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地看著琴明偉臉上的五指山,紀氏總算是出了口惡氣。


    不管怎樣,相府是她說了算,就算陸氏在背後做了什麽手腳,哪怕在琴東山的身上動心思,手也伸不到後院。


    這一點,琴東山很有分寸,畢竟,她與琴東山青梅竹馬,又經曆了那麽多,現在,相府的吃穿用度都靠著她與那人的合作,所以,琴東山對她更是倚重。


    琴琬到沒想過琴東山的動作會這麽快,不過是第二日的下午,琴東山就帶著琴明軒、琴明彥和琴明偉來了。


    白芷水對琴琬完全是放養,雖然不樂意琴東山等人的到來,不過,昨兒的事她也聽說了,隻冷笑了兩聲。


    琴東山要作死,她也不能攔著,不是?


    也不知他哪來的心思,居然敢質疑嬌嬌與睿焯的身份,他是嫌自己死得太慢了,還是什麽?


    琴琬一臉促狹地坐在偏廳裏,目不轉睛地看著琴東山,那專注的程度,似乎是要在琴東山的臉上雕花。


    被這麽直白的目光盯著,琴東山很不自在,尷尬之外,更多的是憤怒!


    他是琴琬的父親,她怎麽能用這種眼神看他?


    更讓他憋屈的是,他竟然對琴琬的目光有幾分忌憚!


    這樣的認知,讓琴東山很憤怒,從來隻有老子管教小的,哪有小的質疑老子的?


    隻是,想到今兒來的目的,琴東山隻能沉著臉隱忍著。


    琴琬好笑地看著琴東山要發作,卻又不得不忍下來的表情,故意問道,“琴相今兒可是有事?”


    當然有事,沒事來做什麽?


    琴東山心裏的火氣更大,睨了一眼還算規矩的琴明彥,才咬牙切齒地說道:“嬌嬌,昨兒的事,爹都知道了,今兒特意帶著你三弟來給你賠罪。”


    琴東山把“三弟”兩個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在提醒琴琬什麽。


    琴琬隻覺得好笑,都到這個時候了,琴東山還是沒看清他們之間無法消除的仇恨嗎?


    琴明彥不過是個庶子,還是紀氏的孩子,單憑這一點,就夠讓他死幾次的了,難不成,琴東山以為她會念情?


    她和相府之間,早就沒有任何“情”可以念的了。


    琴琬的無動於衷,讓琴東山異常惱火,再開口時,語氣帶上了不耐與警告,“嬌嬌,家醜不可外揚,不管怎麽說,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麽矛盾,我們關上門慢慢說,何必鬧那麽大,讓外人看了笑話?爹知道你心裏一直都有怨,這些年,你一直都對爹有誤會。嬌嬌,你仔細想想,你從小到大,爹是不是最疼你?不管你在外麵闖了什麽禍,爹都幫你善後,凡是你想要的,哪一樣爹沒有幫你拿來?爹不知道,是誰在你耳邊嚼舌根,讓你對爹,對相府有了偏見,爹念你還小,不與你計較,想著你到江南去散散心也好,等你冷靜下來,就能明白爹的苦心,隻是沒到,你在江南一待就是六年。期間,爹也試著與你聯係過,不過你娘……”


    欲言又止地歎了口氣,琴東山語重心長地說道:“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如今你與你娘親近,爹也沒什麽好說的,免得被有心人聽去了,說我挑撥離間。你自己開了府,有什麽需要,差人給爹說一聲,爹會幫你解決。”


    琴琬笑眯眯地看著琴東山。


    他明明是帶人來道歉的,結果說著說著就成了替她著想,幫著她解決她無法解決的事。


    或許是她眼底的揶揄太過明顯,琴東山眼神閃躲了兩下,才終於說迴到正題上,“你三弟是不對,他也是無心之過,你在江南,你三弟沒有見過你,更沒有接觸過,難免生疏了些。可俗話說‘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們是姐弟,都是爹的孩子,哪有隔夜仇?你三弟的性子跳脫,可他本性不壞,這不,知道自己闖了禍,就讓爹帶他來向你賠罪了。你這個做姐姐的,也該大度點才是,別和一個孩子斤斤計較。昨兒的事,爹都知道了,你們也真是的,大庭廣眾之下有什麽可吵的?不管是你的縣主府,還是相府,都是盛京的是非之地,外麵多少雙眼睛瞅著我們,不就是想看我們的笑話。嬌嬌,你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不管是爹在朝堂上,還是你二哥即將麵臨的秋闈,都出不得一點岔子。”


    琴東山碎碎念地說了這麽多,沒一句話說到正事上,繞來繞去,無非就是打親情牌,讓琴琬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事鬧大了,外人笑話的可不止一個相府。


    “本縣主隻想問琴大人一句話。”


    琴東山心裏一凜,不等他開口,琴琬就溫吞吞地說道:“琴相既然知道昨兒的事,就該知道琴小公子說了什麽,本縣主想問的是,琴相真的不介意琴小公子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扣在自己頭上?”


    “那是……”


    “本縣主知道琴相是想說,你那是琴小公子的無心之言,隻是……”琴琬打斷琴東山的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隻是本縣主沒想到琴大人這麽有慈父的風範,非但不責備自己的孩子,還如此寬宏大量地替自己的孩子開脫,琴相這麽一說,本縣主都不好意思再斤斤計較了,那樣顯得本縣主小氣。”


    琴東山似乎鬆了口氣,可琴琬卻再接再厲,繼續說道:“隻是,琴相可以不計較,畢竟琴小公子是你的孩子,為人父母者,總是為孩子著想,不會計較孩子的‘無心’之言,可是,琴大人憑什麽就認為本縣主也不計較?本縣主是皇帝伯伯親封的縣主,琴小公子公然汙蔑本縣主的身份和血統,不是在質疑皇上嗎?”


    “嬌嬌這話可不能亂說!”琴東山連忙打斷了琴琬的話,“你三弟沒別的意思,就是……”


    “口直心快還是口不擇言?”琴琬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琴東山。


    琴東山默。


    不管是哪種情況,琴琬都坐實了琴明彥汙蔑的事實。


    琴琬不依不饒,繼續說道:“不管琴小公子是無心還是故意,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本縣主心眼不大,總不能別人罵了本縣主,本縣主大大方方地揮揮衣袖,一句‘沒事’就完了吧?這樣的話,那凡是對本縣主不滿的人,都可以指著本縣主的鼻子開罵了?那本縣主的身份不就是個擺設了?皇帝伯伯賜本縣主‘安平’兩個字,可不是要本縣主忍氣吞聲的!”


    琴東山大駭!


    他倒是忘了琴琬的封號是“安平”,也就意味著琴琬可以先斬後奏,甚至就是她不分青紅皂白地要了琴明彥的命,聖上也不會把她怎樣,最多盛京的百姓背地裏議論幾句罷了。


    “你想怎樣?”琴東山咬牙切齒地問道。


    琴琬笑著說道:“按照龍都的律法,汙蔑他人是要杖責的,再加上本縣主的身份,汙蔑本縣主就是汙蔑皇室的人,說實話,就是直接要了琴小公子的命,外人也不能說本縣主什麽。”


    “琴琬,你不要太過分,怎麽說,我們也是一家人,明彥是你的弟弟。”琴東山外強中幹地吼道。


    直到這個時候,琴東山終於有了幾分畏懼,他知道琴琬說到做到,是真的對琴明彥起了殺心。不過,他到底是琴琬的父親,怎麽會在她麵前說軟話,所以端著“父親”的架子,厲聲問道。


    琴琬卻不為所動,“就是因為琴小公子是本縣主掛名的庶弟,所以本縣主才網開一麵。本縣主的要求不高,琴小公子除了要向本縣主當眾認錯外,還要責罰十大板子,琴相,你可有意見?”


    有意見,意見還大了!


    琴東山心裏咆哮了一句。


    可他也知道,這是琴琬的底線,要讓琴明彥道歉容易,要他在眾人麵前被杖責,這,不僅是打他琴東山的臉,也是在毀琴明彥的前程。


    琴明彥日後是要入仕的,這將是他一輩子的汙點,先不說日後官途困難,就是聖上,也不會讓一個德行有汙的人在官場上走很遠,更何況,琴明彥得罪的還是琴琬。


    琴明軒不滿地說道:“六妹妹,我們是誠心誠意地來道歉,你這樣,是故意刁難我們。”


    “有嗎?”琴琬好笑地問道,“本縣主不過是按照龍都的律法來辦事,因著琴小公子與本縣主的關係,本縣主還網開一麵,琴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要不,我們也不講情麵了,按照律法來,琴小公子該承擔什麽後果,承擔什麽後果?”


    給你們麵子,你們不要,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嬌嬌,”琴東山勉強耐著性子,說道,“給你三弟一條活路。”


    “本縣主沒要他的命,隻是十個板子而已,還是說,琴相認為,本縣主的名譽不值十個板子?”琴琬正色問道。


    琴東山不得不放軟了語氣,“嬌嬌,你三弟日後是要考取功名的,若是讓他當眾挨下這十個板子,那他以後……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琴相這麽說,無非是維護琴小公子的聲譽與麵子,一個孩子尚且如此,那本縣主的麵子和聲譽呢?本縣主的身份,可比一個庶子金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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