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靈是被眾人的唿喊聲,給喊醒的。她睜開眼睛,正看到眾人焦灼的眉眼。


    “靈兒,你怎麽樣了?哪裏不舒服,快跟爹爹說說?”於清楊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見女兒醒了,又驚又喜,連忙問道。


    於小靈眼睛軲轆轉了個圈,才發現自己還在那馳風樓的雅間裏,並未轉移。


    “看樣昏過去的時候並不長。”


    於小靈在心裏琢磨道。


    “爹爹,我沒事了,就是有點頭疼。”於小靈如實的說,不過她猜測,這大概是屢試不爽的反噬了吧。


    “使人去訂幾間房,今日先別迴去了。再去看看大夫請來沒有?”於秉祖沉聲道。


    如果是方才於秉祖低沉的聲音,還透著不容忽視的威嚴的話,如今的低沉卻流淌出祖父的擔憂與慈愛。


    於小靈忽然覺得這個於家當真不錯,這才是凡人之間真摯的情感。


    大夫還沒來,她的頭卻疼得更厲害了。她知道,大夫大概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的,就像太醫也解釋不了,她轉世那七日為何渾身疼痛一樣。


    說白了,凡間的大夫診斷的是肉身,而她疼痛的卻是靈魂。


    這就是上天的反噬,毫不猶豫地捏住了赤裸裸的魂魄,讓人無從招架。


    因而於小靈頭痛欲裂,卻未告訴任何一個人,她隻說,有一點頭疼罷了。


    大夫來了又走了,果然什麽都說不出來,外間鑼鼓喧天,雅間裏的人卻愁眉不展。


    於小靈覺得過意不去,可她委實裝不了若無其事的模樣,隻好任由於清楊抱著她去了客棧。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陣,醒來的時候已經日頭西落了,抬眼看見冰荔在輕手輕腳地收拾幾個瓷藥瓶,想開口喊她一句,又覺得腦袋裏昏昏沉沉的,還是霍霍地疼。


    好在冰荔很快就發現了她,連忙端了溫水來喂她喝。


    於小靈淺淺地啄了兩口,聞見冰荔手上似有若無的藥味,想起了一件事,道:“冰荔姐姐可帶了青潭法師送我的藥瓶?”


    冰荔聽了先是一愣,後又忽的眼睛放光:“法師送了姑娘兩種藥,一共六瓶,奴婢一樣撿了一瓶帶來了。”


    於小靈露了笑臉,道:“姐姐拿來我瞧瞧。”


    青潭給她的藥,一個名曰歸安丸,是鎮定魂魄的作用。另一個名曰清風露,於小靈記得,這是個好東西。


    話說那一年,青潭還不過十二三歲罷了。她與青潭說,她要與他比一比,看是她從暗流中到蓮石湖畔快,還是青潭從山上下山快。


    其實她當時不過是想誆他下山罷了,不然以他對佛經的專注,她怕他會變成了瞎子。


    青潭笑著點頭應了,趁著他師父瀧鬆法師出遊的那幾日,撿了一天清晨開始比試。


    可是讓人想不到的是,待到日暮蒼山遠,也沒在蓮石湖畔看到青潭的人影。


    而當她躍上溪流,一路逆流而上的時候,卻在半山腰見發現了摔在石頭上昏迷不醒的青潭。


    她隻慶幸青潭是順著一條溪流下山的,不然她可如何能發現他呢。


    苦苦喊他,不見蘇醒,她熬不住心裏的焦灼,朝他施了靈力……


    反噬屢試不爽,或許是朝著青潭施的靈力太多了,她居然頭痛半月不止。


    彼時,青潭每日起早貪黑,翻遍藥典醫書,可試了百種方法都治不了她的頭痛。


    直到有一天,他拿了一瓶透著薄荷般清涼氣味的瓷藥瓶過來了,她以為都是些無用功,可當他把那整整一瓶草綠色的藥水倒進青缸裏時,那頭痛卻一點一點緩解了。


    雖不能去,卻緩了大半。青潭看到案上擺了一本與道家論道時讀的真經——《太清風露經》,便把這藥喚作了清風露。


    冰荔很快就找到了藥瓶,於小靈識不清封條上的字,道:“姐姐把那個藥水給我,不要藥丸。”


    於小靈接過藥瓶,揭開封條,打開瓶塞,一股清涼之意直沁人心。她微微笑了笑,轉眼瞧見冰荔疑惑的眼神,心下轉了轉。


    “冰荔姐姐,法師好似說過,我若是頭疼的厲害,就拿了這個藥水擦到太陽穴上,會好一些。”


    然而冰荔接過藥瓶卻又遲疑起來:“法師果真說太陽穴?奴婢聽說那可是死穴,奴婢不敢點。”


    於小靈一聽,差點笑出來,隻好半捂著頭道:“法師沒說點穴,隻說是輕輕擦些藥,沒事的。你再不用藥,我可疼得更厲害了。”


    她說完,又想起什麽,補了一句:“法師說是秘藥,不能讓旁人知曉。”


    冰荔沒了法子,硬著頭皮上了,於小靈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好擔心的。


    用了藥,慢慢地果然好了些,於小靈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迴到京城的時候,於小靈已經全都好了,程氏聽說她遭了這一樁事,嚇得三魂丟了兩魂半,見她這會兒好利索了,站在一旁嘻嘻地笑,一把抱住就不撒手。


    下晌專程請了位太醫來看,自然也沒什麽特別之處,於家人滿腹狐疑,又無計可施,隨她去了。


    於小靈鬆了口氣。程氏俯下身子又伺候了女兒兩日,見她果然沒什麽,瞅了空當,抱著她迴了娘家。


    程家倒是個比於家大的多的地方,蓋是因為程氏兄弟二人皆在朝為官。


    於小靈的外祖父程盛是詹事府少詹事,正兒八經的東宮近臣。而其兄程益乃是皇上欽定的湖廣布政使,正三品大員。


    程氏一族本是杭州人士,不過自程益程盛的父親故去後,便和杭州的本家分了宗,在京城落了腳,如今也有十幾年了。兩家同住木香胡同,一個南邊,一個北邊,世人便稱南程北程。


    一進一進的院門在於小靈眼前恍過,她不得不感歎,像程家這樣的鍾鳴鼎食之家,在京城也才勉強數得上罷了。


    於小靈的外祖家,便是北程。她有兩個親舅舅,大舅舅程思勉是成華二十年的進士,如今自是在江浙一帶做了兩年知縣了。於小靈那條惹了禍事的月華裙,便是大舅母從任地送來的。


    二舅舅程思勵讀書上差些,兩試不中,如今還是個舉人,程盛攆了他出門曆練,在西北的某處府衙於人做幕僚。


    所以此次於小靈能見到的,也就是她外祖母吳氏、二舅母封氏和二舅家的兩位表姐了。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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