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他們順利離開雨林,離開鎮子,找了個偏僻的破舊旅店落腳。阿婭在半途清醒過來,以淚洗麵,她質問許唯怎麽可以如此心狠,“你分明知道和和不是麗龍主,你把他留在那裏,他該怎麽辦啊!如果,如果被人發現了……”許唯沉默著,可崩潰的阿婭吵到他心煩,他霍然起身,高高揚起了胳膊,推翻了瘦弱的女人,“那你現在迴去陪他啊!你放得下同同嗎?!不是你一路抱著同同出來的,還在這裏裝什麽好人!更何況,你以為你現在迴去還有用嗎?你比我更清楚叛徒的下場!”許唯咬緊了後槽牙,“他早就被丟進林子裏喂蛇了,就像那條追著要我們命的眼鏡蛇一樣,那些人不會對他憐憫!”跪在地上的阿婭哭到臉色蒼白,喘不上氣,可她再沒有吭聲,因為她也是個兇手。此後,他們夫妻之間的關係降到了冰點,可為了蘇同,為了他們唯一留下的孩子能活下去,他們還是要同心齊力地過日子。為了拋下過去的一切,也為了叫自己的家人接納孩子和阿婭,為孩子的病幫忙出力,許唯給蘇同改了名字,他想叫蘇同病好起來,於是“同”後又加了個“康”字。好在,自己付出的努力沒有白費,許同康十歲後,那罕見的基因病找到了合適的保守治療方式,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樣,正常地上學了。這讓許唯覺得一切都值得,他們家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可基因病就是個無底洞,多種外國藥物和治療都不能算在醫保的報銷範圍之內,因而許唯負債累累,身邊的親戚都已經借怕了。他隻能多上課,放棄搞研究,畢竟人文研究不值錢,沒有課時費的真金白銀來的實在。而阿婭,也去找了份不要學曆的服務工作,隻是隨著她上年紀,叫店家裁員了,如今靠在家做點零活貼補家用。可以說許家的一分一厘都是掰成八瓣花的,許同康在學校上課,家裏隻有他倆,那餐桌上一定節儉地連一碗肉都舍不得吃。許唯和阿婭這些年都想為許同康多掙點錢,做他以後的保障。做父母的離開後,許同康在這世上能依靠的隻有錢最靠譜,人心都是無法揣測的,沒有外人會和他們做父母的一樣,為許同康傾盡一切。可現在,許同康有個同父同母的弟弟還活著,甚至看樣子,活的還很是舒服。這讓許唯在驚慌之外,很難不生出其它的念頭。第76章 許同康趙徐之和林雙這倆臥龍鳳雛, 自從靠著厚臉皮從路崢那拿到了蘇和的微信號,就一直計劃著去他們導兒的豪宅見一見被‘金屋藏嬌’的麗龍主,順帶在教授的大別野蹭吃蹭喝, 優哉遊哉玩一天。隻是理想很豐滿, 現實很骨感。路崢重金買迴來的第二批反應劑全部試完要了林雙的狗命, 不過好在終於有了一管反應對的成品可以用來觀測記錄數據,也算是沒白費時間精力。這樣的大喜事, 很值得休息一天出去逛逛。於是林雙厚臉皮地跟麗龍主約好了周末見麵, 並且這周末正正好路教授公司有事, 可能要去聖瑞的研發實驗室坐鎮,家裏隻有美麗乖巧的蘇和跟做飯做菜好吃的阿姨們在。那這不就是天堂嗎?不用見到棺材臉的導師,還能享受美人為伴的頂級豪宅一日遊。這安排美好到叫林雙關冰箱的時候都在哼歌。“林哥,冰箱鎖好了嗎?”趙徐之跟個老媽子一樣不放心, 畢竟林雙讀研兩年, 做收尾工作的次數屈指可數。“當然鎖好了。”林雙拍拍厚重的冷藏冰箱門,“你迴宿舍嗎?明天早上地鐵站見?”“不, 我準備迴市區, 要不林哥你跟我一起迴我公寓住吧, 這樣明天一早出發也方便。”從他們學校門口奔波到路崢的別墅區太遠了點, 市區還近些。“我都忘了,你在市區還有公寓。”和林雙這徹徹底底的老百姓不同, 看似呆傻的趙徐之實際上是個廠二代,他在京市讀大學的時候, 家裏就給買了一套複式公寓, 地段好, 價格貴,怎麽都比屁大點的宿舍住的舒服。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精神, 林雙當然點頭,“火速出發,等我去宿舍收拾點護膚品。”“好。”趙徐之單純地笑,“那我在宿舍樓下等你。”七點多,農林大學門口的地鐵趕上了晚高峰,尤其這還是周五的傍晚,無論是本市迴家的學生還是和朋友一起約好了趁周末出去到周邊景點玩玩的人,都不算少。等地鐵時,趙徐之突然拍了拍林雙的肩膀,“林哥,你看那邊那個人,是許同康嗎?”林雙抬眼一瞧,果然,站他斜前方一個清瘦的身影正是許久不見的許同康。自從上次在食堂‘不歡而散’後,可能牛圈也不用許同康他們班打掃了,林雙也沉浸在實驗室裏,還真沒再跟這個學弟打過照麵。林雙不記仇,拉著趙徐之主動上前,跟看起來形單影隻的許同康打了個招唿,“這麽晚了,你去哪?”“學長?”看見林雙,許同康有點訝異,但很快那意外的表情就變成了欣喜,他盯著林雙笑起來,“我坐地鐵迴家。”“迴家?大一上學期不是本市的也不允許迴家嗎?”“我有病假條,學院給特批的。”許同康捏了捏自己書包的係帶,他現在每到月末都要去醫院做全身檢查,而大一的課滿滿當當從周一到周五,隻能周六日複查。“學長呢?你們是去?”“去他家。”林雙拍拍趙徐之的胸口,“我們約好了明天出去玩,住在他家方便。”林雙這次心細了些,沒提起是去那個‘和許同康長得很像的朋友家’。“原來是出去玩。”許同康又笑笑。下一班地鐵還有兩分鍾到站。聚在門前的人流多了些,許同康不免往林雙身邊站了站。糾結良久,他輕輕用隻有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道:“學長,上次在食堂的事情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我沒什麽朋友,也沒什麽親近的人,我其實想和學長做朋友。”許同康從小都沒什麽玩伴,同齡的男孩少有樂意跟他相處的,上了大學,他想多交些朋友。軍訓時,林雙會主動關心他,上來問他要不要喝水吃糖,親近的很,像個哥哥,也像是能聊到一起的同齡人,許同康還以為自己要找到好朋友了,結果林雙隻是因為好朋友和他長得有幾分相似,才不自覺向他靠近。大學才開始交朋友,實在是太晚了,許同康的友情觀稚嫩的可笑,隻想要個和他玩的好的玩伴,唯一的那種。因而林雙隻是因為他長得肖似另一個人才接近他這件事,叫性格本身敏感自卑,也有點偏執的許同康受不了。不過他還是不想失去林雙這個朋友,但是之後幾次他到研究生宿舍和附近的食堂晃悠,卻再也沒見過林雙,直到今天坐地鐵。“啊,”林雙聽清,他就說許同康看起來就是個敏感肌,“沒事,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但是我說那些話也沒有別的想法,而且一開始注意你,確實是因為你和我的朋友長得有些像。”“我絕對沒有什麽惡意,就是覺得神奇,”林雙心平氣和道:“讓你不舒服了,不好意思。”“那我們還能當朋友嗎?”許同康微微低頭,眼神亮亮地盯著林雙。說實在的,林雙不太願意應付一個敏感肌朋友,他喜歡和趙徐之這種遲鈍的、凡事不往心裏擱的人,又或者是蘇和那樣,本性就軟和善良至極的人相處。因為林雙本身也是大咧咧的性格,不是當年學過點教資,他都看不出來許同康的心情不好。但麵對許同康忐忑又期待的眼神,那張和蘇和太多相似之處的臉叫林雙拒絕的話有些說不出口,隻能硬著頭皮點頭,“好。”許同康露出個輕鬆的笑來,“謝謝學長。”許同康下地鐵的站靠前,“我到了,要先下車了,兩位學長,學校見。”“學校見。”趙徐之無知無覺,他既沒察覺許同康之前的小脾氣,也沒發現他如今的友好轉變,一如既往平淡的態度。許同康看了他一眼,背包轉身下車。果然,他還是覺得林雙身邊這個同門有些礙眼。許同康的家在舊城區,屬於富麗堂皇京城中的格格不入的老破小。這房子還是許同康的爺爺奶奶留下的,爺爺奶奶還在時,他們一家五口擠在這不到七十平的房子裏,因為他的病,他的父母也沒能攢出搬離這小小兩室一廳的錢。樓道裏的感應燈壞了兩個,許同康打開手機電筒進去,一股垃圾的腥臭彌漫在鼻尖,他們家隔壁的鄰居不大講衛生,垃圾就這樣堆在門口,有時候許同康看見會幫他家拎下去,但好像拎著拎著對門就習慣了,現在許同康一周五天都在學校,這垃圾就要堆五兜子。許同康麵無表情看著地上的垃圾,他其實也想砸門,想叫對門有點公德心,可真動起手,他受傷的代價太大了,而他的父母也一定會為此大唿小叫起來。畢竟許同康從小受到的就是這樣的教育,他的父母總叫他做人要內斂,他身體弱,不是同樣年紀男孩的對手,甚至於別人被打出鼻血無非也就是擦一把的事,而許同康會因為血小板太低,凝血功能障礙,流很長一段時間鼻血。和他鼻血一起流的,還有他母親的眼淚。站在家門前的許同康其實不太想進門,或者說每次進門,他都要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以平靜的模樣麵對父母。他知道父母是為了他好,可那字字句句的關切和叮囑,卻成為了他心上從小到大的負累。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普通家庭都是這樣的,還是隻有他的家,像是被壓在大山下一般,叫人喘不上氣,明明都在崩潰的邊緣了,卻還要裝成正常人的樣子。許同康想過去死,他清楚,他的家庭淪落到如今的局麵,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因為他的病,那該死永遠都治不好的基因病。上學懂事後,許同康也曾偷偷怨恨過父母,他不知道為什麽有病且應該被優勝劣汰的自己要被生下來,要經受這些苦難,還不能因為這些苦難哭出聲,因為為了他活著,他的父母同樣也在痛苦。那天,許同康和林雙說他希望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不是為了維持一個親和的表麵說出的謊言。而是真心話。或許有一個健康的弟弟妹妹,他的父母也就不用把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他身上,他也就不用這麽艱難地活著,死亡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反而是解脫。許同康深吸一口氣,將鑰匙塞迴兜裏,扭頭拎起鄰居家的垃圾,默默往樓下運起來。他覺得,至少把門前打掃幹淨一些,他的心情會好一些。今天許同康要迴家,許唯下班從菜市場迴來時,特意買了兩斤排骨燉肉,平時他買肉不敢這樣誇張,畢竟他家就三口人,兩斤吃不完。但前天時,他幫著路父研究室做的翻譯補助下來了,同樣是做人文研究的,學校等級不同,待遇差別還是大,從老同學發給他的補助就能看出來,京市大學一定不缺人文研究的資金。收到錢的許唯沒忘給路父發個消息,順帶,再找他要些新的資料原版拿迴家做翻譯工作,可平時微信消息都是秒迴的路父,這次很久都沒有再迴許唯的話。許唯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但是他兒子馬上到家了,給兒子燒菜做飯的事更重要。一進門,阿婭看到那兩束排骨擰起細細的眉毛,“你怎麽買這麽多?”當年風光萬千的麗龍主不過四十出頭,就因為這些年的種種事,蹉跎地臉上生了紋和斑,緞子似的黑發失去光澤,摻雜著縷縷白發。她捧著那兩扇排骨,不停埋怨許唯花了太多錢,最近正是豬肉貴價的時候。如今模樣的阿婭,或許任誰都無法想象,她當年也是整個雨林裏最漂亮的姑娘。“是給同同吃的,這點錢又有什麽?”許唯打斷她的嘮叨,走進廚房處理排骨。阿婭微慍的臉色才好些,“同同怎麽還沒迴來,我去給他打個電話,按理說,應該已經下地鐵了。”作為母親,阿婭已經把從家到兒子學校的路線摸了個透徹,來迴要坐什麽交通工具,又要坐多少站,大概需要用多長時間,她心裏門清。今天已經比平時晚了。她剛摸出手機,家裏老舊的防盜門發出了輕響,許同康推門進來,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爸媽,我迴來了。”“同同迴來了。”阿婭上前,接過他肩上的包,“今天怎麽晚了?是學校裏麵有事情嗎?”“是,路上碰見了同學,多聊了幾句,忘記了時間。”許同康麵對母親,說起這種程度的謊,已經是駕輕就熟,目光掃過客廳餐桌上未來得及收拾的幾碟鹹菜,他問:“你們還沒吃飯嗎?”“還沒吃呢,等你迴來一起,你爸爸燉上排骨了,一會你多吃一點,吃完就去睡覺,明天一早咱們去醫院複查。”周末時的醫院人比平時工作日的時候還要多,而許同康這樣的複查病人,需要做的檢查多到要做一整天,如果不早點去,排隊都要排上老半天,又累又慢。“好。”許同康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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