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隻見一個穿黑衣服的年輕男人帶著一些人衝了進來,他深邃的眸子沉澱著無盡的黑霧,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場。


    他的模樣,怎麽那麽像孟奕柏?


    蘇沫心裏有了疑問,卻不敢開口問。


    他徑直地走到她麵前,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是蘇沫?”


    “嗯,我是蘇沫。”


    眼前這個人英氣逼人,俊逸的麵容晃了她的眼,為什麽明明大不了她幾歲卻被人稱為“孟哥”?這個姓氏跟孟奕柏的是一樣的嗎?


    “跟我走。”他沒有太多言語,抓住蘇沫的手臂帶她走了出去。


    對於素麵謀生的人,蘇沫隻是覺得他眼熟,所以也沒有反抗,跟著他上了一輛車。


    一路上他們沒有過多交流,她坐在後麵,男子坐在副駕駛座上,他有專門的司機接送。他不緊不慢地撥打了一個電話,“喂,人已經在我車上了,我直接帶去你醫院,你在那附近等我。”


    他要帶自己去見誰呢,是墨沉嗎,是他叫他來救自己的嗎?


    蘇沫的心情很低沉,疲憊的身子讓她靠著車窗睡著了,車裏的人看了一眼蘇沫,這個小女孩看上去倒是挺特別的,長得清秀。


    不一會兒功夫,車慢慢地停在醫院的門口,遠處站著顧墨沉和孟醫生。


    蘇沫迷迷糊糊睡了一路,這時候也正好揉了揉眼睛醒了。


    “蘇沫你沒事吧!”顧墨沉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把蘇沫抱下了車。


    “墨沉…”她覺得眼睛幹澀的厲害,一陣酸楚,忍了很久的眼淚還是在見到顧墨沉的時候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我沒事,你呢你怎麽樣。”蘇沫嗚咽地問道。


    “我也沒事。”他圈住她,不顧及旁人,低頭吻了她,滿眼的自責與寵愛。


    “好了好了,你們倆要談情說愛也迴去再說吧,旁邊還有人呢。”孟奕柏聳聳肩,無奈地歎了口氣,手臂上的傷口讓他生疼了一下,不禁發出一聲輕哼。


    “孟醫生你沒事吧。”蘇沫這才發現兩個人身上都是傷,“墨沉你也受傷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沒事,一點小傷。”


    車上的男子下了車,走到了孟奕柏麵前,淡淡地開口,“怎麽?一起喝個咖啡談談?”


    孟奕柏沒有直接迴答,隻是轉頭對顧墨沉說,“你先帶蘇沫迴酒店休息吧。”


    “欠你的人情,一定還。”顧墨沉眸子裏湧現出無盡的倦意。


    孟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跟著男子上車,車很快就消失在蘇沫的眼中,她和顧墨沉一樣有無數的不解,但此時她隻是想好好睡一覺,安穩地睡一覺。


    …….


    孟奕柏和男子來到了一家餐廳,一個靠近窗戶的位置,不是那種看起來高檔冰冷的西餐廳,但是屋子裏的每個角落都流露出精致細膩,是一家很別致的中式風格的餐館。


    餐桌旁邊放著鮮花,原木色的花瓶上用水墨點綴著幾片竹葉,淡淡清香撲鼻。餐館內有雕刻牡丹花的屏風,胡桃木色的桌椅,手工刺繡掛在紅色裝飾而成的壁紙牆上,每一處都可以看出餐廳老板的高雅。


    “那個,咖啡廳比較遠,我就選了一家比較近的,我們也好久沒在一起吃飯呢,我點了幾個你愛吃的菜,隻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你的喜好有沒有變。”


    孟奕柏沒有說話,沉默著,眼睛瞥向其他地方。


    “奕柏,你是喜歡蘇小姐?”男子一邊喝著水一邊試探性地問道。


    “你有什麽意見嗎?”孟奕柏懶得解釋,對麵坐著的就是他三年未主動聯係的親哥哥,孟一鳴。


    孟一鳴突然間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趕緊噤了聲:“啊沒有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


    畢竟這個三年不聯係他的人,好不容易聯係了自己,他生怕他們沒有聊幾句他就又走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孟一鳴活越久就越是覺得,身邊親近的人很少,他對他充滿了愧疚。


    孟一鳴這幾年也過得很苦,他進過監獄,在監獄裏認識了黑道老大,在出獄的時候又一步步地靠著苦心的謀略爬到現在的位置。


    他有了自己的公司,甚至黑白兩道通吃,他找到了唯一的親弟弟,但是他對自己卻隻有恨。他吩咐過下麵,好好照顧孟奕柏,甚至他經常把車開到他們醫院樓下,愣愣地往裏麵看。當年的事情他很自責,是因為自己的酗酒賭博才去借了高利貸,結果卻害死自己的家人,可是再多的後悔也無法改變現在的事實。


    他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氣氛很是尷尬,孟一鳴糾結地皺起了眉頭。


    “謝謝你今天幫的這個忙。”


    “我們兄弟你還客氣什麽,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兄弟?”孟奕柏帶著諷刺的語氣開口問道。


    “當年的事情你還在怪我?”孟一鳴抬眸,望向他。


    “好了,飯你自己吃吧,我有事情先走了。”他頭也不迴轉身就離開了。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還不能釋懷嗎,這樣揪著不放最終受傷的還是你自己!”


    孟奕柏瀟灑地走了出去,顯然他是有聽到這句話的,臉上布滿蒼白,眸光閃爍。


    他的心在那一刻好似被狠狠的剜了一刀,痛不欲生。


    街上熱鬧非凡,人聲鼎沸,人人笑容滿麵,孟奕柏漫無目的地穿梭在人群中,幾年前的一幕幕又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


    孟奕柏在國內出生,三歲時父母離異,母親帶著他們兄妹三人來到了國外做幫傭,除了哥哥孟一鳴,他還有一個妹妹叫孟杉杉。


    他們兄妹在國外上學,可是孟奕柏是最調皮搗蛋的人,功課不好,經常跟著一幫混混打架,而妹妹的功課最好,經常在班上能拿第一名,生的也很甜美溫婉,一笑起來跟春日的太陽一樣,溫暖得讓人心裏都融化了。


    孟奕柏經常逃課,騎著他的自行車去妹妹的學校接她放學,在他心裏,妹妹就跟小天使一樣,甚至為了一點小事,有人欺負了孟杉杉,孟奕柏二話不說就去她們學校揍了那個人。


    哥哥因為家裏的情況,早早就輟學打工,他們兄妹三人很懂事,經常幫著做家務,雖然窮,日子也過得幸福。


    兩個小饞貓經常期盼著哥哥能拿到工資的時候給他們買點好吃的,所以每到月初孟一鳴發工資的那天,他們就眼巴巴地在門口盼著他迴來。


    在孟奕柏十七歲的那年,母親患了癌症,家裏砸鍋賣鐵甚至借錢給她治病,但是幾個月後,媽媽還是去世了。


    家裏簡直跟天坍塌了一樣,那時候孟杉杉還小,根本無法受這種刺激,她病了好幾個月。


    孟一鳴也跟變了性子一樣,原本的工作放任不管,隻是在家裏不斷地酗酒甚至跟高利貸扯上了關係。他深深地記得那一天。


    孟杉杉穿著白裙子坐在椅子上,手裏捧著一本書,她憔悴的臉色,無神的目光,看上去很是讓人心疼。


    突然間一大批人衝進了他們家,不斷地翻箱倒櫃,此時隻有孟杉杉一個人在家,她很害怕,害怕得手都在抖,因為那一大批人手裏拿著刀,個個兇神惡煞。


    “孟一鳴呢,叫他出來還錢。”


    “我大哥不在,你們有事情好好說,不要砸我的家。”


    孟杉杉的聲音嘶啞且顫抖著,無助地哭了起來。


    家裏被砸的亂七八糟,孟一鳴這時候也正好下班迴來了。


    “大哥,他們是誰,他們為什麽要來砸我們的家。”


    “你們住手!”


    “債主迴來了啊。”


    “你們怎麽砸我也沒有錢可以還,能還的早就還了。”


    “沒錢還?”那一幫人突然把目光投向了孟杉杉,“那就由你妹妹抵債。”


    說完他們幾個人把孟杉杉拉了過去,孟一鳴見勢就上去跟他們拚命。


    等到孟奕柏趕迴家的時候,他看到的是妹妹一個人躺到在地上,肚子旁邊的鮮血使勁往外冒出來,止都止不住,白裙子被染成了紅色,孟一鳴不見了蹤影,他抱起妹妹就往醫院跑,妹妹沾滿鮮血的手握著他,“哥哥我好痛,哥哥我好怕,救救我…”她奄奄一息的聲音不斷地說著這句話……


    孟奕柏到醫院的時候,妹妹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他跪在地上,冷漠地盯著天花板,許久之後才仰天長叫了好幾聲,整個人瘋狂地往外衝……


    他一瞬間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最親愛的妹妹,他無能為力地看著她們在他懷中失去生命卻束手無策。


    孟一鳴好長時間都沒有音訊,他也不想知道他的消息,隻知道他好像是進了監獄後麵怎麽樣他完全不清楚了。


    孟奕柏一夜之間從一個混小子長大了,他一個人搬了家,一邊拚命打工掙學費,一邊拚命讀書,以前落下的功課都被他補了迴來,甚至他無數個無眠夜終於換來了他考取了醫學院,他在妹妹走的那一天就發誓自己一定要成為一個醫生,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


    孟奕柏一個人走在街上迴憶著這些日子,他想起自己每天隻吃一個饅頭,苦的時候甚至到菜市場揀過菜葉,孟一鳴三年前找到了他,他要給他一筆錢並且希望他可以跟他生活,他說他現在有能力照顧他了。


    但是他好恨,如果不是他,妹妹也不會去世,他不想看到他的嘴臉,從前的種種好像在他腦海中全部煙消雲散,他隻想自己一個人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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