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清楊趕過來的時候,廖氏還死活非要站在院子裏吹冷風,隻說是死了也比活著,不被小輩放在眼裏,陽奉陰違強。


    她已是在這院子裏站了一刻鍾了,以她這身體,還不知道會不會生了病。


    於清楊萬萬不敢讓她生病的,一來,這好歹是他母親,縱使有再多不是,也是生他養他的娘,二來,他自守孝後起複還不到二年,根基還沒紮穩,若是這個時候廖氏出了事,他一連遭遇兩場孝期,便是有程家徐家撐著,對他個人而言也算不得什麽好事。


    於清楊急得不行,伸手去拉廖氏:“娘這是做什麽?什麽奴才小輩的,哪有您的身子要緊?”


    “要緊?我若是要緊,你媳婦女兒可就不敢瞞天過海了?他們分明就是沒把我老婆子放在眼裏。以我看,就是你沒把我這個娘放在眼裏,他們才如此猖狂!”


    廖氏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有些哆嗦了。這寒冬的天氣,也把她凍得麵色又青又白。


    於清楊急得直跺腳:“娘要是嫌兒子不孝,兒子就去祠堂裏跪著,您也不能這樣作賤自己的身子!”


    廖氏聽到他的話直哼,一旁看笑話的崔氏和於小霏,此時卻扮起了好人來。


    崔氏道:“娘根本不是怪二叔,隻是弟妹和二侄女實在是太過分了。娘這一口氣堵在胸口間,上不來下不去的,便是迴了房裏,又能好到哪裏去?二叔是做官的人,不會連這個事情都看不清楚吧?”


    於清楊被崔氏這兩句反問,問得一陣語塞,當年這件事情,本來也是廖氏亂點鴛鴦譜,當時於小靈提的那個把半夏賣了再買迴來的主意,他也是讚成的,不然以半夏的本事,扔到莊子上可就浪費了。


    隻是,如今半夏跟著於小靈到了徐家,此事怎麽又突然翻了出來?


    他一個為官的人,自然不會看不懂這一兩點,要想出了廖氏心口堵著的這口氣,那估計便是……


    “娘想如何出這口氣,倒是明白說的兒子聽聽。”他沉聲問道。


    聽他這樣問,廖氏才哼了一聲,開口說了話:“這對兒狗奴才,都不是我於家的人了,我能怎麽樣?!隻不過,誰家的人便迴誰家去便是了,眼不見,心不煩!”


    廖氏說的這話,是個人都能聽出來她什麽意思,她這哪裏是說半夏和逢春,可不就是說於小靈嗎?


    滿院子目光中,都投了過來,於小靈輕輕地笑了,說道:“祖母想讓我走,何必繞這麽大個彎子?倒把人家好端端的小孩子嚇到了。”


    她輕描淡寫的說了這句,目光落到了於小霏臉上,見她蠟黃無光的臉上,盡數刻著哀怨二字,而在這兩個字上麵,她隱隱的笑意中,又透著幾分看好戲的意思。


    費這麽大的功夫,把她於小靈從木魚胡同趕走,於小霏能有什麽好處,難道隻是替廖氏崔氏和她自己出一口氣,這麽簡單麽?


    於小靈自不會被他們逼的沒有地方去,廖氏讓她當天便離開木魚胡同,於小靈也不迴忠勤伯府,直接去了一處她在京裏的陪嫁院子。


    忠勤伯府有看不見手,不定何時便使勁推她一把,而木魚胡同卻有讓人厭煩的腳,不停地踢打她,雖不算痛,卻十分惡心。


    被廖氏從於家趕走的事情,她不敢跟徐泮提,怕徐泮打仗分了心。於小靈自己並沒什麽不痛快的,況且廖氏作了這一場,也沒落到什麽好處,第二日便發了燒,又渾渾噩噩地開始說胡話了。


    崔氏把責任都推到了於小靈身上,說是她將祖母氣的發了病。可於清楊卻是生了氣,厲聲指責崔氏母女故意將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推到廖氏臉前,所以才導致廖氏生了病。


    崔氏自然不肯認一下這罪名的,她哭著喊著,說二房欺負她這個寡嫂,哭哭啼啼的鬧了一天。


    可是當天晚上,於霖便跪到了祠堂,用他那弱不經風的身板,說要跪上三日替母恕罪,為祖母祈福。


    這可把崔氏嚇壞了,再也不敢哭嚎一句,隻把這些罪名都認了,讓於霖不要亂來。


    崔氏自食了這枚苦果,而廖氏又開始犯糊塗,衛玥過來看了一迴,說是廖氏到底年紀大了,能不能再清醒過來,卻是不好說了。


    於小靈聽到這個結果,心下不由有些愉悅,她不過是從木魚胡同搬了出來而已,可廖氏和崔氏,卻是作不起妖來了。


    她想了想那二人,又想到了於小霏。


    她使人去好生查一查,於小霏那日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於家,她之前有何動作,又和何人有過接觸。


    於小靈在顧家出事後,於小霏也沒撈得好處,留言四起,可把平成侯府氣壞了,向上門來賠禮,徐泮連門都沒讓進,可以想見,於小霏在婆家的狀況了。


    她對自己的恨意,於小靈心知肚明,因而才更要查查清楚……


    於小靈搬得這個小院子十分的簡陋,華嬤嬤帶著人收拾了好幾日,才有些模樣。


    華嬤嬤覺得,讓夫人在這樣的地方養胎,迴頭伯爺迴來了,還不知道發什麽脾氣,這個倒也罷了,隻是,這個院子到底簡陋,能伯夫人眼看著就要生產,在這裏生產到底不如伯府。


    可那個伯府詭異非常,華嬤嬤也不敢勸於小靈迴去。華嬤嬤私下裏跟暖橘商量這個事情,暖橘也覺得,夫人自己在這裏,誰也靠不上,總是不大放心,她想了想,突然說道:“我想起來了,上一迴去潭柘山上,清潭法師身邊的浮禾師傅找我過去傳了幾句法師的話,說的就是夫人懷孕生產的事情。”


    華嬤嬤一聽,嚇了一跳:“夫人自小便同青潭法師有緣。難道法師看出了些什麽來?哎呦呦,法師如何指點的?你快說說!”


    暖橘迴想了一下,道:“法師叮囑我,說夫人這胎十分要緊,若有什麽異常之處,定要派人傳信潭柘寺,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華嬤嬤一聽,一巴掌拍在了暖橘的腿上:“你這個丫頭,怎地早不說來?法師待夫人不一般,曾說夫人是佛陀轉世,說不定夫人肚子裏的,更是大佛降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陀降生可不是小事,還不快往潭柘寺傳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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