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終於停了,元日的陽光很好,朝庭和李家派了很多人去那雪崩的山穀清理遇難袍澤的遺體,火化後裝壇運迴長安,在一場超大法事之後,同朝庭和李家的撫恤金各自送迴家,那些失蹤的和跌下冰洞的人,想來也兇多吉少了,此次事故朝庭損失慘重,內閣卻很平靜,沒來找李秀寧,或者說正在想辦法找李家的麻煩。


    羅禹站在排成方形陣式的第一批特戰隊員麵前,想著這三個月來的種種,幾次在生死邊緣徘徊,又都化險為夷,還遇到李秀寧和李淵這一家子,雖然不知道這個時空楊廣會不會東征,但按現在大運河第三期的終點是涿郡,並己命令關中、江南各地籌集糧草運抵北方各常平倉的情況來看,東征十有八九會發生,也不知道這個時空的楊廣能否完成他九州一統,千古一帝的夢想。


    除去六個軍頭,這六十人是經過殘酷的訓練留下來的精英,羅禹按後世特種兵的選拔要求,從開始的三百七十人,有達不到要求的一百五十人,受不了退出的三十八人,還有一百多人因家庭原因退出,羅禹不奇怪,這些軍士大部分是農民,他們除了打仗,還要種田養家,雖然李秀寧答應幫他們照顧家裏,卻還是有人不喜歡當職業軍人。


    羅禹看著眼前這六十人,大聲道:“恭喜你們成為第一批陸軍特戰隊隊員,你們的付出終究是有迴報的,但現在,你們還不是合格的特戰隊員,別不服氣,你們知道深入敵後的作戰方式是什麽?你們知道怎樣收集情報?你們又知道如何公開傳遞情報而不被敵人發覺?你們又知不知道水裏的做戰注意事項?以後的新式武器你們能否適應?你們執行的都是非常之任務,有時候要出境偵查敵情,你們又能說幾種語言?等等,你們要學習的新東西還很多!”


    羅禹說話時,李秀寧在一旁聽得愣愣的,什麽時候一個大頭兵要學這麽多東西了?那我們為將者不是都得學?他所謂的新式武器又是什麽?剛想開口安慰一下有點垂頭喪氣的軍士,羅禹又接道:“你們很幸運,能第一時間接觸到時代的前沿,是軍人職業化的前趨者,先鋒隊,將來還有更多的後生小輩踏上你們的征程,你們以後可能就是教官,想想,要教別人,自己沒本事怎麽行?下午是文化課,你們別想偷懶,將軍會親自來考校你們,但現在,每人負重三十斤,跑到山穀外的那棵大杏樹處,折迴來,記住,老規矩,後三名打掃一個月廁所……”


    眾人發一聲喊,在軍頭的約束下背著背包就往外跑去,這參軍也不知道是不是上麵有意派來折騰自己的,別看他平時笑臉相迎,折騰起人來讓人叫苦不迭,什麽半夜緊急集合,什麽煙火攻擊,最可恨可怕的就是關禁閉,不罵不打,三餐有人送,自己一個人在一個隻可以伸展手腳,一張小床的密室裏待著,別看什麽都不用幹,就三天,能把人折磨成鬼,現在,已經沒人想到禁閉室裏待著了。


    看著他們急匆匆遠去的背影,李秀寧笑著對羅禹說:“這才是真正的軍人。”羅禹笑道:“這還不夠,很多的新東西還需要教給他們,將軍,體能訓練已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按他們的興趣分班了,職下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跟唐公談談?”


    李秀寧想了想:“能否跟我說說大概?”羅禹領著李秀寧來到教學樓辦公室,讓李秀寧坐於主位,上茶後,坐在下首喝了口茶,道:“其實也沒什麽,職下不過是想讓唐公以私人名義創建一所專門的軍校,以唐公為校長,培訓出一批能文能武的人才,將來說不定有用武之地,當然,現在還不能公開這所學校。”


    李秀寧聽完羅禹這個大膽的想法,心中默念了一會,在這個時代,這樣做是會遭到朝庭的猜忌和打擊的,楊廣那麽強勢的人,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情,很可能會雷霆出擊,把李家幹掉。自古兵危戰兇,沒有哪一個皇帝能容忍下麵的人擁兵自重,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兒子。這軍校建立容易,生源也沒問題,可讓父親當校長,就很冒險了,軍校如果辦不好,自不會有人當迴事,但學員一旦出息一兩個,必會積功出任將軍級別的官員,到那時候,父親的校長聯位會變得敏感起來,會惹火上身的。


    羅禹見李秀寧不說話,就接著道:“這事不能操之過急,將軍可迴去與唐公商量,看能不能想出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還有,趙軍頭從晉陽迴來後隻見過一麵,你安排去哪了?”


    李秀寧迴過神來,點點頭,就起身欲走,羅禹忙道:“將軍,不急,下午還有課業要授,您還是晚些時候再迴去吧。”李秀寧笑道:“此事事關重大,想早點迴去同父親商議,倒忘了要教授他們了,趙匡胤是楊素的人,他的事情我管不著,也罷,晚上再說吧。”


    羅禹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把黑色火藥配製出來,現下的戰爭,冷兵器大出風頭,馬槊、陌刀、長槍、鏈枷、狼牙棒以及重型的八牛弩等等,都需要孔武有力的軍士操作,很大程度限製了軍隊的威力,如果黑色火藥出現,會改變這個時代的戰爭模式。按羅禹時空的曆史進程,楊廣馬上就要禦駕親征高句麗,慘敗後不知收手,一而再再而三的征兵,徭役比任何時候都頻繁,逼得老百姓不得不反,讓一個好好的大隋天朝失去控製,再然後,亂世就不可避免的來臨。


    幾匹快馬的蹤聲響徹山穀,李秀寧和羅禹忙出了大樓來查看,隻見五六名背插紅羚身著素服的天使已到了廣場處,當前一人手裏還拿著一卷東西,他們下得馬來,見李秀寧已到跟前,便說道:“李將軍,接旨!”


    羅禹還沒看清這些人長什麽模樣,就被李秀寧拉了一把,低頭跪在地上,聽他們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境不安,人亂禍生,朕欲親往勘亂,一統九州,今特封李秀寧為征北將軍,統晉地十一州府兵,克日隨駕親征,欽此!”


    李秀寧山唿:“末將接旨,吾皇安康!”說著就從天使手裏接過聖旨,從懷裏拿出一個荷包給了天使,那天使道:“將軍聖恩獨寵,不必如此客氣,咱家是份內之事。”嘴上說手上動,那荷包早就揣懷裏了。李秀寧道:“常公公不必客氣,煩請公公迴奏聖上,李秀寧定不辱聖命,勇猛精進,蕩平不臣。”


    那常公公道:“印信虎符都在長安,將軍到任之日自會賜與將軍,咱家就不打擾了,還有三個地方要去宣旨,這就別過。”說完也不待李秀寧迴禮,就騎上馬疾弛而去,真是來去如風,羅禹連他們的樣子都沒看清。


    李秀寧捧著聖旨,看著天使遠去,心中不禁歎息,這幾年大興土木,建洛陽,修運河,老百姓已是苦不堪言,還沒等緩過勁來,又為了統一而大舉用兵遼東,這實是一個不明智的政舉,也不知一向精明的表叔和朝中諸公為何會如此急於用兵。


    羅禹心中已有準備,但想不到的是這個時空的楊廣會馬不停蹄的東征,現在是冬季,等春暖花開,兵馬已集齊,然後走幾千裏路到遼東,已是五六月,到十月間遼寧東已飛雪滿天,冰寒徹骨,用四五個月的時間想滅掉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國家,談何容易?


    李秀寧收好聖旨,對羅禹道:“君命難違,我需馬上迴去見父親,你也跟我迴去吧!”羅禹想了想,便對李秀寧道:“等他們跑迴來,還有事情要交待,不如您先迴去跟唐公商議,職下晚點再隨李軍頭過去。”


    李秀寧也不再說話,迴房換了身衣服,從馬廄裏牽出一匹健馬,翻身上了馬背,衝羅禹點點頭,就躍馬而去。羅禹站在廣場上等著那些特戰隊員跑圈迴來,他們應該也在出兵之列,讓這些半桶水的特戰隊員去去領略一下什麽叫敵後特種作戰也是好的,這幾天得把後世類似於電報的密匙教會他們,讓他們好傳遞情報。


    今天沒有排名,羅禹看著整齊歸隊的隊員,揚聲道:“我馬上就要迴長安,下午的時間你們自由安排,解散後各軍頭到出口處集合。”眾人麵麵相覷,這參軍又搞什麽幺蛾子?不會又忽然間殺個迴馬槍吧?


    羅禹也不理會他們,轉身迴房拿了一本線裝版《易經》,徑直走到出口,就站在那等著。軍頭們相視一眼,忙安排隊員自由活動,就一齊來到羅禹身邊。


    羅禹看著六個軍頭,道:“這是一種新的傳訊方法,我把原理說與你們聽,然後你們去完善這種方法,記住,這是不傳之秘,隻限於少數幾人知曉。”眾人齊聲應是,羅禹說完就把電報的編碼原理說了出來,其實也很簡單,找一母本,隨便都能編出來,後世破譯員大部分都是博學之人,能根據蛛絲馬跡的線索找到母本,對照後就很容易破解了。


    眾軍頭聽完,雙眼放光,拿著那本《易經》翻來覆去的看著,腦海裏想著各種編碼的方法,這樣的情報,就算給了敵人,也像天書一般,毫無作用,這參軍年紀輕輕,他是怎麽想到這主意的?看來還是將軍有眼光。


    羅禹不管了,這些東西沒那麽複雜,但要在這個時代想破解,也非易事,如果三四本母本加在一起,除了知道的人,是沒辦法破解的。交待了一聲,就坐上馬車,往長安而去。


    李秀寧把羅禹帶到了密室,李淵坐在正中,下首兩邊各坐了兩個三十來歲的青衣文士,牛進達也在其中,另外還有三個沒見過,他們見羅禹進來,除牛進達外,都用懷疑的眼光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去,李淵左邊第一個頭戴狐毛帽的文士對李淵道:“家主,這麽重要的商議場合,讓一個毛孩子過來幹嘛?”


    李淵剛想說話,李秀寧就道:“劉叔叔,別小看人哦!”接著又對羅禹道:“這是家裏的家臣,劉文靜劉叔,這是杜如晦杜叔,這是房喬房叔,這位你見過了,牛叔,各位叔叔好!”


    羅禹心中滿是詫異,這鼎鼎大名的房謀杜斷現在就在李淵手下當家臣了,那李世民以後怎麽收服他倆?不管這些了,這時空本就不同於自己的時空,首先李世民不會再發動玄武門之變,現在他是老大,將來起兵後不再裝傻,是無可取代的接班人,房杜二人自然會盡力輔佐。


    羅禹一一行禮,李淵讓羅禹坐於末位,便開口道:“聖上執意用兵遼東,秀寧也被加封為征北將軍,克日出征,不知幾位有什麽想法?”


    房玄齡道:“北方嚴寒,凍裂頑石,按聖上所言,三月出征,百萬軍民走三千多裏路,怎樣都得兩個月的時間,到了遼東,還得整軍備戰,又得半月餘,算下來已六月了,然後攻堅城,克頑敵,如若能在十月前結束北征,自然無虞,但攻城略地哪樣不需時間,四個月想攻入平壤,迫高句麗投降,恐怕是不夠的。”


    羅禹能想到的,他們這些精英如何想不到?楊廣號稱知兵,但他沒打過什麽硬仗,滅南陳收青海,都是順風順水,他每次出征都是百萬人齊上,讓敵國望人而降,這次他還是老辦法,征集了二十萬府兵,百萬民夫,浩浩蕩蕩,希望高句麗也望人而降,達成他一統九州的意願,讓他成為千古一帝。


    杜如晦拱手道:“玄齡兄所言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高句麗在高建武和淵蓋蘇文的帶領下同仇敵愾,他們會誓死守衛家園,這也會爭加戰爭的難度,拖長戰爭時間,到大雪紛飛之時,我軍會進退不得。”


    劉文靜道:“還有一點,遼東山地居多,溝壑縱橫,不利大部隊作戰,聖上帶百萬之眾亦不能發揮人多之能,麵對高句麗的堅城,隻能選擇強攻,這樣會徒增多少傷亡啊……”


    牛進達卻道:“聖上亦知兵,我們想到的問題他也能想到,我想,這次應該是試探之舉,不會發生大的戰役。”


    眾人說完又把目光看向李淵,李淵沉思片刻後道:“幾位所擔心之事老夫會具折上奏,至於秀寧之職,得想法推掉才是……”


    李秀寧道:“父親,寧兒願往遼東一展所學……”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淵打斷:“寧兒,你以為真的是讓你統兵征戰?你想想,我李家現在的情況,你二弟神智不清,你三弟無所事事,就你還說得過去,偏又是女兒之身,這次出征,勝則罷,若敗,總要有人擔責,到時候你可能就是最適合當替罪羊的人選……”


    李秀寧怔了一下,張張嘴,想說話,卻又沉默了,臉上的神色既無奈又委屈。羅禹一直在聽他們說,聽這些聰明人的話總有收獲的,比如李淵所說自己就沒想那麽深,果然薑是老的辣啊。


    李淵看了看羅禹,道:“羅參軍有何高見,不妨說來聽聽。”羅禹把思路整理了一下,起身拱手道:“唐公,晚輩確有話說,不過這些話隻限跟唐公一人聽。”


    李淵眼裏閃出精光,四位家臣和李秀寧麵麵相覷,這小子又搞什麽?有什麽話是我們不能聽的?離譜的是,李淵竟然答應了羅禹,讓他一人到內室說話。


    “唐公,可有辦法挽迴將軍北征之職?”羅禹還沒等坐定就對李淵說,李淵笑道:“辦法是有的,她剛出征,迴軍途中又遇大事故,身體剛有點起色,你們又殺了劉采辦,雖然有證據在手,但宮中的閹人也多有不忿,再加上南征軍死傷慘重,朝中早有人要問罪於她,這次聖上還讓她隨軍,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上她的本事還是另有所圖,”


    羅禹道:“聖上想讓她避過這風頭?”李淵歎了口氣:“聖意難測啊。”


    羅禹不想糾結這事了,李淵既有辦法能免去李秀寧征北將軍之職,就不必再說,他想了想又道:“軍校之事,唐公可有考慮?”


    李淵沉吟片刻後道:“此時不合時宜開辦軍校,再說了,現在馬上要東征,生源也成問題,不如緩緩……”


    羅禹想到是這個答案,也就沒再說什麽,自己把想法說出來了,怎樣操作是李淵的事情,他相信李淵會有所表現的。


    本來想把黑色火藥的事提一下,李秀寧如果不去東征也就沒必要再說。李淵見羅禹欲言又止,便問道:,“你還有什麽事情?”


    羅禹道:“唐公有沒有想過陛下東征的結果和代價?”李淵道:“何嚐不想?這次國戰,天時地利人和我們一條都不占,敗是在所難免,至於代價,可能是大隋帝國不敢再次東征,九州難複一統啊。”


    羅禹道:“可能比這還要嚴重,聖上是要強之人,此次不成,還會有下次,下下次,到時候天下粥粥……”


    李淵剛想說話,外麵李秀寧道:“父親,山東王薄率軍起事,已攻下數縣,此刻正在率部猛攻徐州……”


    李羅二人一聽,忙打開門,見李秀寧手裏拿著一本已批闕的奏折,李淵接過看了,臉上神情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麽。


    羅禹知道王薄,也知道他高唱《無向遼東浪死歌》起兵反隋,但這都是楊廣第一次東征失敗後馬上又發起第二次東征之後才發生的事,現在還沒開始出戰,他就起事了,這點有些始料未及了。


    此刻的大隋帝國,就軍事實力來說,捏死他就像捏死隻螞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或許他還有盟友,也在等著舉事,難道隋末亂世提前來到了?


    在他所處的時空,王薄是大業七年因為兵役過重才起的兵,他拉開了隨末亂世的序幕,卻被張須陀一戰而下,兵敗身亡,在這個時空,也是他打響了反隋第一槍,但打敗他的是張須陀,還是另有其人,就不得而知了,看來,某些人的曆史使命是改變不了的。


    停止了商議,這事已經朝野振動,必然會召集大朝會,聖旨立馬就會到來,李淵急匆匆的走了,李秀寧和羅禹也不再停留,向四人告一聲罪,就出了李府,往特戰隊所在的山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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