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人,就死去了。沒有什麽身後名,因為是戰敗的將軍。活著的人,也沒有什麽功勞可說,因為是戰敗之人。”


    朝廷保住了,可血性也徹底丟了。


    要不是那時候的北夷吃不下整個大元,隻怕他們的腳步不可能就此止住。


    “那一戰,死去的人千萬。連枯骨都埋在了亭州涿州外頭的草原上,寧楊二位將軍連衣冠塚都沒有一座。倒是鄭將軍因曾是陛下親衛,所以陛下對他的遺孤善待,可惜鄭途還是叛國而去。”


    “那蔣將軍呢?”蘇南丞問。


    “那更是個倒黴的,戰後死都死了,還牽扯進了一樁官司。判他延誤戰機,耽誤糧草……當年我也沒心思多管,蔣家也沒人了。反正倒黴的很。”費鳩搖頭。


    “如今有人舊事重提,隻怕真的要起波瀾了。”


    蘇南丞點頭:“是啊,內憂外患,民生多艱。鄭途的身份,我以前並不是很清楚。想來朝廷也是刻意弱化了他的出身。如今他逃去北夷,隻怕所圖不小。九公主也未必死了。”


    一個九公主或許是不要緊,可要是劫持走她的人有別的謀劃呢?


    “你不知道也正常。其實當年涿州亭州丟了後,也有不少人順勢歸了北夷。”當年太慘烈了。


    戰敗的人迴來也不會好過。很多士兵家鄉也沒什麽人了,直接投了北夷的。


    或者就地卸甲成了百姓的都有不少。


    “要起風了。”費鳩深吸一口氣:“也好,死水一潭,老子也熬夠了。”


    蘇南丞看了他幾眼,笑了笑。


    費將軍心裏有一團火,他隱約能明白。


    “不管怎麽樣,要有人,要有錢。”蘇南丞道。


    “是啊,要有人,要有錢。”費鳩眼神明亮:“你小子,我果然沒看錯。”


    離開費鳩府上,蘇南丞就一直想著這些事。


    眼下他們沒法知道那個雲姓是什麽人,隻能等。


    陛下大怒後,自然派人調查,可這件事一時也沒什麽結果。


    消息也瞞不住,不過兩三日,就傳的沸沸揚揚。


    大多數人是相信這就是上天的警示。一時間說什麽的都有。


    而就在第二天,又出了一件事。


    小事。


    “說是京郊關著那位不成了。”陳安小聲道。


    “哪位?”蘇南丞一下還沒反應過來。


    陳安嘖了一下:“就那位啊。”他說著,手指比劃了個八。


    蘇南丞一愣:“不成了?”


    “是啊,說是內事省派人去了,估摸著是就這兩天了。”陳安嘖嘖道:“這些人心高氣傲,一時落敗受不住打擊。”


    蘇南丞點點頭,應了一句是。


    可他卻覺得這倒也未見得,畢竟八皇子還不到三十歲呢。


    是不太容易翻身了,但是就這麽幾日就死了?


    別是需要他死吧?


    “那陛下知道了嗎?”


    “應該是知道了。不過已經是庶人了,知道了也就那樣。要是再過幾年,說不得陛下心軟,如今肯定不會的。”陳安道。


    蘇南丞點點頭,也是這麽想。


    午膳後,蘇南丞被太子叫去了。


    “微臣拜見太子。”


    太子擺手:“你一會去京郊一趟,看看那邊怎麽樣了。”


    蘇南丞就明白了:“是,殿下有什麽特別的吩咐?”


    “看著點就是了。”太子看了他幾眼:“此番是因為那石碑的事,耽誤了。能被父皇選中,南丞你也是有福氣的。”


    “微臣不過是僥幸,倒是那石碑實在是蹊蹺。耽誤了陛下和殿下皇孫們。”蘇南丞歎氣。


    “這事怕是不簡單。罷了,您先去辦事。迴頭孤再與你說。”太子擺擺手。


    “是,微臣這就去。”


    蘇南丞依舊帶著李春覺和孔揚往郊外去。


    這裏的屋子修好也不過幾個月,住著的人就不成了。


    外頭是調來的城防營駐軍和幾個羽林衛,他們一天一換班。


    裏頭有一位太醫,還有內事省的兩個人,都不是什麽要緊人。


    這小院裏,環境不怎麽樣。主要是高牆太高了,顯得這裏陰暗。怎麽可能都不是正常地方。


    進了裏頭,與內事省的人打過招唿,蘇南丞就見著了躺著的人。


    八皇子身量不低,此時躺在那,像是已經死了。


    一身骨頭架子,一點生氣也沒有。


    聽太醫的意思就是油盡燈枯,等著咽氣了。


    蘇南丞知道,太子主要是想叫他來看看,八皇子臨終會不會說出什麽話來。


    順帶意思意思說至少兄弟走的時候,太子派人來了。


    不過等人咽氣這種事,真是沒個準。


    蘇南丞就在外頭坐著,這地方也沒什麽人伺候,更別想有什麽茶水點心的。


    還是程銘機靈,他趕著出去買迴來些點心,又去老鄉家裏提了一個大茶壺迴來。


    內事省的管事笑著誇蘇南丞會調教人。


    這一等,就等到了入夜。


    太醫的意思是,可能今夜,也可能明早。


    就是說他也拿不準。


    也是,能來這裏看診,他也隻是個不被重用的人。


    眼下也隻能等著,這要是前腳走了,後腳人死了,不就白來一趟?


    晚膳也是糊弄過的,到了半夜的時候,屋裏總算是有了動靜。


    八皇子居然醒了,還能說話。


    一開始,他是叫父皇叫母妃,然後叫自己的孩子。


    等有人來給他更衣的時候,他就開始叫太子。


    “太子!太子!二哥!”


    一聲一聲,聲嘶力竭。


    蘇南丞和幾個人站在門口,自然不會接話。


    八皇子喊了一會,就覺得沒了力氣,他唿哧唿哧的喘息了一會後又道:“二哥害我,要告訴父皇,是二哥他害我。”


    “太子!要謀反啊!”


    說完這句,他就往後一跌,蹬了腿。


    這些話太過駭人,聽見的人恨不得都當自己是個聾子。偏也都聽見了。


    不光屋裏和門口,就連大門口的侍衛和城防軍也都聽見了。


    蘇南丞蹙眉,做出一副為難樣子,但是什麽都沒說。


    裝殮了八皇子,先停靈在這裏,後頭的事還得等天亮後宮裏的消息。


    蘇南丞後半夜就在這裏空屋子裏坐著休息了一會,等時辰差不多,就趕著迴宮。


    路上李春覺道:“這事怎麽辦好?隻怕是人多口雜,這話瞞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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