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用過晚膳,又伺候著杜立吃了些湯湯水水的之後,陳豐便靠在杜立房間的軟榻上,借著燭光翻著誌異本子。


    今天墨藍提及的那個話題,忽然就勾起了他的興致,便著人去尋了幾本傳言中有點意思的本子過來打發時間。


    確實是打發時間。


    月上柳梢頭,陳豐合上書起身活動了下身體,緊接著就聽見窗外一陣倉促的腳步聲,略微有點淩亂,好似是被追逐的模樣。


    “來了,玄一起來幹活了!”陳豐朝著床上的人念叨了一句。


    便見床上的人蹭的一個鯉魚打挺就翻到地麵上牢牢地站住,然後下一秒,人就已經從房間消失了。隻剩下窗戶扇動,昭示著有人從房間裏出去了。


    陳豐看著還在風中淩亂的窗戶,產生了一個小小的疑問,難不成他們習武之人,都有走窗戶的愛好?可是這似乎並不是什麽好習慣吧?


    沒等到陳豐想到這究竟是不是個好習慣,是不是應該摒棄的時候,糾結了一天的問題已經找到答案了。


    墨藍壓著一個身材消瘦,個頭不高的黑衣人走了進來,玄一跟在他二人的身後。


    進了房間,陳豐便瞧出那黑衣人的身形,他好像有些許的熟悉,朝著墨藍揚了揚下巴。


    墨藍受到陳豐的示意,上前一把撤掉了黑衣人臉上的蒙麵巾。


    一張讓幾人都覺得意外的臉。


    不僅是陳豐認識,就連墨藍和玄一也都認識。


    “果然是你啊!”陳豐朝著那黑衣人笑了笑,“在京城百花樓也是你?”


    “你早就知道?”那人開口,卻是個女子的聲音。看那麵容,不是顧從霜,又是誰?


    “你這算是又背叛了我一次?”陳豐好像是在笑,但是任是誰都看出陳豐的笑意不達眼底,眼底一片冰寒,好似是要將人凍死在其中一半。


    果然,不論是性子再怎麽溫和的人,都沒有辦法接受旁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即便這個人是陳豐,亦不能免俗。


    “我沒有!”顧從霜堅定的看著陳豐。


    “又有難言之隱?”陳豐看著顧從霜,笑得風華絕代,卻又帶著幾分悲涼。


    顧從霜看了陳豐好一會兒,唇幾次開合,卻隻在最後說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你們先出去吧。”陳豐朝著墨藍和玄一擺了擺手。


    “主子?”他二人還有幾分警惕,不管顧從霜在陳府的時候如何,但他現在既然對主子動手了,就不該輕饒,至少不應該繼續信任了。


    可主子的模樣,分明是還打算再給顧從霜一次機會的打算。


    “出去!”陳豐的聲音堅定的不容置疑。


    玄一還想要在說些什麽,卻已經被墨藍攔住了。


    轉頭看向攔住他的墨藍,玄一眼神之中的不讚同,墨藍看得清楚明白。


    他又如何願意讓主子自己同這惡毒女人共處一室,但還是那句話,主子的命令,他們沒有置喙的資格,尤其是他們的主子,看似好說話,但做出的決定,是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更改的。


    故此,墨藍壓下玄一想要進言的衝動,上前朝著顧從霜拱手,道了一句,“得罪了”伸手在顧從霜身上連點,竟是封住了顧從霜周身數處大穴,如此一來,任她武功卓絕,卻也沒有辦法發揮出十之一二來,這般,就算是她依舊包藏禍心,主子也能撐到他們過來營救。


    一係列動作,沒給陳豐反應的時間,拽著玄一朝著陳豐拱了拱手,便退出去了。


    等到陳豐反應過來,墨藍已經從外麵把門關上了,側耳還隱隱能夠聽見玄一對墨藍的恭維,大致是在說,幸好墨藍反應快,不然他們定然不能成功。


    陳豐無奈的搖頭笑了笑,他在他的手下心裏留下的到底是什麽神仙印象?他自認為自己就是個陰險小人而已,怎麽到了他的手下眼裏,他就處處光明磊落,絕對不會趁人之危了呢?天知道,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趁火打劫了。


    但陳豐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沒有想到,還能這樣封了顧從霜的穴道,讓她一身本領沒有辦法施展。


    但是現在他就算同顧從霜解釋,顧從霜也未必會相信吧。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方知……”


    “顧姑娘。”陳豐開口打斷了顧從霜的話,“坐下說吧。”陳豐坐在桌邊,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


    一句“顧姑娘”讓顧從霜麵上的表情更加難看了,他說過,他們是朋友的,所以,她喚陳豐“方知”,陳豐喚她“從霜”,如今又變成了顧姑娘,他果然是傷到了陳豐嗎?


    也對,他聰明睿智,素來以為自己將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中,從來不允許任何事情超出他的控製範圍,如今自己一而再的背叛他,算計他,他又如何能夠輕易原諒自己。


    “對不起。”


    “沒什麽好對不起的,不過是信任與不信任的關係。”陳豐淡然說道,但心下卻沒有辦法做到如同麵上一般無二的平靜,他確實生氣。


    知曉顧從霜心中有苦衷,且顧從霜也並沒有真的傷害他,就連杜立,也不過是讓其暈厥不省人事,卻並沒有真正傷害到他的生命安全。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還是沒有辦法原諒。


    這會兒,他忽然理解了當初他將杜立和高冉推開的時候,那兩人的心情,原來是這般的。


    知曉自己竟然不被自己最好的兄弟所信任,被當成隻能同甘不能共苦的諂媚小人,怪不得,怪不得子言同自己發了不小的脾氣,怪不得文正到現在還時不時的拿這件事兒出來刺兒他一下,原來,竟是這般的感受嗎?


    “或許,我還應該謝謝你呢。”陳豐終於苦笑了一番,在另一人身上體會到了自己當初對高冉和杜立的作為有多麽的可惡,終於有了這等感同身受的難以接受。


    “我並非是不信任你,隻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她頓住,沒有接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反而說,“我不能自私的將你牽連進來。”


    “你嗎?”陳豐聳了聳肩,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將方才心頭的複雜隱去,“是你自己嗎?還是你們?”


    “我……”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打算隱瞞嗎?”陳豐的聲音並不冷,隻是沒有半點感情在其中。


    顧從霜看著陳豐麵無表情的臉,從來笑盈盈的人,忽然板了一張臉,顧從霜產生了一種讓自己膽戰心驚的錯覺,隻怕她再敢隱瞞,從此以後,她都隻能是陳豐口中的“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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