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琬話裏沒有責備的意思,可意思卻很明確,雲挽歌這麽緊追不放,讓蕭景行很難做,蕭景行已經處處退避,為她著想了,她卻還要不知廉恥地追來,實在有損雲家嫡女的稱號。更何況,這些事本就該讓長輩出麵,雲挽歌這般,不知雲大人會做何感想。


    琴琬一句一個“景行”,也是故意說給雲挽歌聽的。


    “縣主,您什麽意思?”雲挽歌身邊的丫鬟替主子打抱不平了,“我家小姐無非是想親自向蕭大人謝恩,被縣主這麽一說,反倒成了我家小姐的錯了,我家小姐知恩圖報,隻想當麵對蕭大人表達心裏的感謝,倒成了齷齪的事。縣主,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請您不要敗壞了我家小姐的名譽。我家小姐是真心想感謝蕭大人,否則也不會明知道會被人誤會,還巴巴地來縣主府。”


    丫鬟牙尖嘴利,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通,連氣都不帶喘的。


    咽了咽口水,丫鬟又說道:“誠然,縣主說的不無道理,這種事老爺出麵是最妥當的,我家小姐自然是知道這點的,可縣主也說了,外麵人多嘴雜,我家小姐隻想低調地處理這件事,請蕭大人吃頓飯,真要老爺出麵,事情就大了。”


    “春梅。”雲挽歌恰當地出聲了,“縣主,讓你見笑了,挽歌一向待奴婢如姐妹,這才養成了她沒大沒小的性子,有什麽說什麽。”


    琴琬冷冷地笑了,“雲小姐慈悲心腸,待下人如姐妹,情同手足,不過,這裏是盛京,不是尼姑庵,講的就是規矩,這種下人,雲小姐日後還是少帶出來,或者,先好好調教一番。本縣主是不計較,若是真計較起來,或者得罪了貴人,雲小姐的丫鬟是保不住的。知道的,當雲小姐待下人和善,不知道的,會認為雲小姐的規矩欠佳。雲小姐既然對本縣主早有耳聞,自然知道本縣主‘安平’兩個字的含義。”


    雲挽歌打了個冷顫,沒想到琴琬竟然這麽不留情麵。


    丫鬟瞬間變了臉色,腳軟地想要跪下,眼角瞅到雲挽歌皺起的眉頭,哆嗦了兩下,勉強保持著站立的姿勢。


    “縣主這就較真了,”雲挽歌強撐著,說道,“下人雖說有自己的本分,可維護主子,才是他們最大的本分。”


    琴琬笑了,“雲小姐的意思,是本縣主為難你了,所以要一個下人來維護你?”


    自己都維護不了自己,靠一個下人,說出去,雲挽歌也不怕被人笑話沒本事。


    果然,雲挽歌臉色一變,眼眶頓時蓄滿了淚水,“縣主,挽歌不過是上門表達對蕭大人的救命之恩的感謝,您不用這般為難挽歌,挽歌真的沒別的意思,若是縣主覺得挽歌礙眼,挽歌不出現在縣主麵前就是了,縣主何必說這些惡心的話奚落挽歌。”


    這是什麽鬼?


    琴琬瞪大了眼睛,看著突然抽風的雲挽歌。


    不得不說,雲挽歌哭起來很美,像畫一樣,即使她帶著麵紗,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欲說還休的神情,配上在眼底打轉,可就是怎麽都落不下來的眼淚,讓琴琬都想自責了。


    “嬌嬌,你怎麽還在這裏?”略帶責備的話,透著濃濃的關心,“要開飯了,有你喜歡的水煮肉哦。”


    “蕭大人!”雲挽歌驚慌失措地迴神,拘謹地看著蕭景行,似乎是怕他誤會什麽,慌忙說道:“蕭大人,這、這是場誤會,縣主沒有為難挽歌。”


    琴琬瞪大了眼睛,雲家的嫡女都是這副德行?


    不得不說,她很失望。


    原本以為雲挽歌會用點厲害點的招數,怎麽雲家的女人一代不如一代?


    雲太後多雷厲風行的一個人,雲皇後也是霸氣的一個人,怎麽一到雲挽歌這裏就換路線了?


    蕭景行敲了敲琴琬的腦門,提醒道:“在想什麽了,開飯了,白姨都催了。”


    “哦。”琴琬機械地點頭,本想問雲挽歌怎麽辦,蕭景行卻已經牽著她的手,把她朝門外帶,壓根就沒看雲挽歌一眼。


    猶豫了一下,雲挽歌還是出聲了,“蕭大人,挽歌是來……”


    蕭景行連腳步都沒頓一下,更別提應聲了。


    可琴琬卻不想就這麽便宜了雲挽歌,送上門的東西哪有往外推的,一邊被蕭景行拉著往外走,一邊迴頭對雲挽歌說道:“雲小姐,本縣主現在有點不方便,就不招唿你了,東西你留下就是,景行會收下的,那個,我們下次再聊。”


    生怕雲挽歌不相信似的,琴琬還揮了揮手。


    直到走進了後院,蕭景行才鬆開了拽著琴琬的手,湊到她麵前,曖昧地說道:“景行?”


    琴琬不自在地眨了眨眼,“還不是說給她聽的,為了表明我們倆的關係很好。”


    “有多好?”蕭景行追問。


    琴琬呲牙,“不是說開飯了嗎,你到底吃不吃?”


    炸毛了!


    蕭景行好笑地看著齜牙咧嘴的琴琬,終是歎了口氣,“走吧,我們到白姨那裏去。”


    見蕭景行話鋒一轉,琴琬悄悄鬆了口氣。


    蕭景行真如他所說那般在縣主府住下了,琴琬知道蕭景行並不是要躲雲挽歌才這麽做的,一個雲挽歌而已,還不足以牽動蕭景行的一舉一動。而且,雲挽歌是雲家為章睿舜準備的,她還不至於為了一個男人,放棄錦繡的前程,蕭景行是擔心她與白芷水。


    雖說雲家的人不會蠢到這個時候對她們母女倆動手,可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琴琬才不會承認因為蕭景行的到來,心裏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不管雲家有沒有行動,琴琬這邊的小日子照常過著,之前她讓人盯著紀氏手裏的布莊,一個月過去了,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仔細思考過後,琴琬放棄了那間布莊,轉而對琴明月手裏的幾間陪嫁鋪子有了興趣。


    琴琬自認為是最了解雲皇後的人。


    如果說紀氏身後那人真是雲皇後,不用想也知道,紀氏現在肯定被拋棄了。雲家可沒精力去幫助紀氏,隨著琴東山的死,琴宅已經徹底從朝堂上銷聲匿跡了,朝中那些曾經的黨羽紛紛另尋靠山,琴明軒縱使還有些人脈,可他現在一個白身,這些資源根本用不了,等他重迴朝堂,那是幾年後的事了,早已物是人非。


    雲家要這樣的紀氏有何用?


    琴琬翻看著手裏,琴明月名下鋪子的收益,琢磨著從哪裏入手。


    按理說,藥鋪是最好動手的,可她不能因為與琴明月的恩怨,就罔顧百姓的性命。


    嗯,如果找兩個碰瓷的呢?


    琴琬賊嗬嗬地想。


    “小姐,今兒入冬了。”荔枝抱著被褥進來,打斷了琴琬的思緒。


    “要換被子了?”琴琬問了一句。


    緊隨其後的桂圓接話道:“迴小姐,是夫人的吩咐,說來,今年也真是奇怪,往年這個時候早就不知下了幾場大雪了,今年卻連個雪花都沒有,不知道會不會是暖冬。”


    “應該不會,”荔枝一邊拆著被套,一邊說道,“這幾日不是降溫了嗎,相信第一場雪也快了,依著奴婢看啊,今年雪來的晚,可沒準比往年還要冷一些。夫人瞧著今兒天氣好,就讓奴婢把小姐的被子給換了,換成厚的。管事新采辦了銀絲炭,待會奴婢就去領一些迴來。”


    琴琬怕冷,今年到現在屋子裏卻還沒有燒炭,荔枝和桂圓倒是提了好幾次,可琴琬都拒絕了,惹得兩個丫鬟整日緊張兮兮的,生怕琴琬染上了風寒。


    琴琬緊了緊身上的毛裘披風。


    嗯,她是很怕冷,前世她死的時候是六月,正是夏天剛剛開始的時候,她永遠也忘不了死時的火熱,橙色的火焰燒毀了她的皮膚,她的骨頭,燒幹了她的血液,最後成了一堆粉塵。


    那蝕骨的熱氣,還會在她夢裏出現,所以她懼怕火的溫度,那種被炙烤的感覺她還記憶猶新,她甚至不敢看那橙色的火焰。


    “暫時不用了,過段時間再說吧。”琴琬拒絕了荔枝的提議。


    荔枝手裏的動作一頓,朝桂圓看了一眼,兩人眼神交流了一下,都不再說話。


    “對了,琴明軒那邊的情況怎樣?”琴琬顯然是沒話找話,緩解屋內的氣氛。


    桂圓立即迴道:“迴小姐,琴明軒一直待在賭坊,就連琴東山的頭七都沒迴去,還是紀氏讓人把他叫迴去的。”


    對琴宅的事,桂圓有種近似於執念的執著,所以即使她身在內宅,也清楚那邊的情況。


    “小姐,要不要收網了?”桂圓炯炯有神地看著琴琬,她雖然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麽,可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暫時不要,”琴琬放下手裏的賬本,敲著桌子,溫吞吞地說道,“先玩玩,不急,有琴明月的財力支持,琴明軒還可以撐段時間。”


    琴宅之所以還這麽有恃無恐,不就是因為琴明月嗎,先玩死琴明月,讓琴宅的人在絕望中一步步走向深淵,那才是最有意思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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