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音怪腔怪調,聽起來使我渾身哆嗦,掉了一地雞皮疙瘩,我後頭楞楞望著他,正想問他怎麽念到這段,或者說,這段本來念起來是無可非議的,但換段就更好了。這位兄弟同時抬起眼皮看著我,一臉不解地問:“怎麽,難道西門慶不該死嗎?”

    “那倒不是,”我說,“您繼續,繼續,不要客氣!”

    這人便又搖頭晃腦,帶著高昂而用輕重相間的抑揚頓挫的強調繼續往下拉長音調唱諾:“魯提轄、三拳——打死、震關西——”

    據我的猜測,這人肯定是用了河北梆子或者河南民間曲藝人說唱的語調,效果真的很好。

    按我的意思,藝術隻要能達到兩種境界:一種是越來越吸引觀眾,另一種是嚇跑所有觀眾。有了這樣的效果,無論是那種藝術,都是不朽的藝術,那麽這樣的藝術家都應該是不朽的藝術家。

    我這位同窗顯然具備了做這種一流藝術家的資格,因為當時凡在教室裏聽完這兩句戲文的,沒有不蹦起來抖落一地雞皮疙瘩,拔腿直奔出去的。當然我跑得最快,猶如脫兔,因此我便把他開罪了。這位後來特地找到我,看我又準備逃,衝上來欲揪住我的領子,但看我正漸漸不滿一臉怒容,心想:“這痞兒我惹不起。”雙手已經觸到我脖子,還是委焉下去了,如同泄氣的氣球棒狀形的玩具一樣癟塌了。

    繼而以惑不解並理直氣壯地問道:“怎麽,難道魯提轄不是三拳打死震關西的?不是三拳,你倒說說,是幾拳?”

    偶爾能聽到有人輕輕哼歌,她一邊聽mp3一麵和著裏麵播出的樂聲雙腳不自覺地有節奏地踢踏。由於我總是觀察她的踢踏節奏,還由於學吉他那會兒順便知道些許音樂常識,因此我基本上可以從她雙腳踢踏節奏猜出此人此刻聽的是那類的歌曲。假如這人踢踏的節拍連貫急湊,即使閉上眼睛,單憑耳朵聽,我也能聽出這應該是西北新疆維吾爾族的民歌或者蒙古大草原的曲子,如果這人雙腳踢踏持續三四秒,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蒙古族的《奔馬》。再假如雙腳節拍由緊湊轉為輕微而舒緩的踢踏,我一看就知道這應該是柔緩江南小調,說不定還是許仙和白娘娘約會時由小青妹妹吹奏的那段玲瓏剔透的笛聲呢。

    這人見到我我上課總是瞄她的雙腳,開始還以為我心懷叵測,後來知道我一直充當她的知音,於是特地出題考驗我,看她雙腳忽而急奏,連續踢踏;忽而轉為舒緩,見我楞了半天,帶著惡作劇的表情說:“我再給你表演一次吧。”

    先思量一會兒,再次為我表演一番,隻是稍微有點不同。她說:“看樣子你觀察還蠻仔細的嘛,不錯,我是故意做些許變化的,看你能不能瞧出來。”

    表演完要我猜,我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出,我問她,告訴我吧,我想不出。

    這人臉上顯示惡作劇後的愜意,哈哈大笑:“真逗人了,我也是隨便臨時編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哈哈。”我說:“你這人怎麽能這樣,一點也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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