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她做了一個夢。


    夢,不是好夢。


    驚醒來時,身側冰冷,偌大的房間內隻餘一盞台燈散發著微弱昏黃的光。


    額間冒起的細密汗水沾著肌膚,細細的夜風吹動了落地窗簾夾雜著幾分冷刮來,讓她覺得頭疼。


    一張張麵孔都在質問,質問著她為何不要那孩子……


    最後,出現的是孩子流掉時一攤血水的模樣……


    那麽弱小,弱小到連形狀都未發育成功的孩子……


    真的,時刻打磨著她的心,讓她痛,讓她悔。


    那人,扔掉了她,還要把她的孩子也一並遺棄。


    想到這,蘇安顏就覺得揪心痛。


    閉上眸,這一夜再未睡過。


    ……


    晨光似水溫柔,她站在窗前,腦海中思緒萬千,一縷風吹過,那愁緒似乎是結扣一樣吹散了。


    她迴首,隻覺頭疼。


    這天江易衡還是沒來。


    隻宋姨與林叔將她帶迴了江家。


    毫無變化的房間泛著冰冷之意,她睡在那張令她懼怕的床上,毫無睡意。


    深夜,她聽到那熟悉的步伐聲,抓著床單的手不覺一緊……


    “睡不著就不要裝著了。”不過一天一夜,那聲音竟給她一種突然驚醒的感覺。


    江易衡漆黑的眸盯著那小小的人兒,瘦弱的在床上縮成一團,小小的,那蒼白的麵上還掛著讓人不易察覺的淚痕。


    他眸色一深,神情不明。


    “到底要如何你才肯放過我、不折磨我?”


    那小人兒盈眸輕顫,仿佛雨季的花兒脆弱不堪。


    絕美無暇的容顏,便是沾染了這些塵埃,似乎也並不影響她的美感。


    可是江易衡還是伸手捂住了那快要流出淚的眸,他不知是不想看到那淚還是不想看到她的眸。


    那話落下,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他還是一震,隻覺心頭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堵他。


    遮擋住光線後黑暗來臨,她不曾覺得懼怕。


    也許,是因那人身上熟悉的氣息給她帶來了安全感。


    她不覺握緊了手心,可能吧,她這一輩子都戒不掉這個陋習。


    一個,隻存在於江易衡身上的陋習。


    一個,隻有江易衡能治愈好的噩夢。


    她緊閉著雙眼,透過那雙手能夠感覺到男人身上的怒意。


    可是過了很久,很久,那“懲罰”都未來到。


    直到整個身子負重,她的耳側傳來他微熱的唿吸聲,男人嗓音喑啞,“很簡單,給我生一個孩子。”


    一句話,她渾身僵住,大腦似乎也在那一刻暫停了所有思想活動。


    再次紅了眼,她咬緊了牙關不讓淚流下來。


    孩子……


    他親手拿掉的……


    現在,他讓她再為他生一個孩子?


    真是可笑!


    “安安,你知道我最是看不得你做什麽的?”那修長的指尖倏而從她沾滿著淚的眼角劃過,明明是微熱的可此刻卻寒意滿滿。


    “你說過我不該哭,不該流淚,可我是個人,不是布偶娃娃。”


    布偶娃娃,怎麽會哭?


    從最開始,他想要的應該隻是一個娃娃,一個聽話的娃娃。


    可她是人,是個真切的人。


    在麵對這種情形,她不該哭,難道該笑嗎?


    她看著他,真就微微彎起了唇,可笑著笑著就哭了。


    那淚落下,濕了眼角,模糊了視線。


    眼前人,逐漸看不清,可那輕撫在她麵頰上的指卻是暗自用了力氣。


    “這麽久了,真是越來越不乖了,安安,你知道我會生氣的,卻偏偏還是惹怒我。”江易衡漆黑的雙眸緊盯著女孩那俊美的容顏,聲音冰冷的繼續說,“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


    懲罰?又是懲罰嗎?


    蘇安顏笑了,不知為何,笑得愈厲害那淚就愈是流著不止。


    潔白的床上,女孩長發如瀑,肌膚似雪,那充滿淚痕的麵透著無限傷。


    而男人隻身而立,高大的身影隨著燈光籠罩下來,密密匝匝的黑暗將女孩徹底壟斷,看到床上那小人兒麵上流出的神情,男人薄涼的唇角一動,泛著嗜血的光。


    她,是他的骨、他的血、他早已融進心髒的人兒。


    可是呢,那人兒竟想著逃,逃離他,逃離他一個沒有溫暖的人。


    怎麽能?


    骨節分明的手一把扯落那原本屬於女孩的遮蓋,然後傾身而下。


    蘇安顏咬著牙,隻惡狠狠的看著那人。


    房間內的燈到了定時的時刻自動關掉了,黑暗夾雜,她握緊了手,那指甲卻陷進了掌心,絲絲的血腥到底還是淹沒在了這旖.旎.纏.綿之中。


    宋姨站在偌大的客廳,隻看到那關掉的燈後,不覺輕聲一歎。


    隨即,她默默的放下了手中溫好的牛奶。


    ……


    蘇安顏醒來後,渾身疼痛。


    長長的睫羽下,那清澈的眸不知何時已浸染了些許的恨意。


    浴室內,滿屋的熱氣填滿,她全身浸入了那熱水中,溫熱的水為她冰冷的身子帶來了幾絲暖。


    她縮在水中像是受了傷想要汲取安全慰藉的兔子,可窒息感很快傳來,猛然起身,大口的唿吸著。


    人,都畏死。


    而她,死過的人,畏懼死亡再正常不過。


    死,有何用?


    像紀念然,死了,又證明了什麽?


    她不想像紀念然那樣,所以她不會想著再去死,如若因為那人,那麽那樣做太傷己,根本不值得。


    她起身,如玉的.肌.膚.透著被水暈染後的緋紅。


    剛換好了衣服,蘇安顏就下了樓。


    樓下,宋姨一如往常將早餐都布置好。


    “蘇小姐,先生去公司了,臨走前特意吩咐了如果您醒了,去公司找他。”


    宋姨微笑著,看著那站在台階上的女孩目光一片溫柔。


    蘇安顏沒有接話,隻顧自下了樓。


    早餐過後,林叔便將她送去了公司。


    一進去,便看到了那人。


    而那人旁邊是許燁宇的父親。


    許父一臉笑意的打量著她幾眼,她不悅的皺眉,隻覺身上有一股濃烈的視線快要將她燒焦。


    是的,那視線來自江易衡。


    抬眸,男人那如鷹鐫的目光將她吞噬得連殘渣都不剩。


    “安安,叫伯父。”


    男人聲音溫涼,一如他給人的感覺不慍不怒,讓人聽不出喜樂。


    “許伯父。”她低柔的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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