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人在半空,一刀斬出,如白虹經天。


    他心裏恨極了莫廷鶴偷襲範大誌,如果不是有玄武經護體,大誌恐怕就要當場隕命。


    這一刀,用盡了全力。


    凝練的刀氣拖出一道白芒,聲勢駭人。


    莫廷鶴唿吸停頓,瞳孔劇縮,何安的修為超出了他的預判。


    煉神境巔峰,即便再強也是有限。


    但眼前的一刀,顛覆了他以往對六境的認知。


    莫廷鶴除了忌憚方易之,根本沒有把其他人放在眼裏。


    他根本未曾想到,何安出手如此果決,更未曾想到,少年這一刀,竟如此淩厲。


    他的雙瞳之中,已然看不到何安的身影,隻看到一條大河傾瀉而來。


    少年真的很強。


    大陳帝國的知行院,究竟有多少高手?


    隻憑這一刀,他覺得西涼同階修行者中,能接下來的寥寥無幾。


    莫廷鶴心中雖震驚,但反擊卻極為淩厲。


    他右臂顫抖起來,接著是五指,磅礴而精純的元氣,以驚人的速度湧進短刀,接著,盡數化作耀眼白光。


    莫廷鶴掌中刀就像一朵怒放的銀菊,毫無花巧地硬撼大河。


    畢竟,他的修為比何安高出一個境界,所以他有這個自信。


    “轟”的一聲爆響。


    那傾瀉的大河,仿佛盡數澆在菊花上,波光瀲灩中浪花四射。


    四周的牆壁也無法承受這狂暴的力量,頃刻爆裂,碎石混雜著泥土,嘩嘩掉落。


    莫廷鶴不出意外地接下這一刀。


    境界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一步踏錯,或許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借助這個契機,莫廷鶴雙腳猛地一挫,身體上方的石縫裏受力,驟然迸射出無數灰塵。


    何安極為冷靜,仿佛早已預料到,長刀忽然橫轉。


    莫廷鶴發出一聲短促的嘯鳴,身體倒掛,反手握刀,向下斬殺。


    他突然驚恐的發現,剛才對拚時那少年長刀透發的霸道勁氣,在他體內經久未散。


    那霸道勁氣,如陀螺一般,鑽進肌膚,撕扯著他的穴道、經脈。


    莫廷鶴忍不住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


    這隻是極短暫的瞬間。


    何安的刀,已閃電般劃過。


    “啊……”


    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莫廷鶴像一隻破麻袋,掉在地上。


    他的雙腿,被齊齊斬斷。


    “啊……啊……”


    看著飄然落地,握著滴血長刀的何安,莫廷鶴眼中充滿恐懼,倒在血泊中,狀若癲狂的在身上摸索。


    他哆嗦著從懷裏摸出一張黃色符紙,一把攥在手心,像瀕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黃色的光芒從他指縫流淌出來,頃刻,布滿全身……


    眾人錯愕中,莫廷鶴驟然憑空消失,隻剩下地上一攤血跡。


    “這應該是無影符,可以瞬移出很遠的距離。”


    方易之若有所思道。


    “無影符?難道是神符師畫的符?”


    馮春好奇的出聲詢問。


    方易之點頭道:“不錯,據說修為高深的神符師畫的無影符,可以瞬移千裏。”


    顧輕舟把寶劍插迴劍鞘,接口道:“這種符籙,我曾經在皇宮裏見過,還有些修行者花重金搶購,據說能在關鍵時刻保命……看來這個家夥,是早有準備。”


    馮春握拳道:“他斷了雙腿,應該跑不了太遠,我們追!”


    “嗯……我感應到了……他好像還在前麵!”


    範大誌迴話,但看到地上斷肢與血泊,一陣反胃,剛吃下去的肉幹,有種想嘔吐出來感覺。


    何安已如離弦之箭,率先衝入黑暗。


    方易之見狀,帶著幾人也跟上去。


    甬道幽深,眾人也不知追出多遠,道路變得逐漸寬闊,前方隱約透出亮光。


    漸行漸近,亮光越來越盛。


    隻見兩邊牆壁,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個樣式古樸的油燈。


    燈火如豆,發出幽幽光芒。


    也不知這些燈,在這暗無天日的甬道裏亮了多少年。


    兩盞,三盞,連成線。


    無數盞燈相連,一望無際,巍然壯觀。


    眾人仿佛置身於一個奇幻空間。


    “這些燈,不像是有人最近點亮的,看這上麵的灰塵……”


    顧輕舟忍不住開口,聲音在空曠的甬道內迴蕩。


    方易之熄滅手中火把,打量著四周,道:“這燈裏麵應該是深海鯨油,據說可以一直燃燒,經久不息。”


    馮春吸了吸鼻子,悶聲道:“聽我爹說過,這種長明燈,一般是在墓裏給死人用的。”


    範大誌一聽,頓覺有些森然,縮了縮脖子,走近何安小聲道:“小安……這裏會不會有鬼?我有點害怕。”


    何安還未答話,遙遠的甬道深處,隱約傳來痛苦的唿喊。


    莫廷鶴臉色蒼白,奮力向前爬行,身體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


    前方不遠,一個藍衫男子雙手抱胸,懶洋洋的靠牆而立,懷裏抱著一把刀。


    幽暗燈光下,男子望向莫廷鶴的眸子裏充滿戲謔與譏誚。


    “救命……快救我……”


    看到男子無動於衷,莫廷鶴加快速度,他雙腳被砍斷,如同一隻奮力爬行的蛆蟲。


    莫廷鶴喘著粗氣,爬到男子腳下,一把抱住男子的褲腿,哭喊道:“救救我……快救我……我把他們都引進來了!”


    莫廷鶴說著,轉頭看了看身後,惶恐的抱緊男子褲腿道:“快,快……他們追來了……城主大人呢?……快幫我殺了他們……快……我……”


    “鏘——”


    莫廷鶴話未說完。


    銀刀出鞘,寒芒閃過,瞬間劃破他的咽喉。


    莫廷鶴雙手捂著喉嚨,鮮血從指縫汩汩湧出,他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望著男子,眼神逐漸渙散……


    “廢物!”


    藍衫男子厭惡地踢開莫廷鶴,把雪亮銀刀舉到眼前,因為速度足夠快,所以刀鋒不曾沾染一絲血跡。


    男子滿意地歸刀入鞘,燈光映照他的臉龐,竟然是從知行院逃離投奔西涼,許久不曾露麵的黎別。


    望著地上莫廷鶴的屍體,黎別眸光閃爍,他俯下身,將鮮血塗在自己臉上、身上……


    不一會,方易之與何安等人趕到,看到渾身是血,模樣淒慘的黎別,俱是一驚。


    “是你……?”


    方易之看了一眼地上莫廷鶴的屍體,眉頭微蹙。


    “黎別,你火燒藏書樓,叛出知行院,人人得而誅之。”


    顧輕舟拔劍,劍尖斜指,揚聲喊道。


    黎別的目光從何安身上移開,緩緩掃視眾人,臉上浮現複雜且古怪的表情。


    “你們現在走……或許還來得及。”


    黎別似乎很痛惜地搖首歎道。


    隻是他滿臉血汙的模樣,落在眾人眼裏,盡是猙獰與嘲諷。


    “再晚一些……怕是……即便院首大人親至,也無法救你們出去。”


    “你還有臉提院首大人?今天我們就替知行院清理門戶。”


    何安麵沉如水,向前逼近。


    “別跟他廢話,我們一起上,活剮了他!”


    馮春說完,一拳轟出,拳頭上電弧繚繞,劈啪作響,聲勢十分駭人。


    麵對馮春剛猛一拳,黎別沒有選擇硬接,足不沾地般飄然移開數尺。


    馮春一拳重重轟在牆上。


    石屑激飛灰塵震蕩中,銀光一閃,顧輕舟的長劍已刺到黎別胸前。


    與此同時,一道恐怖的刀光拖著白芒,割裂空氣,帶著淒厲的唿嘯,攔腰斬來。


    何安,馮春,顧輕舟三人同仇敵愾,一出手盡是殺招。


    方易之手握短槍,將範大誌護在身後,望著場中局勢,眉頭緊鎖,臉上若有所思。


    “鋥……”


    黎別拔刀出鞘,他的人也如刀鋒一般,迸發出一股銳利的氣勢。


    淩厲刀芒,裹脅著厚重的天地元氣,崩開顧輕舟長劍,化作一片清輝,與何安長刀絞在一起。


    “沙…沙…沙…”


    劍氣刀芒縱橫交錯,周圍牆壁被劃出道道印痕,沙石簌簌掉落。


    原本幽暗的一盞盞油燈,被淩厲勁氣壓迫得幾近熄滅。


    “殺!”


    馮春發出怒吼,又是一拳轟出。


    地上的碎石灰塵被拳風卷起,宛若一條灰龍,帶著轟隆迴響,暴雨般砸向黎別。


    黎別的眼睛裏,散發出狂熱的光彩。


    他向後疾退,同時驟然劈出數刀。


    刀影重疊,竟然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赤紅色的火焰,溫度驟然升高。


    赤紅色的火焰與天地元氣劇烈摩擦,頓時洶湧噴薄。


    頃刻間,轟然炸開。


    “燃木刀法!”


    顧輕舟攸然動容。


    耀眼光芒中,熾熱火焰四射,被燒的通紅的碎石如流星般墜落。


    顧輕舟長劍舞得密不透風,擊飛麵前幾團火焰,順勢一把拽住馮春,飛掠後退。


    滾滾火焰中,飛出一彎弦月,月華般的刀芒一閃,驟然斬到黎別胸前。


    望著眼前驚鴻一刀,黎別眸中滿是驚詫,他背靠牆壁,已退無可退,猛吸了一口氣,胸口陡然塌陷,身體硬生生橫移數寸。


    “嗤……”


    刀芒閃過,黎別捂住左臂,鮮血從指縫滲出。


    “何安!”


    黎別麵容扭曲,加上塗抹的血跡,看上去猙獰無比。


    “你的確讓我意外……希望這次你能夠活著……再和我一決高下。”


    黎別咬牙說完這句話,拔地而起,攀上牆壁,雙足一蹬,整個人如同一隻大鳥,向何安來時的甬道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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