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何不惡都是一驚,忍不住低低驚唿一聲,任無惡更是大為駭然,但很快更大的驚駭又來了,隻見他指著自己的小腹,結結巴巴地道“師父,心經……在我肚子裏了!”


    原來任無惡很快發現了卷軸的去向,在縮小了數倍後,卷軸像是一段木頭靜靜地漂浮在丹田裏。


    何不惡搖頭驚歎道“想不到心經竟會自行變化進入你的丹田,由此可見你和心經果然是有著某種關係,這樣也省事很多了,很好很好,哈哈哈……”他開懷大笑著,歡喜之情顯露無遺。


    任無惡摸著腹部,望著笑容滿麵的何不惡,苦著臉道“師父,那之後呢?徒兒該怎麽辦?”


    何不惡笑道“心經既然進入到了你的丹田,今後要怎麽做就看你自己了,對於心經,為師能告訴你的隻是教你如何將其放入丹田,其他的隻有你自己去摸索了。”


    任無惡忙道“那如何將心經取出來呢?”


    何不惡笑道“如何取出心經也需要你自己去摸索,為師隻管放不管取,當年你師爺也是這樣做的。”


    任無惡一愣道“怎會如此?這也太……奇怪了!”


    何不惡笑道“當時為師和你現在一樣奇怪,你師爺則說,很多事情隻能意會不可言傳,等時機到了自然就懂了明了了。”


    任無惡苦笑道“那要等多久?”


    何不惡道“為師是等等整整十年,但你應該很快就能有所感悟,畢竟你和心經已經有了共鳴。”


    任無惡的信心可沒有這麽足,而且肚子裏忽然多了件東西總歸是有些不舒服不自在,他覺得極惡心經就像是有生命力的活物一樣,試想一下,你的肚子裏要是多了個活生生的東西會怎麽樣?


    摸摸小腹,任無惡無奈地道“徒兒知道了,師父,心經可以隨意取出來嗎?”


    何不惡正容道“當然不能了,即便你能開啟心經也不能輕易取出來。”


    任無惡奇道“那又要如何修煉?徒兒的意思是,如果我能開啟心經,那要怎樣依照心經修煉呢?”


    何不惡沒覺得他是想的太遠了,沉聲道“如果心經開啟,你自然而然就會修煉,至於詳細情況為師也不清楚,總之修煉心經是將是個異常神奇的狀態。”


    異常神奇的狀態?會有多神奇?


    任無惡不免在心裏想象了一下,與此同時,那個黑色卷軸忽然震動了一下,仿佛是感應到了他的心思,似乎是在對他說,現在想那麽多做什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任無惡不覺一驚,心說,這心經是不是也太神奇了些?這東西該不會已經通靈了吧?!


    見他動容,何不惡就知道他和心經又有了互動是甚為欣喜,認為開啟心經已是指日可待,而他心裏也在遺憾,可惜他是看不到了。


    他沒有將遺憾之情顯現出來,接著又拿出了血葫蘆,取出了不惡刀,將兩件物品擺放在了徒弟麵前後,他緩緩道“血葫蘆如何使用你已經知道了,裏麵的物品以後你能用則用,覺得用不上了也可以扔了,本門傳下來的東西並不多,但有一物你要妥善收藏。那東西就在櫃子上的第三個抽屜,你拿出看看。”


    在血葫蘆裏有一個專門儲物的大櫥櫃,放置著一些重要物品,有何不惡收藏的一些奇珍異寶還有曆代宗主遺留下來的物品,少說得有三四百件,因為沉迷於修煉,這些物品任無惡還沒有來得及一一查看,他見到血葫蘆裏最多的是幾壇美酒和幾堆金銀,何不惡好酒擅飲,行走江湖是美酒必不可少,而金銀也得儲備一些,總不能缺什麽就去搶吧!


    除了這些外,血葫蘆裏還有不少書籍,也都是何不惡以及曆代宗主精挑細選出來的典籍,涉及到了很多方麵領域,不僅僅隻是武學,何不惡還告訴任無惡,有時間就多看看書,增長知識也是在增強自身的修為,即便做不到文武雙全,最起碼也要有一定的見識和文化底蘊。


    任無惡從師父所說的抽屜裏拿出了一樣物品,那是一塊白色玉牌,三寸長,寸許寬,厚度卻隻有一枚銅錢那麽薄,玉質無瑕,晶瑩剔透,觸手微涼,散發著淡淡寒氣,上麵還有花紋圖案,兩麵皆有,一麵為雲紋,一麵為一幅山水奇景,高山流水栩栩如生,而在那山水間隱隱間仿佛有條小徑迤迣而上直達山巔甚至是直入雲霄。


    這畫麵看似簡單,卻又有種超凡脫俗的靈動之氣,凝目細看之下,竟能令人產生出身臨其境,沿著那條山徑奮力向上的感覺,可那山巔那雲端又是那麽高不可攀,又給人一種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及之感。


    有此感覺,任無惡不覺一臉驚訝,連忙問道“師父,這玉牌……很奇怪。”


    何不惡肅容道“這麵玉牌是你師爺無意間得來的,名為仙門令,據說是一個修仙門派的信物,持有此令就有機會拜入那個門派。”


    任無惡大奇道“那師爺為什麽不去呢?”


    何不惡苦笑道“不是持有仙門令就能夠進入那個門派,還需要一個條件,那就是必須是在十八歲前才行。你師爺得到仙門令時已是三十多歲,自然失去了資格。至於為師,我因為修煉本門武功,也錯過了,現在我就將仙門令傳給你,希望你能在十八歲之前進入那個門派。”


    任無惡一愣道“師父,我……”


    他欲言又止,但何不惡知道他的心思,輕歎道“我知道你想要報仇,想要救出張九齡,可若無足夠的實力你能做到嗎?”


    任無惡默然不語,何不惡見狀又道“這樣吧,如果你能在十七歲之前進入先天境界,可以去找路震天算賬,或者是想辦法救迴張九齡,但就算你進入了先天境界,隻怕也很難如願以償,不過單純想要救人或許會有機會,不過為師隻能給你一次機會,無論成功與否,你都要去那個修仙門派,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修煉有成後,區區一個路家彈指可滅。”


    任無惡知道師父說的是事實,再想到師父對自己給予厚望,還有師父已是時日無多,他如果連師父這個要求都做不到,那真是枉為弟子了。


    沒有猶豫,任無惡跪在師父麵前恭聲道“徒兒知道了。”


    何不惡甚為欣慰,點點頭道“現在為師告訴你那個門派的位置和名稱……”


    任無惡將師父的這番話牢記在了心裏,也知道這是一次機遇,把握住了,自己就能進入那個絢麗多彩當然也是殘酷無比的修仙世界,而他手裏的這塊仙門令就是開啟那扇大門的鑰匙,此物之珍貴已是無法估量。


    何不惡交代完畢後,任無惡收好了仙門令,接著何不惡又拿起不惡刀,輕撫刀身他不覺悵然,也迴憶起了昔日自己持刀縱橫,豪邁不羈的種種過往,不覺低聲吟唱道“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餘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掛石袂。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他聲音低沉舒緩,詩詞雖淒涼悲傷,卻依舊豪氣衝天,任無惡聽了自是暗暗感傷,悲苦難當,可他又強忍著淚水沒有哭出來。


    當!


    歌罷,何不惡忽然輕彈刀鋒,刀鳴清越可也透出了一股傷感之情,接著他將刀遞向徒弟,沉聲道“任無惡接刀。”


    任無惡伸出雙手接過不惡刀,隨後何不惡道“此刀傳與你,也要改個名字,但在此之前,你還要做一件事!”說話時他神情已是極為凝重,可見此事對於他和任無惡都是至關重要。


    頓一頓後,他繼續道“無惡,你可曾殺過人?”


    任無惡沒想到師父會問起這個,一怔後道“徒兒還沒有殺過人。”


    何不惡道“你可知為師殺的第一個人是誰嗎?”


    任無惡搖頭道“徒兒不知。”


    何不惡緩緩道“為師殺的第一個人……就是你師爺柯鎮惡。”


    這段話他說的緩慢而又十分清楚,字字入耳,更是字字入心,任無惡聞言大驚失色,失聲道“師……爺?!”他雙眼圓睜,滿臉的驚駭和難以置信,可他又知道自己沒聽錯,師父說的就是師爺柯鎮惡。


    駭然後,任無惡顫聲道“師父……您說的……是真的?”


    何不惡肅然道“當然是真的,為師殺的第一個人就是你師爺。”


    為什麽?任無惡沒問出來,可何不惡隨即做了解釋,“這是本門門規,接任宗主之位前,就要殺死前任宗主……”


    這算哪門子門規?這可是弑師啊!


    我們極惡道竟然將弑師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放入了門規裏,這真是將極惡二字貫徹落實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了!


    知道他很震驚也很疑惑,何不惡繼續道“這個門規聽起來是很有違常理,但實則這個門規的執行也需要條件,一是前任宗主命不久矣,二是下任宗主就在跟前,當年我接任時正符合條件隻能遵守門規,殺死師父,現在你正好也符合條件,因此你也要殺死我。”


    任無惡拿著不惡刀的雙手已在微微顫抖,而他的聲音顫抖的更是厲害,“徒兒……做不到。”


    何不惡淡然道“當年為師也曾這樣說過,可最後還是殺了師父,其實這種方式在修仙界被稱為兵解,兵就是兵器刀劍,解就是解脫塵世的煩惱。所謂兵解,即是通過兵刃得到解脫,據說這樣之後,修煉者的元神可以得以保全,轉世投胎後,靈智不滅,修為不損,如此就能繼續修煉,使得生命以另一種形式得以延續。”


    這段時間裏,任無惡對修士乃至修仙界已是有了大概的了解,知道元神是什麽,聽師父這樣說,他驚恐之心稍減,忙道“師父的意思是說,這……兵解……其實是一種延續精神魂魄的方法。”


    何不惡道“不錯,據說在修仙界很多修士選擇這種方式轉世修煉,而我們的祖師爺袁勿惡,當年就曾以兵解之法得以重生,最終修煉有成開宗立派。”


    任無惡恍然道“是不是就是因為祖師爺曾經兵解過,所以才有了這個門規?”


    何不惡道“應該是吧,無惡,為師壽元將盡,怎麽死如何死其實並無分別,借你之手兵解正好應了門規,也許兵解後為師還有機會重來也說不定,既然如此,你有何必糾結困惑呢?”


    話雖如此,可任無惡還是無法接受弑師之舉,可見到師父堅定肅然的神情和眼神後,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做這件事,如此他才能接任宗主之位!


    見他還在猶豫考慮,何不惡忽然一笑道“無惡,拿起刀看著我!”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又蘊含一種魔力,使得任無惡不得不遵從。


    任無惡下意識的握住了刀柄,起身持刀看向師父,他見到師父的眼睛忽然分外明亮有神,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他不覺恍惚起來,繼而耳邊又聽到一陣陣言語,那是師父的聲音,可他又聽不清師父在說什麽,隻是覺得在師父的言語裏他有了動作,可至於在做什麽他還是不知道,直到聽到一聲悶哼他才醒過神來,繼而見到自己竟然拿著不惡刀刺在了師父胸口上,刀鋒穿過了師父的身體,鮮血順著刀鋒流出滴落在地,而他的手赫然還緊握著刀柄,他竟然真的殺了師父!


    任無惡驚駭之極,而他的手依舊緊握著不惡刀,他不敢動,生怕手中刀再對師父造成傷害,雖然這一刀已然是穿胸而過,已是必殺一刀。


    “師父……師父……我…”任無惡已是語無倫次,但他已經醒悟過來,剛才何不惡竟是對他施展了天人奪誌攝心術,令他在失神狀態下揮刀刺向自己。


    何不惡還未死,他神色淡然,從容之極,仿佛這一刀刺穿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另一具肉身,見任無惡那麽驚恐,手足無措,他不覺一笑,和聲道“無惡,別害怕,第一次殺人就是如此,為師當年比你還要慌亂,不要緊很快就好了。”


    任無惡早已是欲哭無淚,顫聲道“師父……徒兒……”


    何不惡含笑道“等為師死了,你要將為師火化,骨灰就埋在這裏吧,能有這樣一個埋骨之所也是一件幸事。”


    任無惡哽咽道“師父……徒兒……記住了……”


    何不惡看看四下悠悠歎道“生死無常,聚散有因,這便是人生啊!”感歎之後,他吟唱道“長路漫漫伴你闖,帶一身膽色與熱腸,尋自我覓真情,停步處視作家鄉,投入命運萬劫火,那得失怎麽去量,馳馬蕩江湖,誰為往事再緊張.......迎入日月萬裏風,笑揖清風洗我狂,來日醉臥逍遙,寧願鏽蝕我纓槍……”


    隨著歌聲越來越低,他眼裏的光彩也逐漸暗淡,最後那歌聲還未消散,他雙眼已然緊閉,一代強者溘然長逝。


    眼睜睜看著師父死在自己的刀下,任無惡腦袋裏已是一片空白,師父就這樣死了?就這樣被自己殺了?是我殺了師父!我殺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師父!


    任無惡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現實,可他又不得不接受,師父已經死了,那柄刀還插在師父身上,師父的血還在不斷滴落,師父的身體還站立在自己麵前,還是那樣的挺拔,可師父已經死了。


    許久後,任無惡才緩過神來,看著師父蒼白的臉,想起師父生前的音容笑貌,他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流著淚,他小心翼翼將不惡刀抽出,隨後將師父的身體輕輕抱住放在了地上。


    眼淚哭幹了,眼睛哭紅了,任無惡又在師父遺體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然後再按照師父的遺願將屍身火化,將骨灰埋在了這座山頂上。


    何不惡的死對任無惡來說是一次打擊,雖然他早就知道師父會死,可他萬萬沒想到師父會死在自己刀下,這是他無法接受的,但事已至此,他唯有麵對,而他也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講,這不是弑師這是幫助師父兵解,隻有如此,他才能好過一些。


    師父走了,任無惡又成了孤家寡人,此後好幾天,他都是渾渾噩噩的樣子,每天就守在師父墓前發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就覺得這樣心裏會舒服一些。


    又過了數日,任無惡才從悲痛傷心裏慢慢抽離出來,再想起師父對他的期望,他振作精神開始了新的生活。


    孤零零一個人在山上,任無惡沒覺得孤獨無依,反而是更為沉靜,修煉起來是愈發認真刻苦勤奮,沒了師父的指導督促,他更要努力,如此才能讓師父在天之靈得以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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