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是不會和自己的獵物講道理的,有些時候甚至連道理也不會講,隻有最根本最原始的生存法則,遵循這樣的生存法則才能生存,才能活著,才能強大。


    因此劉西知道自己沒有任何拒絕這個任命的可能。


    所以他接受了這個任命,並且堅定了要把扯力克送上死路的決心。


    事實上,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所說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謀劃,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打算讓扯力克那麽容易的進到太原城裏麵,太原城八個城門都有甕城,外麵一道門裏麵一道門,你打進外麵的門裏麵的門就關上,你有什麽辦法?


    偷襲強攻這種做法倒不是說完全不可能,而是成功率太低,劉西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想當然,可是扯力克不知道啊!他這是第一次入寇大明,還要靠人帶路講解,他懂個卵?


    所以盡管忽悠他,把戲做足了,讓他以為這件事情是可以成功的,然後趁他和守城明軍血戰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時候,劉西就能趁亂逃脫,從一個壓根兒沒有人知道的地道裏麵鑽進太原城,把家人都給帶出來,人間蒸發。


    至於劉氏本家能不能收拾掉,已經不是他的第一考慮了,扯力克能攻進去最好,攻不進去也就算,一口氣讓劉氏本家和扯力克一起死掉屬於特別幸運的時候才能發生的事情,劉西是個商人,不會隨便賭一個發生概率極小的事情。


    但同時他是個商人,他敢賭一些在他看起來概率可能比較大的事情。


    這地道可有些年份了。


    作為一座軍事要塞城池,太原城理應是不可能有地道的,就算有也不可能讓其他人知道,不過劉西就是知道。


    這地道自然就是屬於晉王府的,據說是二百多年前晉王府當初營建的時候,初代晉王建造的留給子孫後代避難用的,想的就是太原地位重要,可能遭遇兵災,萬一不妙,好有個地道方便逃跑。


    作為最高機密,這是曆代晉王口口相傳的,但是劉西死掉的父親給上代晉王做生意賺錢,兩人有私交,當時正值俺答頻繁入寇的時代,有一迴劉西的父親和上代晉王在一起喝酒,兩人喝得很愉快。


    劉西的父親喝的醉醺醺的,感歎國家不安穩,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太原也要給北虜攻擊,那就完蛋了,晉王當時喝醉了,大笑一陣,就神秘兮兮的把這個事情說給劉西聽,結果酒醒之後居然全無記憶。


    劉西的父親平白得了一個天大的機密,當場就嚇得酒醒了,就一直守在心裏不敢說出去,直到病死前才摒退全部家人將這個事情告訴劉西,意思就是給劉西留個後路。


    這地道這頭是在晉王府祖祠的位置,劉西的父親也就是知道,但是不敢確認,更無從確認,隻是把這個事情告訴劉西,說真的事到臨頭,別管其他的了,保命要緊,就過去找。


    而地道外頭在什麽地方劉西卻是知道的。


    眼下,為了不枉死在太原城外,劉西不得不把壓箱底的底牌拿出來了,隻是這樣一來,底牌拿出來了,扯力克大獲成功以後,可就真的麻煩了,不知道該怎麽把他給弄死,也不知道該怎麽逃脫,之前的計劃算是全部泡湯了。


    一咬牙一跺腳,劉西也算是豁出去了,管你晉王慶王,就知道從我家裏撈銀子,這一迴給你們一鍋端,叫你們繼續撈銀子!


    另一邊,蕭如薰帶隊疾馳猛進,從五台趕赴忻州,一路上看到了好幾撥往北邊去的明軍,得知了他們的目的不是平型關就是雁門關,蕭如薰雖然感覺這樣北上派兵有些不妥,但是他沒有證據證明這樣做不妥。


    王世揚自己也懷疑也疑惑北虜的動靜,所以才壓製了好幾天不讓軍隊北上,最後壓不住了才同意北上,可以想象的是他也沒有找到證據,他也沒有找到證明北虜還在山西境內的證據。


    這就很糟糕了,明明知道有一波數萬人的北虜不知去向,但是卻不得不按照戰局的發展準備反攻,將平型關奪迴來,將雁門關之圍解除,和那邊的幾萬北虜決戰一番,再出擊大同。


    大同還有幾座城池在明軍手上,這都是兩個月之前的情報了,也不知道兩個月以來,大同還有沒有依然在明軍手裏堅持的城池,不知道麻貴和梅國楨現在怎麽樣了。


    蕭如薰很擔心他們,但是卻更擔心山西的局勢。


    他需要盡快趕到王世揚身邊,了解一下全部的情報再做判斷。


    萬曆二十六年正月十一日,蕭如薰帶兵趕到了忻州。


    王世揚親自出城迎接,沒有擺總督的架子淩壓蕭如薰,個人修養固然重要,但是事實上,王世揚已經被各種懷疑和猜測弄得快要瘋掉了,他進軍忻州完全是因為壓不住底下將領不斷高漲的求戰之心。


    現在榆林鎮兵馬基本上都奔赴雁門關去了,想要戰功。


    太原鎮的不少兵馬也要往前衝,也想要戰功。


    他掌控力最強的太原本鎮的四萬兵馬,兩萬留在太原鎮守,兩萬在忻州鎮守,然而即使如此,即使他的親信在這裏掌控兵馬,但是這四萬兵馬的求戰之心也相當迫切,大有埋怨王世揚厚此薄彼之意。


    得知蕭如薰和李如鬆帶兵趕來的消息的時候,他長長舒了一口氣。


    大明最能打的兩個將軍來了,他終於可以放鬆心情了。


    “季馨啊,你能趕來就太好了!”


    王世揚看到蕭如薰的時候,直接就上前握住了蕭如薰的手,這樣的熱情態度倒把蕭如薰弄得不太習慣,因為他和王世揚素昧平生,怎麽一上來就如此熱情呢?


    “末將見過王總督!”


    蕭如薰還是按照規矩見禮。


    “季馨,這種規矩就不要管了,老夫現在是焦頭爛額無計可施,你這一來,老夫可算是放心一些了,來來來,李總兵,你也來,一起來。”


    說著,王世揚就把蕭如薰和李如鬆拉進了忻州城,弄得蕭如薰和李如鬆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一路走,王世揚一路吐苦水,到了總督府進去休息的時候,蕭如薰和李如鬆這才弄明白他為何如此失態。


    被底下將領的求戰心切給弄的傷了神,原本都是一群縮頭烏龜,結果看到有人得了戰功,又看北虜那麽好欺負,全都化身英勇無敵大將軍,不斷的請戰,不斷的要求北上。


    王世揚一開始還能嚴厲斥責他們壓製他們,但是伴隨著時間推移,軍中不滿情緒急劇提高,王世揚漸漸無法壓製這些囂張的武將了,又因為他始終拿不出合理的理由要求軍隊不要妄動,所以很快,他就管不住底下將領了。


    特別是榆林鎮的助戰軍,本來他這個宣大總督就不能管轄榆林鎮,榆林軍根本也不怎麽擔心他會怎麽樣,姿態強硬的要求要出戰,王世揚一點辦法都沒有,眼看人心所向,再壓製搞不好要鬧出兵變,無奈之下隻能妥協。


    也怪他沒有太多的威望,你要是說王崇古在的時候,這些人都老老實實的不敢動彈,生怕被王崇古收拾,可是王世揚就差了不止一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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