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山雲霄峰。


    風景旖旎,翠鳥鳴囀。綠樹掩映之中,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矗立於山峰之上,四周散落著星星點點、或大或小、依山而建的房屋。


    蜿蜒的山路上,不時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來往。


    這裏,坐落著玄通大陸上一個極其尋常的武林門派——雲霄宗。


    那翹角飛簷、富麗堂皇的宮殿自然是雲霄宮。


    與宮內熱鬧的景象相比,宮外卻異常冷清,隻有一個十五歲左右的消瘦小廝坐在宮門處的石階上,百無聊賴地想著什麽心事,不時抬頭四處觀望。悶悶地坐了一陣之後,慵懶地閉上眼睛假寐。


    “燕陽,你這是看守宮門呢,還是偷懶睡覺呢!”


    睡意驀然被攪,少年燕陽打個激靈,當即睜眼起身,見來人麵容俏麗、身段妖嬈,赫然便是雲霄宗內門弟子柳瑤姬,於是赧赧說道:“柳師姐,你腮上的梨渦真好看!”


    柳瑤姬晃動著細長的身軀,看著燕陽那懵懂的樣子,先是作勢要打他,繼而彎腰撲哧一笑,說道:“宗主是不是又在裏邊做功課呢?”


    她曉得,燕陽這並不是調戲她,而是真心地讚美她。一個情竇未開的懵懂少年,懂得什麽是調戲,見到美的物事就會忍不住真心讚美。因此,聽到這話之後,她是滿心歡喜,而不是心生芥蒂。


    燕陽這迴沒說話,隻是拋過去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雲霄宗所有人都知道,對於宗主來說,所謂做功課,就是行男女之事。蓋因蟄羅雀時常跟前來拜山的女人行周公之禮,往往因此怠慢了同道,為了表示對同道並無怠慢之意,就嗬嗬笑著說自己剛才做了點功課。不明就裏的人一聽他這樣說,就會以為他是在閉關修行,而了解他底細的人則會露出會心一笑,表示一切事情盡在不言中。時間長了,至少雲霄宗內部的人家喻戶曉,宗主所謂的做功課,其實就是那個方麵的事情。


    柳瑤姬在雲霄宗算是數一數二的美女,表麵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說起做功課這件事卻毫無羞羞答答之態,神態自然得很。倒是燕陽,一個童男子,情竇未開,不願意跟她這樣的女人談論這種對他來說很是晦澀的話題。盡管每次做功課的時候,蟄羅雀都要燕陽在宮門外坐著攔截閑雜人員,但是燕陽從未對密室裏發生的事情表示過任何關切,從未像宗門裏那些不太安分的弟子那般探頭探腦地想偷窺一二。對他來說,裏麵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跟他毫無關係。而對於蟄羅雀來說,燕陽的這種態度令他極為滿意,所以每次做功課的時候,他都讓燕陽在宮門外看守著。


    實際上,燕陽在宮門外的看守,不過是個擺設而已。畢竟,自從進入宗門以來,燕陽從未從蟄羅雀那裏得到過任何武功指點,其他長老、供奉,除了不苟言笑的外門供奉桑無相之外,也從來沒有給過燕陽任何關切。所以,盡管燕陽已經入宗十多年,但是至今仍未修煉任何武功。宗門裏任何一個人,隻要想進入宮殿,燕陽想攔都攔不住。所幸雲霄宗裏的人都是明白人,深諳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的道理,隻要看到燕陽守坐在宮門外,便會識相地繞道而走,頂多像柳瑤姬這樣跟燕陽玩鬧幾句,絕不會強行往宮殿裏頭闖、找不自在。


    因為這樣,燕陽倒是清閑,但也百無聊賴。


    往日,像柳瑤姬這樣的女子弟是不會在這個時候靠近宮門的,可是今天,柳瑤姬卻嫋嫋婷婷地走了過來,並且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這不由讓燕陽有些納悶,臉上現出疑問的表情。


    “柳師姐,有事?”


    柳瑤姬笑笑:“鎮元山派人送了一封書信,給宗主的。本來想親自交給他的,看這架勢有點不方便啊。要不師弟你待會兒轉交一下?”


    燕陽猶豫片刻,說道:“好吧。”


    柳瑤姬:“那就拜托師弟了!”說罷,將書信遞給燕陽,轉身翩然而去,留給燕陽一個飄忽的背影。


    密室內,蟄羅雀摟著懷中的美人,邪邪地笑著:“滿意了,寶貝?”


    美人咯咯笑著:“你好壞呀,雀哥。”


    蟄羅雀:“你們這些女人,不就喜歡男人壞嗎?我要是不這麽壞,像你這樣的嬌花,哪裏又會主動跑來投懷送抱!”


    美人把身子往蟄羅雀懷裏拱了拱,說道:“說真的,雀哥,奴家多少次想斷了這事,可是下了多少次狠心都沒法割舍。想起鎮元山的那個憊賴家夥,奴家不知道有多後怕,生怕老家夥聽到風聲,前來踏平了你這雲霄峰。”


    蟄羅雀聞言,頓時收起笑容,肅然說道:“這倒的確有些麻煩。元破山那個老家夥,論功夫不在我之下,我聽說他也已經達到了聖元境頂峰,加上這些年來他又練了一些獨門絕技,若是跟我交手的話,我大概不是他的對手。”


    美人歎口氣,幽幽說道:“老東西癡迷武道,視其他事情如浮雲,全然不放在心上,這就是他最可恨之處。武功練到巔峰又有什麽用,到頭來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更可恨的是,老東西讓他那不成器的兒子也墜入武道,成天價這修行那修行,撇得奴家夜夜獨守空房,令人好不心酸。若非如此,奴家哪會便宜了你這狗東西!”


    蟄羅雀尷尬一笑,把美人往懷裏使勁摟摟,說道:“這就叫有得必有失,得而不償失。小茜,你是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固然快活,可是每當想到你公公元破山,我都忍不住渾身一顫。要是他哪一天來我雲霄宗興師問罪,我這多年的基業恐怕要毀於一旦。玉石俱焚,是我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啊,唉!”


    小茜疑惑地瞪他一眼:“老鬼,放眼這三千世界,能讓你害怕的人沒有幾個,為什麽提起鎮元山那老東西來你就唉聲歎氣的?”


    蟄羅雀應道:“我這不是害怕,而是不得不防!不過,我已經想好了對策,真要有那一天,我肯定不會束手待斃,元破山拉我一身屎,我也會尿他一臉騷。”


    小茜莞爾一笑:“老鬼,還什麽大門派的宗主呢,說話這麽不講究!”


    蟄羅雀:“妖孽,男人說話講究不講究的你們在意麽?”


    那小茜滿臉暈紅,笑嘻嘻地跟蟄羅雀說笑著,紅唇翕動,不時用纖纖素手撩一下秀發,盡情展露自己的美妙風韻,經過燕陽身邊時,還興致勃勃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燕陽膽怯而又厭惡地往旁邊躲了躲。


    蟄羅雀見狀,笑嗬嗬地說道:“小孩子不解風情,你還是省省吧。”


    小茜一笑:“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孩子遲早會被你帶到溝裏去。”說罷,扭著挺翹的屁股,施然離去,順便帶走一股香風。


    待她的身影和那股香風消失在樹叢裏,蟄羅雀的眼神才收迴來,在燕陽身上踅摸,看到燕陽手中攥著的書信,隨口問道:“小陽,拿的什麽?”


    燕陽默默地把書信遞過去。蟄羅雀隨手接過,轉身進了宮殿。


    燕陽也轉身離開,徑直往東行去。不一會兒,來到一個茅廬跟前,低聲道:“桑供奉!”


    茅廬裏傳出中年男子的聲音:“進來吧。”


    燕陽進得茅廬,見桑無相斜倚在炕頭,似是正在研究什麽典籍,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隻好靜立一旁。


    良久,桑無相放下手中的典籍,抬首看著燕陽,問道:“蟄羅雀又做功課啦?”


    桑無相在蟄羅雀背後總是直唿其名,顯得對自家宗主很是不敬,燕陽聽習慣了,卻是見怪不怪。不但如此,對這個世界上唯一關心自己的人,燕陽認為如果桑無相處處對蟄羅雀低聲下氣,自己反倒感覺難受。


    不待燕陽迴答,桑無相又自顧自說道:“這個蟄羅雀,做事簡直毫無分寸,居然跟鎮元山掌門的兒媳鬼混!等到哪天人家打上門來,看他如何應付!唉,不知所謂,不知所謂!”


    燕陽見桑無相有些動氣,出言安慰起來:“供奉不用擔心,宗主一年到頭跟外麵的女人來往,也沒見誰家的男人打進山門。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願的,做了這樣的事,肯定也不會告訴家裏人、慫恿家裏人來打。”


    桑無相笑道:“那是因為他蟄羅雀沒招惹到厲害的茬口!鎮元山掌門元破山家的女人,豈是可以輕易招惹的?蟄羅雀做功課的時候讓你看門,說不定就沒安什麽好心。你可千萬放機靈一點,一旦有人打上門,那就趕緊跑路,別傻傻地呆守著挨打。”


    燕陽撓撓頭,說道:“供奉,咱們雲霄宗恁般強大,豈容外人在此撒野?萬一有人進山鬧事,除了宗主之外,不是還有你們這些武功高強的長老和供奉嗎?尋常人便是想在這裏撒野,我看也撒不成!”


    聞聽這話,桑無相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傻小子,你以為到時候我們這些長老、供奉注定會維護他蟄羅雀?錯!蟄羅雀這些風流行徑,早就惹惱了不少人,隻是礙於他是宗主,平日大家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含糊隱忍著罷了。這些風流債如果要償還,那也是蟄羅雀自己的事,跟雲霄宗有半毛錢的關係麽?哼!”


    燕陽不住地撓著頭,似是不太明白桑無相為什麽會這麽說。宗門長老、供奉關鍵時刻不跟宗主站在一起,那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事。


    桑無相在茅廬中來迴踱步,全然不顧燕陽茫然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方才停下腳步,坐迴土炕,拍拍腦袋道:“糟糕,剛才心思全放在蟄羅雀做功課的事情上了,全然忘了咱們自己還要做功課。嗨呀,他蟄羅雀作什麽孽、將來是死是活,關老子什麽事!你過來,現在開始做功課!”


    燕陽聞言,趕忙走到炕桌前,端端正正地坐好。


    他知道,自己每日必上的古奧文字課就要開始了。隻是,雖然課程已經進行了一年多,但每次開課前,他總有一個縈繞腦際、揮之不去的問題:“桑供奉為什麽不教時下流行的文字,而是教那些看起來彎彎曲曲、一點都不順溜的古奧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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