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等到晚上了,一齊發了,看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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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千柳眉微蹙,糾結了半天。


    “我想知道,郡主……她還好嗎?”


    周澈帶著探究看她,半晌問道:“你關心她?”


    “我說過,我與郡主同病相憐,對她有憐憫之情。”不知怎的,她不想直視他,移開了目光。


    周澈垂眸不語,不知有沒有聽進去,也不知信不信她的話。


    這沉默如同酷刑,一寸寸侵蝕她的肌骨,薛千不知他在想什麽,更不知自己的措辭出了何問題。


    暮色濃重,天黑的極快,夜晚將臨。


    “她……不太好。”周澈的聲音響起,薛千的心瞬間提了上去,“不過好在,那都已過去了,現在她還好。”


    薛千的心被他的話弄的七上八下,又是忐忑又是安定,不知該喜該憂。


    還好……算什麽好?


    周澈打量她的麵孔,其臉上的每一分表情都被他觀於眼底,心中的疑惑也在不斷增減。


    “多虧你的消息,她是有危險,可現在,危險已不複存在。”


    危險不複存在了……


    薛千耳邊迴響著這句話。


    她緊憋的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不覺間,頭上竟起了一層薄汗。直到此刻,提著的心才徹底放下來去。


    她不想去問究竟發生了什麽,周澈也不可能全盤告訴她,她隻要知道,郡主此刻安好,她便安心了。


    周澈見她不再言語,便要轉身。


    “還有……”


    薛千再次把他叫住,他本不欲停下,可腳下的每一分動作,似都脫離了自己掌控,不由自主停下來。


    亭子上,薛千的每一分動作,一絲一毫,都像鐵鉤一樣,緊緊牽住崔承皓的心,拽得生疼。


    他的身影,隨著背後的火苗晃了晃。


    “還有一件事……”薛千牙關輕咬,索性豁了出去,直言道,“上迴壽宴之際,王妃說有了空閑,想再聽我奏曲……我有幸得王妃垂愛,卻一直找不到機會,眼下正巧想起,不知王妃可還願……”


    她聲音輕緩,帶著試探。


    周澈這才想起,南下之前,母妃曾在房中說的話。


    他以為那隻是玩笑,過去以後,也沒放在心上。畢竟京中樂師眾多,也不差那一個,薛姑娘的琴是好,卻不至於讓母妃如此留戀吧。


    這會子聽她說起,方知母妃不是無心之談。


    “自然,若是王妃無意再聽,那也無妨,我隻不過……”


    “過兩日再說吧,我會告知你。”


    周澈說完便走了,薛千立在雪地裏,眼前一片虛影。


    這是……答應了?


    如果問好了,王妃真的還記得她,要聽她奏曲……那她就能再次光明正大進入燕王府了。


    而且,這次,是她自己爭取來的。


    不是君如姐,不是別人,是自己爭取來的。


    她胸中一陣起伏,唿吸有些錯雜,身上的擔子一下輕了許多。


    現在,條條大路擺在她麵前,一條是進宮之路,一條是燕王府之路。


    元辰那日,隻要入了宮,便有機會提及那樁覆舟案。至於如何說起,如何自表身份,她自有妙計,成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給自己鋪一條後路。


    自然,若是皇上未參與此事,或許還真能將那樁舊案查下去,找出幕後真兇……這一切,是以他不是劊子手為前提。


    反之,如果此事主謀便是他,那便無話可說了……暗殺忠臣,昏庸無道,人麵獸心,他愧為大齊天子!


    至於另一條路,則是燕王府,必要時刻,露出真容也無妨……


    不知燕王,還認得她嗎?


    周澈暗中守護郡主多年,定是遵從他父親的意思。與其她感激周澈,不如感激燕王的好。


    “天都黑了。”


    一聲輕歎將她從思緒中拉迴,薛千轉過身,發現崔承皓已經下來了,正站在她對麵。


    “今日,是師兄不好,沒陪你好好飲酒……”


    崔承皓怕是醉了,身子東倒西歪,言語也口齒不清。她環顧四周,見無丫鬟小廝來幫襯,便自己上去了。


    “我扶你迴去……”她攙住他。


    崔承皓兩頰微紅,腳步猶如踩在浮雲上,飄忽不定,被她這一扶,身子僵硬了幾分,不過又馬上放鬆。


    “薛千,你不會怪我吧……”


    “胡說什麽。”薛千隻當他醉酒,胡言亂語。


    “是我不好,薛千,是師兄不好……”


    他口口聲聲說著自己不好,說得薛千心裏發慌。不過好在,她此刻無暇顧及這些,一直細想著方才的談話,心不在焉。


    兩人腳步一深一淺,向門口走去,細碎的話語落在靜悄悄的雪地上。


    過了垂花門,早有何貴在此等候,先前見周澈一人出來,他便欲進去,可又被周澈叫住,說不讓他進去。


    何貴納悶了:先前公子不讓人進,現在世子爺不讓人進,他們到底在玩什麽?


    見有人走出,何貴正欲上前,卻愣住了——薛姑娘正扶著公子,兩人緊挨。


    他的雙腳灌鉛,不會動了。


    薛千看見他,收迴手:“師兄醉了,你快扶他迴去。”


    “別聽她的,我沒醉……”


    何貴忙接住,向薛千道謝。


    兩人走得遠些了,何貴才問:“公子你怎能喝醉呢?看人家薛姑娘都沒醉,還好好的,你卻醉成這樣,也太丟人了……”


    “你懂什麽。”


    “我是不懂,我隻懂,公子精心準備半天,就是為了和薛姑娘飲酒暢談的。結果倒好,你自己先醉了……”


    “我都說了,我沒醉……”


    哎,公子真是醉得不輕……何貴無奈地搖頭。


    ……


    薛千出來時,看見路口站著兩個人。


    一人手裏提著個燈籠,一人依偎在旁邊,那燈籠的光,照亮了腳下一圈地。


    “師父?”她跑過去,萬沒料到師父會在這裏等她。


    “姐,怎麽現在才出來……也太晚了。”秋生不悅地嘟嘴,忽然袖子一伸,遞給她個東西。


    薛千張開手掌,隻見掌心躺著個草編的小船。


    每年生辰,秋生都會編一隻小舟送給她。這已經是第五個了。


    “虧你還記得。”薛千眨眼一笑。


    杜衡之笑笑,轉過身,薛千和秋生跟上。一路上,二人嘰嘰喳喳。


    “你們何時過來的?”


    “早來了。”


    “姐,今年生日你都沒送我東西……”


    “沒送麽?”


    “沒啊……”


    “明年給你補上……”


    冬夜的雪地上,亮起這一束微光,從東苑直到西苑。


    ————————


    (一卷完)


    ps.提前預警,如果一卷是鋪陳,那麽二卷就直入正題了,情節會加快,也會更精彩(的吧?),敬請期待敬請期待~


    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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