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珵見聶捕頭答應,也無心早飯,探望過蘇李氏後便迴到自己房間靜靜發呆,蘇懷在一旁也不打擾,隻是靜靜地陪著。


    時間一點點流失,等蘇珵將整個事件重新梳理一遍的時候,已經快到正午了。蘇珵有些著急,他總覺得整個事件還有隱情,並不如劉鐵柱說的這麽簡單,可那一縷隱隱的疑惑卻總也抓不住。


    一陣敲門的聲音憑空響起,打斷了蘇珵的思路。蘇懷起身打開房門,見是齊光正站在外麵,便問了一聲好,將他請進屋內。


    “蘇兄弟,我聽說你仍在推敲這個案子,怎麽樣,有什麽收獲嗎?”齊光剛坐下便出聲問道。


    “齊大哥,你覺得錢胖子的小妾沁兒,為人怎麽樣?”蘇珵也不客套,直接反問道。


    “啊?”齊光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蘇珵會問起她來,隨即臉色一沉,“哼,跟著錢古那樣的人,還能有什麽好人不成,那女子也定是個貪慕虛榮蠻橫無理之輩!”


    蘇珵知道他對錢古幾人絕無好感,便笑了笑,開口說道,“齊大哥,我卻不這麽認為。前日那小妾看似蠻橫,可若不是她關鍵時刻開口,隻怕一場混鬥是少不了的。那錢胖子手下的劉鐵柱和瘦隨從兩人都不是碌碌之輩,頗有些拳腳,真動起手來,恐怕難護得大嫂和令堂周全。”


    齊光聞言卻是並未反駁,他沉思了一下,抬頭一笑,臉色卻是好看了很多,“如此說來,我倒是還需要感謝她了?隻是可惜呀,可惜她命喪於此,我卻是不能當麵道謝了。”


    蘇珵麵色變得肅穆起來,他心裏還是接受不了這樣一個女子會和人通奸,會幾番指使人殺害劉鐵柱!


    “齊大哥,今日那劉鐵柱雖然言辭鑿鑿,不過我卻覺得他似有幾分心虛,恐怕是另有隱情。”


    齊光聞言,有些驚訝,道,“蘇兄弟,凡人之所為莫不有所求。如果劉鐵柱隱瞞真相,你說他為什麽要自認真兇呢?這可是死罪呀!”


    “人之所為,必有所求……”蘇珵呢喃著這句話,在房中來迴踱步。好一會兒突然起身站定,麵帶喜色,“齊大哥,你說得對,人之所為定有所求!可是你說劉鐵柱昨晚穿上錢古的衣服,一個人跑到錢古的房間自顧自地表演了一段口技,然後又溜迴自己房間!你們說,他這是為的什麽呢?”


    齊光與蘇懷聞言,麵麵相覷,一時也說不出話來。是啊,若是為了練習口技,也不用這麽麻煩啊;過了一會,隻聽蘇懷問道:“會不會是他知道我們在外麵,故意這樣裝神弄鬼好迷惑我們?”


    蘇珵想了一會兒,“應該不會,看今日劉鐵柱的表現,分明是想讓我們堅信人已經死了。若昨晚知道我們在外麵,隻怕是不會有那般表現了。”


    蘇珵說完,起身朝門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既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走,我們去見見那劉鐵柱。”


    齊光蘇懷互相看了一眼,忙跟了上去。早飯前,劉鐵柱已經被單獨看押了起來,聶捕頭忌憚他一身蠻力,特意安排了四個捕快看守。


    蘇珵跑出房間,便找來聶捕頭說明原委,四人走近關押劉鐵柱的房間,低聲交流了一下,便由蘇珵獨自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劉鐵柱蹲坐在房角,一臉平靜。聽見門響,他抬了下頭,有些怔怔地看了眼蘇珵,又恢複了之前神色。


    蘇珵自顧走到劉鐵柱跟前,靜靜地看著他。


    “沁兒沒有死,對不對?”蘇珵開門見山地問道。


    劉鐵柱聞言,抬頭靜靜看著蘇珵,一言不發。


    “一個剛殺了人的人,神色是不會如此安靜的!”蘇珵輕聲道,忽然想起了自己當初殺石堅時的情景,“除非是慣犯!”


    劉鐵柱仍是沒有說話,屋內頓時一片安靜。


    “她死了!”好一會兒,劉鐵柱突然呢喃道,似是迴答蘇珵又似乎是竊竊自語,“是我毒殺了她!”


    蘇珵定定地看著劉鐵柱,突然高聲說道:“你可知道官府會如何處置沁兒的屍體?”


    劉鐵柱一愣,抬頭看著蘇珵,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


    “此地距望山縣有多半日的路程,午飯後啟程怕是要到晚間才能趕到。”蘇珵盯著劉鐵柱的眼睛,慢慢說道,“我剛問了聶捕頭,聶捕頭說隻會押解你迴衙,沁兒的屍體他是不會帶的!”


    劉鐵柱仍是怔怔看著蘇珵,似是在聽一個和他沒有絲毫關係的故事。


    “聶捕頭交代了孔莊主就地安葬,”蘇珵轉身,背對著他,繼續說道,“你知道,孔家莊積貧已久,怕是並無餘財去埋葬一個莊外之人。何況….”蘇珵冷冷一笑,轉過頭來看著劉鐵柱,像是和鄰家小夥伴繼續聊天一般繼續說道:“更何況因為她,孔有財被暴打,孔莊主也被你們錢老爺奚落。這孔家莊上上下下怕是對她並無好感!你說,待眾人散後,孔家莊會如何對待死了的沁兒?”


    李鐵柱聞此,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蘇珵一直盯著他的眼睛,見狀不由輕笑了一下,又道:“如果我是孔莊主的話,說不定會直接讓人找個懸崖將屍體丟下去;或者找口廢井往下麵一丟,再用土石一填,豈不省事?”蘇珵竟是越想越開心,他輕撫著下巴,思考的好不認真,一邊輕聲道:“嗯,說不定在丟下去之前還會先將屍體上的衣服給扒了,畢竟那樣的絲綢輕衫,這孔家莊怕是沒幾個人見過!”


    蘇珵說的開心,隻聽得屋外幾人卻是苦笑不已,沒想到這蘇小哥竟還有如此惡趣味。


    “住口!你住口……”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大吼,頓時將聶捕頭三人驚醒。聶捕頭和蘇懷不知裏麵發生了什麽事,心憂蘇珵安危,抬腳就要向裏衝去。齊光見狀,忙伸手拉住了他們兩個,打了個手勢示意了一下,又凝神聽去。


    屋內,劉鐵柱狀似瘋狂,蘇珵冷眼旁觀。


    “我不允許有任何人傷害沁兒,任何人都不行!”劉鐵柱怒吼連連,“我傷害了沁兒,我得死!你們若敢,你們也得死!”說著,便拔腳向前,一副要同蘇珵搏命的樣子。


    屋外三人聽劉鐵柱如此喊話,不由麵麵相覷,心道看樣子還真有隱情。


    “沁兒沒死,昨晚在錢古房中,同你爭吵的就是她吧?”蘇珵不為所動,冷冷說道。


    正有些發狂的劉鐵柱突然愣住了,他嘴角抽搐了幾下,卻是連連後退幾步,又一下對坐在地上,懊惱不已。


    蘇珵也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麵帶微笑,胸有成竹。他知道劉鐵柱的內心已經有了空隙,便一定會將真相說出來的!


    這是早晚的事兒,他有的是時間,他能等。


    兩人一站一坐,屋內的氣氛靜謐地有些沉悶。


    突然,劉鐵柱抬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決絕,聲音帶著一股陰冷:“你到底要怎麽樣?”


    蘇珵笑了笑,堅定地說道:“我要知道真相!”說罷蹲了下去,看著劉鐵柱的雙眼,輕聲說道,“你相信我,我沒有惡意!我……能救你們!”


    劉鐵柱沒想到蘇珵竟會如此說,怔了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你如何救我們?哼,要死便死,我們又何須外人相救!”


    蘇珵見他此刻氣勢張揚,竟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瀟灑,也有些嚴肅地說道,“能活著,就比死了強!”


    劉鐵柱靜靜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子,看你年紀輕輕,怎麽說出的話這麽滄桑?”說罷,轉身朝窗外看了一眼,“我知道,官府中人定然就在門外,也罷,清清白白而來也要清清白白而死。小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蘇珵內心有些激動,忙點了點頭。


    “三年前,召餘郡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子劉廷,從小與他鄰居家的女兒徐沁一塊長大。劉廷年長徐沁五歲,兩人青梅竹馬相約白頭。可就在他們要定親的半年前,徐沁的母親突然身患重疾,兩個家庭為此憂心不已,紛紛延請名醫醫治。


    半年過去了,徐母的病情卻不見絲毫好轉。劉家徐家都不是富裕家庭,根本承擔不起常年醫治的費用,眼看日薄西山、氣息奄奄,徐母半截身子就要埋進黃土了。徐沁是個孝順的女兒,見母親將不久於人世,整日以淚洗麵,再無半分歡顏。


    劉廷看在眼裏隻能暗暗心焦,一日他聽人說百裏外的洛邑郡有神醫,救死扶傷能起死迴生,他抱著一絲希望,告別家人後日夜兼程,隻希望能救得徐母,為徐沁分憂。”


    劉鐵柱說到此處,突然身軀微微顫抖起來,雙拳緊握,似是在努力壓抑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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