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疆臣的眼界還放在播州一地,而他的對手的器量卻包容天地,所以,二者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所以,和大秦朝廷聯手還是和安疆臣聯手,這不是很容易做出的決斷嗎?


    大秦朝廷需要自己,安疆臣也需要自己,但是和大秦朝廷聯手帶來的好處,比安疆臣能給的,要多上不少吧?


    這個選擇題真的很難,難到宋承恩用了半炷香的時間才做出了決斷。


    所以麵對現在的安疆臣,宋承恩的心裏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安叔,天下大勢已經變了,大秦不是大明,變了,變得完全不一樣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安叔你的那些觀念可以放棄了,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的,大秦遠比大明要強,這不是我們共同進退就能解決的。


    若想要解決,也不能是現在,當年前明建國之初也是無比強勢,咱們可是到了成化年間才緩過氣來,大秦就算和大明一樣,也還有七八十年,咱們誰能活到那個時候?


    成大事者,能屈能伸,現在就是需要咱們『屈』的時候,安叔一輩子叱詫風雲,不會這個檔口上看不清時局,想要逆天而行吧?大秦皇帝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可不能小看他。”


    聽了宋承恩說的話,安疆臣有十足的把握確定宋承恩已經被收買,成了大秦朝廷的忠實合作者,而自己毫無疑問是被賣了。


    他很憤怒。


    但是不得不說,安疆臣其實有些太高估自己了,這種想法要是被鄭鷹知道了,一定會嗤之以鼻。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隻是安疆臣自己也明白,他也不是什麽蠢貨,他知道大秦朝廷的強勢。


    別的不說,囂張一時的楊應龍一個月不到就被平定了,十六萬大軍還在虎視眈眈的震懾地方,這個時候給他安疆臣一百個楊應龍的膽子他也不敢為所欲為。


    可是利益當頭,要是爭取不到的話,他怎麽能甘心?


    帶了一萬家兵來參戰,戰死的也有大幾百人,受傷的更是不知道多少,要是什麽東西都拿不到,他怎麽對這些人交代?迴去之後怎麽和家人交代?還真是誌願軍不成?


    他完全不能接受什麽都得不到的結局。


    但是鄭鷹那邊堅決不給他空子,他隻能憑直覺找到宋承恩。


    然而宋承恩卻對他說要識時務。


    安疆臣就覺得很好笑了。


    識時務?


    楊應龍肆虐的時候他明哲保身,秦軍來討伐的時候他立刻跟上,這不叫識時務嗎?


    這還不叫識時務的話,那什麽才叫做識時務?


    安疆臣實在是無法理解這一切。


    但是他知道,他要利益,無論是為了保證自己的欲望,還是自己的地位,他都需要利益。


    他是首領,首領可以享受一切,但是也需要保障大家集體的利益,否則,就會被動搖地位。


    原始的製度下,沒有漢人那樣成熟的政治製度的保障,他必須要做到這一點,否則地位不保。


    “承恩,別的我就不說,看在我們兩家多年的來往的情麵上,看在我至少還是你長輩的情份上,你能不能真正的告訴安叔,鄭帥,到底許給了你什麽好處?”


    宋承恩抿嘴笑了笑。


    “安叔,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也不好隱瞞,但是出於對鄭帥的承諾,這個事情,我真的不能完全說出來,您隻需要知道,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好處就可以了。”


    宋承恩的笑容十分的坦蕩,而安疆臣的心裏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比誰都知道宋承恩的形容該如何去理解。


    無論是誰都無法拒絕的條件。


    是什麽?


    為什麽給宋承恩?


    為什麽選擇了宋承恩而不是自己?


    自己哪一點不如宋承恩了?


    安氏什麽地方比不上宋氏了?


    宋氏出兵,安氏也出兵,宋氏死戰,安氏也死戰,到底什麽地方不如了?


    還是在什麽不知道的地方,宋氏悄悄的給鄭鷹送上了某些不得了的東西,所以鄭鷹偏袒宋氏?


    思維發散到了某個環節上,安疆臣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前明的時候也是這樣,皇帝知道的東西都是臣下傳達的,隻要臣下互相通氣,就能左右皇帝的認知,那麽說服搞定了臣下,就能間接的搞定皇帝,前明時期,西南土司就是這樣過日子的。


    現在雖然改朝換代,但是換湯不換藥,朝廷還是朝廷,皇帝還是皇帝,並沒有什麽不同,宋承恩要是搶先一步答應把某些東西送給鄭鷹,喂飽了鄭鷹,那麽鄭鷹隨便說點什麽給皇帝聽,皇帝自然也不會多加懷疑。


    一切都想明白了。


    為什麽鄭鷹隻留下了宋承恩,而其他人都被排除了。


    一念至此,安疆臣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表情變得有些詭異,眼神也變得很是尖銳。


    “承恩啊,真是想不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看來,老夫是真的老了。”


    宋承恩不知道安疆臣想到了什麽東西,但是他本能的認為這並沒什麽所謂,因為有秦軍做後盾,他基本上可以為所欲為了。


    “安叔過獎了,我還是個晚輩,經驗不足,手腕也不夠強硬,以後還需要安叔多多提點才是。”


    “嗬嗬嗬……”


    安疆臣的笑聲十分滲人,他站起身子,看著宋承恩:“多多提點?你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好需要老夫提點什麽?在和朝廷打交道的這門功夫上,你已經不輸給老夫了,你已經是個很厲害的高手了,你家人也該為你感到驕傲才是。”


    宋承恩也站了起來,一臉笑容。


    “晚輩惶恐,當不起這樣的誇讚。”


    “嗬嗬嗬。”


    安疆臣繼續發出滲人的笑聲,緩緩挪動著自己的步子:“但願你不要後悔,與虎謀皮,與狼共舞,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宋承恩點了點頭,麵帶得體的微笑:“多謝安叔教誨,安叔的教誨,晚輩銘記於心,一刻也不敢忘卻。”


    “那就好,那就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疆臣大笑著離開了宋承恩的營帳。


    宋承恩走到帳篷外,大聲道:“晚輩恭送安叔!”


    安疆臣還是大笑不止。


    直到他走遠了,宋承恩才收起臉上的笑容,迴到了自己的帳篷裏。


    與狼共舞?與虎謀皮?


    嗬嗬,安叔,你也別太小看自己了,和你相處,何嚐不是與狼共舞與虎謀皮?你以為自己就不是如狼似虎嗎?


    這世道,但凡是上位者,哪個不是狼?哪個不是虎?哪個沒有狼子野心?哪個不想得到更多?


    誰比誰好相處?


    他蕭如薰是兇虎,你安疆臣就是惡狼,全是吃肉喝血的,誰也別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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