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邵安調集的人馬也全部到齊了,包括一直在享受的小六子。


    他完全不是在島上那土裏土氣的模樣,一身華服,頭發也整整齊齊的,布滿皺紋的臉蛋也做過保養,看起來光滑了不少,至少不是滿臉灰塵的模樣。


    說道追蹤術,小六子有些為難,搔搔頭,又看看眼神鄙視的公孫承,他說道:“我倒是會一些,隻是技藝不精。”他心裏有怨氣,所以,學習巫蜆之術很有困難。


    明姒麵容憔悴,聽到這話麵目沒什麽變化,但眼神卻看得出有些失望。小六子蹭到她跟前,“不過我會盡力的,你身上有沒有七少一直隨身攜帶的東西?”看明姒這樣,小六子於心不忍,他很想幫忙。


    明姒想了想,隨後從懷裏拿出一個東西來,那是一個指環,雲燕瀟以前隨身帶著的,說是他母妃給他的。後來,他就送給了她。


    “好,我試試。”小六子接過來,然後鄭重的點點頭。


    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外麵的太陽,又按照此時的時辰找到對應的方位,在房間的東南角席地而坐。


    抬手在地麵上劃拉著什麽,屋子裏的其他人都看著他,對這什麽追蹤術不是很信任。


    “男人都退後點。”小六子頭也不抬,他這是在繪畫這附近的地圖。說是地圖,其實就是幾個方向,他確定一下哪條路通向哪裏,什麽山什麽河。他技藝不精所以得畫出來才行,若是別人,根本無需畫,一切畫麵在心裏就十分明朗。


    聽他的話屋子裏的男人都退開遠遠的,雖不知什麽原因,但瞧著小六子那麽努力,他們也不能上前破壞。


    接著,他把指環放在最下麵,也就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隨後閉上眼睛開始默念什麽。中途又停下懊惱的搔搔頭,看樣子好像是心法咒語什麽的念錯了,使得其他人對他的信任度又下降了不少。


    明姒則始終沒什麽表示,她以前也會一些預測,但自從兩次中毒差點死去,那些就都不管用了。盡管那些咒語什麽的她記得,但是卻根本不好使。她想,這和她的體質有很大的關係,從靈龍島上出來的人對這方麵都很靈,所以,她覺得還是能把希望寄托在小六子身上的。


    過去許久,屋子裏靜悄悄的,靜的隻能聽到小六子嘴裏發出的嗡嗡聲,大家大氣不敢喘,眼睜睜地看著小六子麵前的地麵上有了動靜。


    隻見那指環開始動,好像有什麽牽引似的,一點點的斜著前進。


    明姒緊盯著,眼睛一動不動,直至大約一刻鍾後,那指環停了,大約自己滑動了十厘米的距離,固定在原始位置的斜上角。


    小六子身體一陣抽搐,隨後一下子向後靠在了牆上,大口的喘氣,臉都憋紅了。眼珠子也是紅紅的一片,好像充了血似的。


    “你沒事吧?怎麽樣,他在哪兒?”明姒第一個迴神衝過來,蹲在小六子身邊,一邊拍拍他的肩膀,一邊焦急的要他解釋。


    小六子大口喘氣的看著那移動出一段距離的指環,深吸口氣說道:“我是以我的方位畫的地圖,這是溪口鎮,也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這是南,這是西,這是東。它現在在這兒,按方位來說這是東南方向。有誰知道從這裏往東南走是哪兒?大約五六百裏之內。”小六子抬頭看著其他人問道。如果他的技藝能再精良一些的話,能夠更準確的推斷出距離有多遠,甚至他人所處的環境都能看得到。隻可惜他是個半吊子啊,施展了一下,差點累的他吐血。


    “五六百裏之外,虺兄,那好像是鐵石穀。”公孫承說道,虺古走過大燕每一個地方,他應當是知道的。


    虺古點點頭,“沒錯,鐵石穀外有一個小鎮,是個散財地,擁有大燕最大的賭場。”


    “如果這個可靠,那麽我們趕緊趕往鐵石穀。”邵安見明姒有些激動的神色,明顯她是信任小六子的。


    “好,趕緊去準備一下,準備妥當了不管是白天黑夜,咱們馬上走。”明姒站起身,她必須的趕快找到雲燕瀟,快十天了,她感覺她也要堅持不住了。他是她的命,沒有他,她也活不成。


    還未到傍晚,邵安便集齊了人馬,公孫承也把自己帶來的人調派出來,他要隨著明姒一起去,但虺古似乎在阻攔他。


    “公孫承。”看著他們倆站在院子一角低聲說話,明姒喚道。


    “哎,來了。”聽到明姒叫他,他立即跑過來,可愛的虎牙因為笑得很燦爛露在外。


    “你不要去了,這是我的事兒,你沒必要趟這渾水。”看著他,明姒還真是不舍得他送命。


    “說什麽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危險我要是不管,那我都會恨我自己的。”公孫承一把拉住明姒的手,略顯急切的說道。


    明姒扯了扯唇角,“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別廢話了,咱們走吧。”拉著明姒的手往院外走,因為著急趕路,所以依舊是騎馬而行。


    公孫承執意要同去,虺古也隻得跟著。看起來他對所有人的印象都不好,但是他對公孫承卻很忠心。


    迎著夕陽,一行人馬踏上官道直奔鐵石穀。雖說目的明確,但要到達鐵石穀卻要走很長的路,順著大山走進去繞過來,很是偏僻。


    趕了一夜的路,明姒幾乎坐不住了,山路倒是很平坦,但是她不善騎馬,近日來更是頻繁在馬上顛簸,要死的感覺了。


    “不舒服嗎?那停下來休息休息吧。”公孫承一直在明姒的身邊,依靠著漸漸亮起的光線,瞧見了有些不適的明姒。


    “我沒事。”明姒草草迴答,繼續快馬加鞭。


    接近晌午之時隊伍才停下補給,然後又匆匆上路,傍晚之時停下休息,接下來又是連夜趕路,在馬上奔馳了三天四夜,在第四天的清晨,終於到達了隱藏在深山中的鐵石穀。


    他們是繞到鐵石穀的背麵的,因為從正麵進入就直接到了那以賭場名揚西南之地的小鎮。


    鐵石穀光禿禿的,卻高的不可思議。站在山腳下向上看,幾乎有些暈眩。


    “大家原地休息,要爬上這山,不容易。”邵安轉了一圈,迴來後語氣沉重的說道。


    明姒靠著馬兒,連日奔波,馬兒也是累的受不了了,身上都是汗,使得身上的毛發也一縷一縷的。


    “喝水,吃東西。”公孫承走過來,把水壺和糖餅遞給她,爬山?這是一項艱巨的工程。


    “嗯。一會兒兵分兩路,我什麽都不行,隻會拖後腿。你跟我在後麵吧,也算保護我了。”如若大家一起,必定慢的不得了。


    “這個你不用操心,到這兒時我就和邵安商量過了,咱們人數夠多,兵分三路。我當然要和你在一起,咱們最後走。對了,那個小六子得跟著前鋒,他有些作用的。”公孫承笑笑,盡管奔波的很辛苦,但他看起來依舊很精神。


    明姒點點頭,這樣她就放心了。不過抬頭瞅瞅那高高的鐵石山,光禿禿的十分陡峭,看得她有點頭暈。


    歇息了一會兒,邵安便帶著人先出發了,過了一刻鍾,第二隊人馬出發,他們速度很快,好似對於他們來說,爬這樣陡峭的山也不算什麽。


    “留下幾個人在原地待命,咱們走吧。”太陽照得老高,公孫承把水袋綁在了身上,一邊對明姒說道。


    “嗯。”明姒答應了一聲,但見公孫承對她伸出了手,“拉著我的手,不然很容易滾下來。”


    明姒沒有說話,抓住他的手隨後朝著山上進發。


    這山不止是看著難攀登,真正爬上來時更覺得難了,身體完全不能直立,要像猴子那樣手腳都要固定在翹起的石頭上不可。公孫承一直在明姒的身邊,不時的抓著她用力往上提,她才不至於掉下去。


    明姒覺得自己很礙事,拖延了大家,但是尋找的是雲燕瀟,她又怎麽能不來呢。


    “怎麽樣?還行麽?”看著明姒的手都磨破了,公孫承問道。心下細細一想,又對雲燕瀟抱有無數怨念,他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好事,這輩子能得到明姒這般的愛。


    “行,走。”明姒咬咬牙,抓緊了石頭,腳下也蹬住,一點點攀登,比之登天還難。


    大太陽在懸在天空上烤著他們,因著山上寸草不生,都是嶙峋怪狀的石頭,反射出更大的熱量,他們就好似天地間的糕餅,等待著溫度上升繼而烤熟。


    “他們沒影了,已經上去了。”大概爬了三分之一,公孫承抬頭往山上看,先出發的兩夥人已經沒了蹤影。


    “是麽?真快啊。”明姒也想站直身子看看,但根本不敢動,隻要身子直起來,她就有可能一頭栽下去。


    “你不用著急,他們打先鋒也是要探探裏麵的兇險。如果他真在這兒,那麽裏麵的情形也必定很危險,要做好準備。”公孫承給她加油打氣,他確實已經不是那個任性倨傲的孩子了。


    明姒深刻了解,如果雲燕瀟在這裏,那麽裏麵必定很危險。但他若是不在,那麽她會很失望,甚至可能會絕望。


    艱難的攀爬,明姒的十指盡數磨破,甚至指甲裏也都是血。她從未這樣狼狽過,甚至那時幾乎死去也沒這樣。


    幾乎到了山頂,隻是最頂部是一塊凸出來的巨石,覆蓋整個山頂,他們要上去,就得運用輕功越過去。其他人可以,但對明姒有難處。


    公孫承盡管武功高,但僅憑他一人之力很難辦到,而此時,一直默默跟在後麵的虺古走了出來,看了看明姒,嘴角勾著,眼神卻是不善的。


    “咱們一起。”他淡淡的說道,隨後伸手一把抓住明姒的手腕。公孫承在另一邊也立即抓住她的另一隻手,倆人很有默契的同時躍起,帶著明姒,恍若隨風翩飛的風箏,隻是一瞬間便消失在巨石頂端。


    下一刻,數個黑影紛紛躍起,這鐵石山上清淨了。


    鐵石山的內部,是誰也沒想到的,鬱鬱蔥蔥的樹木隨著風舞,好似海浪一般。


    所有人都有瞬間的發愣,就連虺古也是如此,連連搖頭,“這裏不是這樣的。”


    “那這是怎麽迴事兒?”公孫承扭頭瞅著虺古問道。


    虺古還是搖頭,“恐防有詐啊!”


    “他們應該是都下山了,咱們也走吧。”這裏除了他們,先鋒已經不見了,她不免焦急。


    “好。”有危險公孫承也是不怕的,什麽危險不危險,他命大的很。


    一行人走過一段石頭路隨後進入了密林,一進入這裏瞬時感覺空氣很稀薄,唿吸時得大口的喘氣才行。


    幾個護衛打頭陣,然後是公孫承,隨後是明姒,斷後的是虺古。


    “確實很陰森,我都喘不上氣了。”公孫承嘟囔著,不忘迴頭瞧瞧明姒如何了。


    “我沒事。”明姒輕聲迴答,有事沒事其實她都已經不在乎了。


    走了很長一段路,感覺應該是快到山下了,卻一直沒看到先行出發的邵安等人,也不知他們的速度怎麽這麽快。


    “慢著。”驀地,走在最後的虺古突然出聲,其他人瞬間停住腳步。


    明姒迴頭,想要詢問,卻見虺古正在仔細的聽著什麽。


    “怎麽了?”公孫承走過來問道。


    “那邊有聲音。”虺古指著左側說道。


    明姒與公孫承對視了一眼,一行人隨即改變方向,朝著他所指的方向走過去。


    果然,過了一會兒大家都聽到了說話聲,是小六子。


    大家快步趕過去,隔著樹叢,瞧見了邵安等幾十人全部聚集在一處,隔著一條長滿蒿草的深溝,正在與一個小女孩對峙。


    “怎麽迴事兒?”明姒快步衝過來,大家站的稍稍向後,唯獨小六子一馬當先站在最前麵,與那小女孩對峙的其實是他。


    “她在阻止我們過去。”邵安低聲說道,神色警戒。


    明姒看過去,這才發現對麵那人根本不是什麽小女孩,而應該是個侏儒。穿著花裙子,梳著兩個小辮子,裝扮很可愛,但長相卻有些老城,看起來應當有些年歲了。


    “呦嗬,這麽多人啊。不過就算人多也沒用,你們若是過來了,那就迴不去了。”她說著,聲音有些怪怪的,神態囂張。


    “這牛皮吹得真是響,不就是一點點的陣法嘛,在我眼裏不算什麽。”小六子迴答,可見他對那個小侏儒還挺有興趣的。


    “哼,若是不信你們就試試好了,看我是不是在吹牛皮。”小侏儒嘻嘻一笑,穿著花裙子站在密不透風的密林邊,有幾分詭異。


    “那我就讓你看看,我是不是在吹牛皮。”小六子抱著雙臂揚起下頜,口氣大的很,與那小侏儒不相上下。


    明姒不想聽他們吵架,上前一步,盯著那小侏儒冷聲道:“你們是不是在錦州城劫走了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啊,你們是為了他來的。不過他已經做我姐姐的男寵了,你們就死心都迴去吧。”小侏儒揮揮手,說的雲淡風輕。


    明姒瞬時間胸腔一陣緊窒,但同時又鬆了口氣,果然找對了,雲燕瀟在這裏,而且聽那小侏儒的意思,他應當沒有危險。不過,男寵?


    “男寵?你姐姐是誰?”還真是笑話,要雲燕瀟給她做男寵。


    “我姐姐?嘻嘻,說出來怕嚇著你們,她可是這江湖第一高手。我好心奉勸你們一句,要是不想死,就趕緊滾。”最後一句,她說的冷森森,幾乎是咬牙切齒。


    “嗬嗬,這事兒好玩了。居然有人要他做男寵,哎,咱們走吧。”公孫承突然笑出來,走到明姒身邊用肩膀撞了撞她,嬉笑道。


    明姒瞪了他一眼,他立即收聲,不過卻一直在偷笑。


    “他是我的丈夫,做你姐姐的男寵,有點諷刺。再言,你說第一高手,這更諷刺,簡直是個笑話。”明姒著實生氣,這是自從明珠之後她最生氣的一次,居然還有人和她搶男人,那個男人隻能是她的。


    “嘻嘻,隻要是我姐姐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是你丈夫又如何?不過瞧你長得挺美的,或許姐姐也會喜歡,不如,你們夫妻共同做姐姐的寵物好了。”小侏儒看著明姒,好似很好心的給了個提議。


    “小矮子,閉上你的臭嘴。”沒等明姒翻臉,公孫承先不樂意了,指著那小侏儒大聲嗬斥。


    被罵小矮子,小侏儒明顯不高興,臉色陰沉下來,下一刻驀地快速隱入她身後的密林。


    “不好,她要起陣。快,送我過去。”小六子一緊張,匆忙大聲道。邵安動作也極快,立即上前抱起小六子,飛速掠過深溝躍到對麵。


    公孫承抓住明姒的手靠近她,緊盯著對麵一邊壓低了聲音道;“真的不好對付,不如先迴去?”


    明姒扭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想在這兒就迴去,好不容易找到他,我怎麽會放棄。別再說氣我的話了,我會翻臉的。”為了避免公孫承因為幸災樂禍而說些氣人的話,明姒先發製人。


    公孫承立即閉嘴,握著她的手卻沒鬆開。下一刻,密林上頭猛的飄來一片黑雲,看起來麵積不大,速度也不快,卻在瞬間將整個山林罩住,光亮消失,眼前一片黑暗猶如黑夜。


    “大家聚攏不要分開。”虺古的聲音響起,就聽到大家聚攏在一起的聲音。公孫承也拉著明姒趕緊靠過去,然後就聽到從深溝對麵傳來怒罵之聲,就是那個小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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