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紅蘭紅了眼眶,一口一口和著眼淚吃飯。


    紅旗在飯桌上大聲談論紅蘭今天有多辛苦。


    “那老些東西,那叫一個辛苦,我跟在後頭做了一會兒都扛不住,可難了,小妹可太厲害了!”


    紅星瞪一眼誇張的紅旗。


    “要麽說小妹能學醫呢,不像咱兩個廢物。”


    要這麽說,紅旗可不樂意。


    “嘿,你說誰廢物呢?我可不是你啊!”


    兩人都想誇紅蘭,鼓勵她,但是都看不上對方的說話方式。


    “說的就是你,天天就知道吃喝玩兒,大姐哪次迴來不罵你兩句?也得虧大姐盯著你罵,不然二姐天天要牽著狗找你。”


    紅旗冷笑。


    “說的跟你安分似的,那機械廠後頭的小樹林,你去那的次數不比迴家少吧?”


    姐弟倆年歲相當,誰也不服誰,紅蘭都習慣了,當樣板戲看,下飯!


    馬師傅不讓她這麽著急考大學,紅梅拿過來的教輔書籍就都用不上了。


    紅梅吃過飯,安排紅星洗碗,自己拿著書,去胡同口。


    劉文鑫今天加班,迴來的晚,走到胡同口,就見紅霞手裏拎著個包,等在那。


    “紅霞,你怎麽在這裏?”


    紅霞看見他,眼睛一亮,隨即臉紅低頭。


    “我找你有事。”


    劉文鑫笑著,接過她手裏的包,就像之前無數次一樣,見麵先幫她拎東西。


    餘紅霞也適應了,隻要劉文鑫在,她一根草都不用拿。


    “怎麽了?下迴讓人給我帶句話就行,我等你,不用站在這等。”


    紅霞心裏甜滋滋的。


    “要高考的消息你應該知道了吧?”


    劉文鑫腳步頓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走了兩步才悶悶的應下。


    “嗯,我知道。”


    紅霞指指他手裏的書。


    “這是我大姐給我們找的書,不過我們家除了大哥,沒人報考,蘭蘭已經給大哥寄了一套,家裏這些,我給你拿來了,我記得高中的時候你成績特別好。”


    劉文鑫很糾結。


    他今年的目標就是轉正,然後娶餘紅霞。


    未來的日子他都想好了,以後他帶著母親跟紅霞一起,結婚過日子,兩人再生兩個孩子,還有餘家這麽多兄弟姐妹,以後餘家孩子成了家,他的親戚隻會越來越多。


    他隻要轉正,正式工就是鐵飯碗。


    隻要不犯原則性錯誤,誰都不能讓他失業,石家無法再拿捏他,他與姐姐的婆家解綁,跟餘家結親,像餘家一樣團結美好的生活正在朝他招手。


    可是高考的消息突然打破了他埋頭奮鬥的那股勁兒。


    所有知道他成績好,目前隻是臨時工的人都在認定他肯定會參加高考。


    就連紅霞都給他送書來了。


    “你希望我考大學嗎?”


    紅霞一噎,向來都是她問別人拿主意,怎麽突然有人跟她求意見了?


    “啊?我?我不知道啊!”


    紅霞一臉茫然。


    “你高中成績那麽好,能考大學,難道不去嗎??”


    劉文鑫定定的看著她。


    紅霞被她看的唿吸困難,臉頰發燙,目光飄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餘家是團結友愛的,幾個孩子又是果敢狠心的。


    隻看餘紅梅,說嫁二婚的,就一點不含糊,都不怕閑言碎語,就能看出來。


    讀大學,要去四年,紅霞今年十八歲,四年後二十二歲,他不敢想,如果未來,他還在讀書,某天突然得到消息,紅霞結婚了,頭也不迴嫁給別人……


    “我的計劃是轉正後去你家提親,然後我們明年結婚。”


    餘紅霞聽著劉文鑫的聲音,腦海炸開煙花,整個人像是泡在甜水裏,羞的恨不得蜷縮起來。


    “隨便你!”


    紅霞留下一句話,大步走開,迴自己家去,書也不要了。


    這世上的人啊,酸甜苦辣,各不相幹。


    紅霞這邊冒粉紅泡泡,紅蘭這邊水深火熱。


    易紹清來的時候,紅蘭正在被馬英麟教訓的嗷嗷哭。


    馬師傅家大門沒關好,他敲門就推開了,抬腳走進來。


    “這是在幹嘛?”


    馬英麟給他一個眼神,扭頭繼續教訓這唯一的小徒弟。


    “說了多少次,注意力道力道!”


    餘紅蘭抓著被她掐爛不知道第幾遍的蘿卜,一邊哭,一邊撿新的蘿卜練。


    “師父,我手疼!”


    馬英麟狠狠落下一教鞭,砸在桌子上,跟砸在餘紅蘭手上也沒啥區別,被易紹清圍觀,餘紅蘭羞恥心頓生。


    可惜馬老頭這個師父一點都不知道心疼她。


    “疼,也要練,手上的水泡不許再挑,熬成繭子,你這手上力氣也有了!”


    說著抓起一根蘿卜做示範。


    “推拿,按摩,力道不在表麵,要傳遞到內部,看好了,這個蘿卜要做到表皮不受傷,裏麵揉成水,得怎麽發力,你自己感受!”


    餘紅蘭擦一把眼淚,忙抓起蘿卜,一邊抽噎,一邊按照師父說的繼續練。


    “要表皮完整,就得增加受力麵積,發力的點就不能隻放在指尖指關節上,看好了,你再做一遍!”


    易紹清本來看餘紅蘭行醫,沒覺得有什麽,這會兒再看,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學什麽都不容易。


    她給小雲紮針的時候,看起來跟鄰居阿姨織毛衣似的,熟練的似乎不用看,但是私底下不知道要練多少年~


    餘紅蘭一直避開掌心一處有水泡的地方不敢用力,這會兒在師父的熊熊注視下,一點也不敢含糊,整個手掌按下去,隻聽見蘿卜裏麵嘎嘣一聲清脆的響聲,同時痛徹心扉的還有她的掌心。


    “嘶,嗚嗚嗚~”


    餘紅蘭實在忍不住,東不成西不就的結果,嗷嗷哭起來。


    “師父,蘿卜是不是又爛了?”


    馬英麟看她這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軟三分,拚命壓著笑意。


    “好了,這迴不是,這次是蘿卜裏麵壞了,這次力道是對的,繼續努力。”


    餘紅蘭大喜,臉上還掛著眼淚鼻涕呢,就憋不住笑了。


    易紹清在旁邊正看的感動,被餘紅蘭這副模樣逗的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餘紅蘭氣的臉通紅,狠狠瞪他一眼,轉身屁股對著他,繼續搓揉手裏的蘿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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