一臉愜意,甚是愉悅的道,“迴去看祖母去。”


    寶瓶頓覺有些哭笑不得,還真不把世子爺放心上啊?


    黎言裳已轉了身往二門走去,走出幾步遠,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總感覺後背冷嗖嗖的,似是有一雙眼一直在盯著自己,她站住腳,四下裏望了望,隔著高樹綠枝,她看到對麵的小亭子裏有團粉色,她細細看過去,是宇文清露正坐在那裏,手上端著杯茶,見她看過去,猛的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黎言裳看不清她臉上神情,卻莫名的感受到一陣冷風吹過。她抬起腳步扶著寶瓶的手繼續往前走,耳邊忽然傳來杯子摔在地上的碎裂聲,她轉過頭去,隻見宇文清露已轉身拂袖而去,她身邊的丫頭正忙著彎腰收拾。


    黎言裳心裏微沉,很顯然,宇文清露的這股怒氣是朝著她發的。


    寶瓶亦瞧出些端倪,唯恐世子妃生氣,忙勸道“世子妃,郡主最近心情不好。”


    黎言裳微點下頭,吩咐道,“這些日子你仔細觀察著郡主身邊的動靜,事無巨細,一一稟告。”


    “是,世子妃。”寶瓶見她麵色嚴肅,亦不敢疏忽,目裏也露出些凝重來。


    黎言裳上了軟轎出了二門,又在大門口上了馬車,滿腹心事的迴了黎府。


    黎府門前靜悄悄的,她下了馬車,扶著寶瓶的手往裏走,門裏迎出來一個小廝,似是很吃驚,“世子妃,您迴來了?奴才馬上去迴稟老夫人。”


    黎言裳擺擺手,“不必了,我自己過去就好,你好好的守著門吧。”


    那小廝不敢多說亦不敢抬頭多看,弓著身子迴道,“是。”


    黎言裳見他麵露疑惑,似是有什麽話要說,遂又問道,“有什麽事嗎?”


    那小廝想了想,卻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世子妃請進去吧。”


    黎言裳不免有些疑惑起來,心裏頭動了動,難道是府裏發生了什麽事?


    她想著急忙加快了步子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院子裏守著幾個老婆子,她來不及細問,急匆匆的抬腳進了正房,前腳才邁進去,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爽朗的笑起來,“祖母真是說笑,您的身子骨可硬朗著呢,還要活上百歲呢。”


    接著是黎允歡笑的聲音,“祖母,您可聽著呢吧?您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老夫人自是笑的歡快,屋子裏頓時傳出一陣歡聲笑語來。


    黎言裳前腳邁在門檻裏,後腳抬起來卻不知道是該進還是不該進了,她還沒來及想清楚,就聽身後有人道,“世子妃怎麽不進去呢?”


    這一聲早已驚動了屋裏頭的人,老夫人的高揚的聲音立時傳出來,“是裳姐兒嗎?不是說不來了嗎?這會子又趕過來了?快些進來。”


    無奈之下,黎言裳隻好硬著頭皮走進去,頓覺頭頂上射下來兩道利光,她抬頭迎上去,隻見宇文曄目帶促狹又夾著些看好戲的神情正嘲弄的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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