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f線首領宰(一)


    十三歲, 太宰治來到橫濱這座城市。


    十四歲,太宰治自殺, 認識了港口黑手黨首領的私人醫生森鷗外。


    十五歲,太宰治得到【書】。


    從此, 名為“太宰治”的少年的人生發生改變, 獲得了無數平行時空的記憶。


    這些記憶裏最重要的有兩個人。


    ——百鬼丸。


    ——織田作之助。


    少年空無一物的心靈上, 陡然被注入了短暫的幸福感,猶如亡命之徒看見了家的存在,又像極了溺水者抓住了水麵之上伸出的手。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活著”的意義, 那是由其他的“太宰治”發自內心的渴求。


    【我想要救治百鬼丸。】


    【我想要織田作活下來, 完成他的夢想。】


    【我想要在lupin酒吧裏與朋友一起喝酒……而不是一個人……】


    【我想要看到完整的百鬼丸……】


    【我想要……】


    不知道哪份記憶裏, 有人曾這麽評價過太宰治:“你對你唾手可得之物不屑一顧, 因為你隨時能得到更多;你喜歡那些求而不得的東西,因為你缺乏值得努力的目標;然而真正走入你心底的……隻有你覺得永遠不會消失的東西。”


    百鬼丸的求生欲、百鬼丸對太宰治純粹信賴的感情, 足以觸動每一個太宰治。


    或許不是所有的太宰治都會去幫助百鬼丸。


    但一定不會討厭。


    對於太宰治這樣喜新厭舊的膽小鬼而言, 不討厭,已經是莫大的喜歡了。


    “這個時期,織田作是港口黑手黨的底層成員, 安吾尚未臥底港口黑手黨,織田作還活著,離mimic的事件還有三年,不用著急,最重要的是身體殘疾的百鬼丸,平行時空十四歲的百鬼丸要靠義肢生活……”十五歲的太宰治捧著珍貴的【書】, 臉上浮現的笑意剛出現就停滯了。


    百鬼丸呢?


    他在十三歲會遇到的百鬼丸去了哪裏?


    難道自己所在的世界,與其他平行時空一樣沒有百鬼丸的存在?!


    “不可能,冷靜……我的時間線比另一個有百鬼丸的平行時空要快一年……”太宰治揉著額頭,摒棄雜亂的平行時空記憶,提取出幾個月前的細節,“這意味著百鬼丸已經在橫濱市待了一年多,他要是存在,不可能籍籍無名。”


    雙臂殘疾,擅長劍術,體術厲害的高馬尾少年……這樣的特征非常明顯。


    他在港口黑手黨的情報裏依稀有看到過一次!


    下一秒,太宰治的心口一緊。


    “已經一年多了……”


    百鬼丸的人造脊柱能支撐得下去嗎?


    太宰治毫不猶豫地拋下手邊的任務,從港口黑手黨跑出去,目標地是百鬼丸經常去的幾個地方:擂缽街、鶴見川的河邊、累積怨氣的除邪之地!


    在今年加入港口黑手黨,捏著鼻子和他成為搭檔的中原中也看見後,急忙道。


    “喂!有任務啊,你跑哪裏去!”


    “交給你了!”


    太宰治一溜煙消失在了路口,完全不給中原中也阻攔的機會。


    中原中也氣得跳腳。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個混蛋仗著地位比他高,特別喜歡使喚他做事情。


    擂缽街內外,沒有對惡人毫不留情的少年,說明對方沒有誤入過擂缽街。橫濱市暗地裏的一些都市傳聞,仍然證明著有過這個人——宛如幽靈般出現在偏僻地方的少年,雙目無神,拔劍斬殺看不見的“存在”。


    這麽有趣的百鬼丸,這麽頑強的靈魂,自己怎麽能不去見一見。


    見完之後要怎麽做?


    當然是拐迴來啊!就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一樣!


    小算盤打得很好的太宰治甚至開始思考怎麽聯係幻術師,讓幻術師為百鬼丸的義肢增加一層幻術,不受身體成長的影響。


    在黃昏之前,太宰治找完了所有“老地方”,頗有一種找自家走丟了的半自動人偶的共鳴感,每次百鬼丸不見了,平行時空的自己也在找人呢。


    終於,他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


    黑色頭發,佩戴麵具的少年一身黑色浴衣,樸素而安靜,皮膚上綁滿了繃帶,隱藏了身體沒有皮膚的事實。少年精致的臉上沒有人類的情緒波動,步履很慢的行走在鶴見川的岸邊,就像是一具上了發條的人偶。


    隻有太宰治知道,百鬼丸的高冷和危險都是假象,全靠氣場偽裝。


    這個家夥單純到了可愛的地步。


    難得大腦發熱,直接就興衝衝出來找人的太宰治沒有立刻上前,他已經對gss下過手,也殺過人,想要把百鬼丸騙到手有難度。


    “先送食物吧,還有水,不能讓百鬼丸去飲用河水。”


    “看百鬼丸的衣著……似乎是得到過好心人的幫助,沒有穿破破爛爛的乞丐裝。不過這個家夥看似好騙,不了解他的人可休想把他拐走。”


    隨後,太宰治的眼神忽然一沉。


    他看出走在路上的百鬼丸並非累了,所以放慢腳步,而是難以走得太快。


    “脊柱已經出問題了。”


    平行時空裏森先生說過的話劃過心頭。


    【太宰君,如果脊柱跟不上身體,百鬼君就隻能做櫥窗裏的人偶娃娃了。】


    幸運的是百鬼丸的身體發育得好,身高卻長得慢,一年的時間最多長高兩厘米,不幸的是即使是兩厘米,脊柱也會和身體失去契合度。


    不可思議的是百鬼丸依舊能抬著頭,挺直背部,好似一名正常人。


    他越模仿得像,越不肯服輸。


    主宰這具身體的靈魂拖著自己毫無觸覺、即將癱瘓的血肉之軀,也要走下去。對於人類如同唿吸一般自由的行走能力,對於百鬼丸來說日漸艱難。


    太宰治喃道:“百鬼丸……”


    【書】對他的影響太大了。


    在看到百鬼丸的一霎那,他代入了另一個自己的感受,切實得體會到了無法形容的難過,為什麽想要活下去的人難以活下去,想要死去的人健康的活著。


    多麽糟糕的世界。


    從出生起,命運就對每一個人是不公平的。


    【呐,我來接你了。】


    太宰治在百鬼丸停駐在岸邊後,拿起手裏剛買好的食物,踏出總是不願意輕易付出感情的一步,做好準備地朝著百鬼丸走出去。


    靈魂可以洗白,壞人可以做好事,他相信自己還沒有壞到無可救藥。


    隻要百鬼丸在身邊,也許去光明之下就不寂寞了。


    擁有自己成年後記憶的太宰治,早已不是懵懂的少年,他意識到了百鬼丸對自己的珍貴性,想要主動去改變,這是他與平行時空的自己最大的區別。太宰治的臉上有了武偵時期的笑容,眼神有著對未來的期待之情。


    他的朋友活著,等待自己去改變。


    他找到了自己的人偶,無數個平行時空裏唯二的奇跡。


    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這一次可以幸福吧。


    太宰治的腳步猛然停下,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看去,一個戴著偵探帽的人闖入了視野之中,冒冒失失地跑到河岸邊,腳下打滑,差點掉入了水裏。


    百鬼丸及時抓住了對方的手臂,往身邊一拉。


    “百鬼丸!”


    “哈哈,本偵探結束出差啦!幾天沒見,有沒有想念亂步大人呀!”


    江戶川亂步掏出一顆糖果,推開百鬼丸的麵具,塞入對方的嘴裏,哪怕百鬼丸沒有味覺也沒有關係,江戶川亂步想要分享自己喜歡的東西給對方。


    “我和社長聯係到了軍警內部的異能力者。”江戶川亂步低聲說道,“雖然無法一次性幫百鬼丸解決器官的問題,但是能讓你的情況不再惡化下去。”他聯係的對象正是獵犬的大倉燁子,利用對方控製年齡的異能力,把百鬼丸的年齡降低一歲,返迴十四歲時期的身體,與特殊的人造義肢恢複契合度。


    吃完糖的百鬼丸品嚐不出食物的味道,更加聽不見江戶川亂步的聲音。


    他做了一個反應,去摸江戶川亂步的腦袋。


    表達喜愛之情。


    “不許摸!”江戶川亂步捂住頭頂的帽子,幾根頭發翹起來,眯著眼的模樣讓他仿佛在玩鬧,“要懂得尊重亂步大人,是亂步大人養你啊!”


    不遠處,傳來福澤諭吉無奈的咳嗽聲,提醒對方。


    顯然江戶川亂步在大放厥詞,一個生活自理能力為零的人,還敢說養另一個人,完全是在貿然頂替了福澤諭吉的功勞。


    江戶川亂步和百鬼丸的監護人都是福澤諭吉。


    江戶川亂步朝敬愛的社長那邊看去,歡快地揮手:“社長!”


    原地。


    太宰治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內心的劇震可想而知。


    亂步先生……福澤社長……


    福澤諭吉往兩個小動物般的孩子那邊走去,路過了一個呆立的棕發少年的時候,他還有點疑惑地望向了對方,沒能看清楚對方的表情。在事後,他隻記得對方身上有許多的繃帶,臉色蒼白,手裏拿著沒有開封的食物。


    反倒是對著福澤諭吉說話的江戶川亂步,陡然注意到了這個轉身離開的路人。


    他的綠眸微睜開。


    【哼哼,一個想要拿食物和水來拐百鬼丸的人嗎?】


    【港口黑手黨裏的小鬼。】


    【還不夠格呢。】


    江戶川亂步迴來敲了百鬼丸的腦袋,趁機作弄對方,笑嘻嘻道:“百鬼丸,你就是太好騙了,結果隨便什麽人都想要來拐走你!”


    “還好本偵探在,不然你被人賣了數錢都不知道!”


    十九歲的名偵探教育著這個笨蛋,百鬼丸歪著頭,乖巧地看麵前潔白的生命火焰跳躍不停。他稍稍側過頭,心眼的視野之中,有一道灰色的生命火焰遠離他而去,上麵有著斑駁的紅光,完全無法比擬江戶川亂步的生命火焰。


    【橫濱好亂啊,我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通過與江戶川亂步一年多的相處,百鬼丸已經被解開了誤會,知道這裏是《文豪野犬》的世界,自然不會再去追求討伐魔神的主線任務。


    穿越司不靠譜。


    他所渴望的僅僅是如何好好的活下來。


    百鬼丸的手被和他差不多身高的江戶川亂步拉起來,兩人走向福澤諭吉,匯聚成功。乖巧的百鬼丸,調皮的江戶川亂步,再搭配上成熟穩重、心懷大義的福澤諭吉,組成了武裝偵探社裏不可或缺的溫馨畫麵。


    武裝偵探社的宗旨是幫助弱小,解決政府不方便解決的灰色領域的事情。


    這裏,無疑是適合百鬼丸生活的地方。


    然而這些與太宰治無關。


    太宰治錯過了最好的時間,沒有在百鬼丸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路過一個垃圾桶,他想把手裏的食物丟進去,又記起百鬼丸愛惜食物,啃著麵餅的樣子。


    他收迴了手,塞入口袋裏,翻滾在內心的強烈感情讓他倉皇地逃走。


    “我到底在做什麽啊……”


    他竟然對亂步先生產生了殺意!


    “我……”


    輸了,徹底輸了,他拿什麽去和亂步先生爭奪百鬼丸,根本比不了!


    “百鬼丸……”


    這一次,我沒有遇見你,你的多羅羅是江戶川亂步嗎?


    他是不是比我……更像你的光芒……


    港口黑手黨門口。


    準備去抓人的中原中也正好撞見了太宰治,剛要挑眉諷刺,忽然發現這個死對頭一副失了魂的模樣,忍不住說道:“你怎麽了?”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出門前的喜悅蕩然無存,瞳孔空茫而黯淡。


    “我好像弄丟了一個東西。”


    “以你的本事,丟了就找迴來唄。”


    中原中也客觀的迴答,完全不低估對方的頭腦。


    “可是我發現……”太宰治去看向港口黑手黨本部的高樓,一時間想到了很多事情,憑著本能脫口而出:“我並沒有擁有的資格。”是他忘記了,自己不是異能特務科安插進港口黑手黨的臥底,他憑借本心加入這裏,染黑了原本令百鬼丸信任的靈魂。


    他,不是平行時空的自己。


    太宰治難得的失態隻存在那麽一會兒。


    他把口袋裏的食物丟給了對方,頭也不迴地走進了港口黑手黨。


    “給你了,宵夜。”


    “……”


    中原中也看著他的背影一陣無語,再三確定,現在還沒有到晚上。他莫名感覺對方就像是弄丟了重要東西的小孩,關起門來在傷心。


    這條青花魚,也會有傷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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