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呢在呢,正好,我們在開資料分享會,你直接進來一起,我叫個學生去接你。”


    第74章 生氣


    路父從認真聽麗龍主講雨林人生中的學生裏挑出一個研二的男生, 小聲吩咐:“陳旭,麻煩你去校門口把許顧問接到咱們研究室來。”


    陳旭坐在會議長桌的末尾,聞言麻利起身, “好的路老師, 那我這就去。”


    正迴答一個學生問題的麗龍主看見後麵的動靜, 原本流暢表達的語言磕巴了下,繼而緩緩停了下來, 因為不知道是不是路父有了別的安排。


    學生們一直有自己研究方向的問題, 因而一直提問, 蘇和更是抱著能幫到別人一點是一點的念頭,有問必答,小嘴叭叭講個不停,好險刹不住車。


    他停下了, 原本專注聽講的學生們自然都去看麗龍主注意的方向, 路父不自覺間得到了大家的注目禮,“都看著我幹什麽?你們都沒有問題了?這機會可不多有, 別下來還有問題, 再找我要蘇和的聯係方式, 我不會給的。”


    這句話又引起了新的喧囂, 有大膽的,立馬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要跟蘇和互換一下私人通信軟件賬號,“蘇和, 麗龍主, 咱們年紀都差不多, 加個微信,私底下也好再聚。”


    末了又補充道:“你應該有微信賬號吧?”


    “我有, 但是我不經常看微信,迴消息可能不及時。”


    最近已經拿到一部新款智能機的蘇和有微信賬號,這還是路崢給他設置的,就是到目前為止那上麵加著的好友還不到二十個。


    蘇和的社交網實在是窄小,隻有麗龍的親戚好友,如小女兒,普爾薩,頓沙等人,和京市的路崢,路父,家裏阿姨們的聯係方式。


    加上的好友太少,因而這微信的樂趣,他暫時還沒領悟,也就不會常點開微信,翻翻狀態欄,翻翻朋友圈。


    有時候普爾薩臨時起意發給他的消息,他可能要第二天傍晚才能發現並迴複。


    “沒事沒事。”能得到麗龍主的微信都已經是殊榮,哪裏還敢強求人家秒迴消息?


    在第一個研究生的帶頭下,蘇和跟在座的人一一交換了聯係方式,又一起搖了搖手機,麵對麵建群。


    麗龍主有了他人生第一個大群聊。


    路父還惦記著幫自己去辦事兒的學生,“陳旭出去接許老師過來,你們別忘了把他也邀請到群聊裏。”


    “許老師?”蘇和不認得這人。


    路父一拍腦袋,解釋道:“就是我那位請來做顧問的同門,他姓許,叫許唯,正好,你們見一麵,也認識認識。”


    以後還有共事的機會,認識一下也沒有壞處。


    蘇和點頭,隻要是願意研究麗龍文化,能幫得上忙的人,在他眼裏都是好人,都是值得他感謝的。


    既然是路父的同門,那在學術上肯定也很有造詣,說不準也是位赫赫有名的大教授。


    認識的兩位教授,都算得上英俊儒雅,已經快形成蘇和對大學教授的刻板印象了。


    他以為所有大學教授都是看起來得體,紳士,博學,文雅,精致的。


    直到許唯推門而入,一個大腹便便,謝頂,鬢角斑白,且因為過度趕路,臉上浮現一層油光,浸透了運動過度紅褐色麵頰的中年男人形象映入眼簾。


    蘇和眼神太好,甚至能看清他的下巴上那幾根不修邊幅的胡茬。


    許唯的外形,叫麗龍主有些詫異和失望。


    這形象,很像蘇和小時候不太情願麵對的男班主任,對待他沒有耐心也不怎麽講理那位,說是麗龍主小時候上學的噩夢也不為過。


    對方似乎也瞧見了蘇和,原本準備邁進門的步子僵硬地停了下來,充斥疲憊與倦意的眼睛也在這一刻睜的大大的,繼而唿哧唿哧喘著粗氣,像是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物一般,視線迸出難以遏製的猛烈情緒。


    那視線莫名灼熱。


    “你、你”許唯喉頭滾動,聲音嘶啞,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嗎?”蘇和指了指自己,禮貌從椅子上站起來,向許唯問好,“您好,我叫蘇和。”


    路父也走過來,幫著蘇和做介紹,“老許,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雨林裏最後一位麗龍主,這些古籍,都是這孩子交給我們。今天正巧他有時間,我厚臉皮請他來給我們學生講一講麗龍文化,正好你來了,一起坐下聽聽唄。”


    許唯麵對友好的路父卻渾身僵硬,這短短的片刻,他的心髒已經顫動地像是要炸開一般,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驚悚,愧疚,不可置信……多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時,那感觸太過複雜,以至於難以名狀。


    眼前那姿態自然又笑吟吟的漂亮孩子,幾乎和許唯記憶中的阿婭年輕時一模一樣,烏黑的長發,白淨的麵龐,笑起來時眼睛彎地像是兩枚月牙。


    所以不用老同學介紹,也不需要蘇和自報家門,僅憑這長相,許唯就能篤定這站在他麵前的男孩,是他和阿婭當年狠心留在雨林中的另一個兒子。


    至今為止十五年,不敢迴到麗龍雨林的兩個人清楚他們做了叛徒,也清楚在森嚴的信仰係統下,叛徒會有怎樣都下場,因而,這麽多年來,許唯幾乎已經默認了年幼的次子注定喪生在雨林之中。


    畢竟那樣的環境,得不到部落民憐憫又無父無母的孩子,如何能生存下來呢?


    可蘇和還活著,從他的模樣可以看出生活的不錯,甚至還成為了真正的麗龍主。


    難道是當初的狸貓換太子並沒有叫希澤莎察覺端倪?他們真的蒙混過關了?


    還是除了胎記之外,麗龍主還有其他的選擇標準,而他和阿婭的第二個兒子也恰好符合?


    許唯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和冷汗,他更不知道如何麵對這個孩子,哪怕這是他十五年間,素未謀麵的親生兒子,哪怕他應該心生愧疚和歉意,去向被拋下的蘇和道歉。


    因為許唯早早就從心裏徹底放棄了次子,甚至不曾有過蘇和能僥幸撐下來的希望。


    他主動將蘇和存在的一切,都抹去了。


    迴神的許唯慌忙把手裏厚厚一疊文件交到了路父手裏,克製自己的情緒一字一頓道:“不了,文遠,我突然記起來,我們學校還有點事情,我得趕緊迴去,今天,就先不多待了。”


    “啊?”


    不等路父追問,許唯搶先一步奪門而出,腿腳快的不像是個走幾步路都要流虛汗的中年人。


    許唯來的快,走的也快,路父簡直不明白,他竟然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幹嘛費勁走到教學樓來,不如直接在電話裏講清楚。


    好在,這個插曲並沒有影響學生和麗龍主之間親切交談的氛圍,都是同齡人,說話能說到一起去也正常。


    交流會結束,有人熱情主動想帶著蘇和在京市大學的學校裏麵逛一逛,還有人跟蘇和約著日後再見麵朋友之間一起出去玩。


    新交到幾個好朋友發麗龍主簡直不要太開心,“但是,以後可能就沒什麽時間再這樣出來了,我還要上學。”


    “上學?你不是不可以去上學嗎?”


    “從前是沒辦法去,現在可以了,所以準備參加高考,我也想上大學,像你們一樣。”


    離開部落開啟新生活的蘇和已經徹徹底底不必遵循從前種種規矩,他要去過屬於蘇和的人生,而非麗龍主的人生了。


    不過,仍有一件事蘇和一直在做那就是給阿圖盧的神龕每日上一柱晨香。


    信仰已經成為了蘇和的習慣,就像是有人遇到了事情要喊“老天”“佛祖”“聖母”“耶穌”般,蘇和遇到事情,會下意識在心中祈求阿圖盧憐憫。


    那被他路途遙遙千辛萬苦背到京市來的神像,現如今在路崢現代化的玻璃溫室中供著,被麗龍主擦的熠熠生輝。


    而阿圖盧和成千上萬的蘭花為伴,享受他虔誠信徒的供奉,百年來頭一遭走出山林,也算是見世麵了。


    傍晚,路崢如約來接蘇和迴家,跟著路父和幾個學生在京市大學裏逛個遍的麗龍主手裏拎了大包小包的伴手禮,從校內食堂好吃的點心,到學校精品店裏的獨特文創,應有盡有,戰果頗豐。


    離開時,蘇和隔著車窗跟路父揮手說再見,路父道:“孩子,下次什麽時候想來玩,就叫直接他把你送過來,那些哥哥姐姐都認得你了,來了聯係他們,到我們研究室就行。”


    可不能一直把人家孩子關在家裏麵上課讀書,那會學傻的。


    “還有路崢你也是,我看你這學期也沒多少課,抽空也帶著蘇和到其他學校轉轉,萬一能有他的目標院校呢?”


    被教訓的路教授敷衍點頭,“爸,我們先走了。”而後一腳油門,將親爹落的遠遠的。


    蘇和總算有空靠在座椅裏休息一下兩條快走細的腿,“京市大學真的好大。”他一下午也就逛了三分之一,走馬觀花,什麽都新鮮,但也什麽都沒來得及細看。


    “這片幾個學校建校早,占地麵積都不小,你還想來玩,就抽一個周末,我再帶你過來。”路崢難得把路父的話聽見了心裏,的確,他還沒來得及跟蘇和商量目標院校的事情。


    從私心出發,路崢希望蘇和無論報考什麽專業,最好人都是留在京市,方便以後發展。


    但如果蘇和想去別的城市,路崢也依他,反正等到趙徐之和林雙畢業,路教授就準備辭職卸任了,閑散人一個,天南海北去哪都成。


    迴家的路上,麗龍主的手機嗡嗡嗡地響個不停,像是機關槍發射似的,全是微信消息提示,到最後,等紅綠燈的路崢總算是忍不住問:“是誰在聯係你?普爾薩嗎?”


    “不是普爾薩。”是上午時加的研究生們還有群消息。


    “一下子加了那麽多人?”


    “嗯,大家還建了個群呢。”徹徹底底被微信俘虜的麗龍主興致勃勃迴消息,低著頭嘴角微微翹起,看樣子還挺開心。


    不自覺摁緊方向盤的路教授保持他的沉默。


    良久,他問:“那些人都在找你聊什麽?”


    不用搞科研嗎?這麽閑?一個勁聊微信?


    “他們知道我在準備高考,在給我建議和鼓勵。”


    能考到路父門下的,多數曾經都是文科生,學文的方法技巧還是有的,尤其是如何鍛煉背誦理解能力,麵對同樣學文的麗龍主,可以說是傾囊教授。


    路教授聽在耳朵裏,卻覺得,不過是一下午而已,蘇和已經把自己要參加高考的事情都跟那些人說了,真的是一點顧忌和隱私都沒有,待誰都親和,難怪誰都覺得他好相處,喜歡他。


    路崢很難沒有危機感。


    那些研究生不過比蘇和大四五歲,還是在象牙塔裏的年紀,腦迴路都能跟蘇和對接上,有的是共同語言,聊一路也不覺得膩。


    可路崢快三十了,他連雙人小遊戲都要現學現賣,年輕人常說的詞匯他聽不懂,常追的熱點他覺得沒意思又沒營養。


    而他喜歡的東西老邁又無聊,他愛看原文的外語紀錄片和書,喜歡收藏蘭花,最近還準備養幾條紅龍玉繼續修身養性,最刺激的,不過也就是熱衷於一些挑戰性的運動。


    這堆愛好裏無論哪個,恐怕都很難引發蘇和的共鳴,難以叫蘇和興致勃勃和他聊上一天一夜。


    從前,路崢從不覺得自己老,說實在的,以他的年紀和如今占據的地位,無論是在學術界,還是生物醫藥界,都是年輕到極點的天才。


    而路崢也一直覺得,不過剛三十歲,他的人生正值半山腰,甚至還不到登頂的時候。


    但現在,他卻覺得遙遙在望的三十歲,成了他不想邁過的坎。


    如果他能年輕一些就好了。


    至少這樣,他還能厚著臉皮,跟那群剛談戀愛的小年輕一樣,將自己對麗龍主抱著手機不撒手的不滿直截了當的講出來。


    不用考慮這樣會不會跌份兒,也不用考慮這樣會不會顯得幼稚,會不會不符合他的年紀,失去了肚量和胸襟。


    憋氣憋到迴家的路崢將車停進車庫,副駕駛上的麗龍主也正好放下了手機。


    “蘇和。”


    “嗯?”拎好自己大包小包準備下車的麗龍主對上了路教授幽怨而深邃的眼神,對方道:“你都沒有這樣給我發過消息。”


    “可是我們麵對麵坐著,還要用微信講話嗎?”


    路崢:……


    晚飯後,路教授在書房寫文章,蘇和靠在一邊的懶人沙發上默背政治。


    隻是蘇和的心思也不全然在書裏的知識點大綱上,還有一部分在正襟危坐敲電腦的搭襟那。


    很顯然,路崢的心情不大好,棺材臉比平時更冷峻了些,甚至沒有在晚飯後拉著自己勞逸結合玩肥貓天使。


    有點背不下去的麗龍主輕輕放下了書,悄悄繞到路教授的身後,伸出一雙纖細的手搭在男人肩膀上,環抱住路崢的脖子,低下頭蹭蹭他的耳廓,“你還在不高興嗎?就因為我沒有給你發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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