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丹的這個方法可謂是釜底抽薪。


    人都是有弱點的,而田金偉的弱點,就是他的兒子。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而不是卷入到未知的麻煩當中。


    當夏丹說起那筆錢的時候,田金偉思索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輸了。


    除非他能夠真的不在乎,否則的話,交代問題,才能夠讓兒子避免可能存在的危險。


    田金偉是一個聰明的人,聰明人往往想的都是比較多的,有些話夏丹沒有挑明,他其實也能夠想到的。


    錢,確實是他的沒錯。


    這些錢是他殺害死者董振江,為了防止自己的銀行卡被凍結,才特意存到他的名下的。


    可以說,這一步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警方執意追究這筆錢的去向,按在董振江的名下,完全是合乎情理的,畢竟田金偉在逃脫之後,清清楚楚被自動取款機的監控器,記錄了從董振江的銀行卡中取出了現金的事實。


    可能有人說了,十萬塊錢,並不是一筆很大數目,以田金偉的勤勞,在外賣行業裏,隻要一年的時間就能夠攢下來。


    話雖然如此,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如果警方要追究這筆錢的去向,必然,田金偉的前妻新組建的家庭會知道。


    田金偉自知,給不了兒子一個完整幸福的家,看到他的生活,隻會暗暗的替他兒子高興,而不是會去破壞。


    田金偉觀察了很長時間,那個男人,確確實實的把他的兒子當成了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田金偉不敢讓自己的親生兒子知道,還有他的存在,更何況,他的身上還背負著罪孽。


    當父親的,總是希望自己在兒子麵前是風光為正的。


    而他的兒子也漸漸長大了,五六歲,也是記事的年紀了。


    所以,這樣那樣的顧及之下,田金偉長歎了一口氣,選擇了交代問題。


    這樣複雜而矛盾的心理,田金偉並沒有同任何人說,而是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夏丹他們。


    “我交代所有的事情沒問題,我隻希望,你們不要打擾他們的生活。那筆錢,是幹幹淨淨的,靠著我的雙手掙來的。”


    田金偉的聲音很低沉。


    “你這個要求,我們暫時可以答應你,但是你要保證沒有任何的隱瞞。”


    蔣招娣沉吟了片刻,才緩緩的點頭。


    “當然,我既然選擇了交代,,就不想隱瞞了。我活得太累了。可以給我一支煙嗎?”


    他的滿臉都是疲憊,自嘲的笑了一下。


    對他的這個要求,趙燚沒有拒絕,給他拿了一支煙,田金偉抽了一大口,心情才重新恢複了平靜。


    “從什麽地方說起呢?”


    “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你想要從什麽地方說都可以。”


    既然田金偉要交代了,那麽趙燚他們也不會故意去刺激他。


    “就從我結婚說起吧。”


    田金偉想了想,這樣說道。


    趙燚他們當然不置可否,田金偉既然選擇了他結婚的時間點,當然沒有問題。


    “我離婚你們應該查到了。我和我的前妻之間是沒有什麽感情的。我們兩個人是經過相親認識的。說實話,她的人還是不錯的,隻是我們兩個人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剛結婚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點。我這個人隨遇而安,而我的前妻,好勝心很強,總是愛和別人比較。誰家過得怎麽樣了,又買車了……”


    田金偉的臉上帶著自嘲,繼續說道:“當時我在工廠裏上班,一個月三千多吧。我其實是沒想過換工作的,可是,這點錢隻能說是勉強養家糊口。結婚沒多久,我的前妻就懷孕了,家裏本身就沒有什麽積蓄,這樣一來,就越發的捉襟見肘了。她是一個要強的人,孩子剛滿周歲就想要出去打工賺錢。可是我上麵是沒有老人的,自然也就沒有人給我們帶孩子。所以,我們之間的矛盾激化了。”


    說到這裏,田金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她說她的要求也不高,除了日常花費之外,還要慢慢的給孩子攢錢,以後孩子上幼兒園,上小學,上大學,我現在的工資,是遠遠不足的,更不用說,農村的教育和城裏的教育水平不一樣,她希望我,能夠在孩子上學錢,攢下城裏麵首富的房子。說實話,這對那時候的我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的。”


    孩子要吃奶粉,家裏也要生活費,田金偉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到四千塊,這筆錢確實遠遠不足。


    “其實我的前妻除了好勝心強,其他的方麵都很好。但是,她的要求我無法滿足。可能,是當時的我太過無能了吧。”


    田金偉的臉上多少有些落寞的神色。


    “孩子最後交給了嶽父嶽母帶,才一歲多的小娃,每一次看到他,我的心裏麵都跟針紮一樣的痛。別人家的小孩都是幹幹淨淨的,隻有我的孩子髒兮兮的。倒不是我的嶽父嶽母不疼他,隻是老人麽,總覺得孩子要皮實一些才好。我就是無法接受,和前妻再次大吵,那一次她哭了。她說她也舍不得孩子,但是,為了給孩子更好的教育,她也需要掙錢。我是個不爭氣的,我的妻子上班後,一個月都比我掙得多。本來我們就沒有什麽感情,再這樣爭吵,最後,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一條路,那就是離婚。後來的事情我並不太清楚,半年後,她又再婚了,那個男人無法生育,保證對孩子當成親生的一樣養,我是真心的祝福他們的。因為,他很有錢,能夠滿足妻子的一切要求。”


    田金偉眼中的寂寞越發的明顯了。


    換位思考之下,其實誰都能夠理解田金偉的這種心理的,男人無法養家,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悲哀。


    這種人是讓外人瞧不起的,從田金偉的話語當中也能夠聽得出來,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眾人沒有打斷他的意思,正如蔣招娣所言,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讓田金偉慢慢說。


    看似這個事情同案情並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但是對分析田金偉是如何走上了犯罪道路,有著重大的意義的。


    從他的過往經曆,就能夠看到,他是如何一步步蛻變而成的。


    顯然,到他離婚的那時候,雖然說田金偉似乎很沮喪,但是也沒有任何犯罪的傾向。


    “我大概也是受到了刺激,就想著掙錢,掙越來越多的錢,到時候,等孩子長大了,或許我們還可以相認。現在就算了,孩子還小,他現在的家庭又很幸福,我不想親手打破這份幸福。所以,我換了工作,拚命的賺錢。我沒有什麽手藝,也沒有本錢,了解之後,發現外賣員這個行業的門檻很低,同時,隻要努力,工資還是相當豐厚的。第一個月,我因為道路不太熟悉,最後的工資是八千塊,這比我兩個月的工資還要多。說實話,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我哭了。”


    一個大男人,說起往事的時候,淚水忽然間就落了下來。


    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複雜。


    “我的前妻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那就是,人都是逼出來的。沒有吃不了的苦,隻有享不了的福。第二個月,一萬冒頭,後來,基本上都是穩定的在一萬二三。如果以前我能賺這麽多錢的話,我想我也不會離婚,前妻也就不會有什麽抱怨了。”


    從銀行的流水能夠看得出來,田金偉的每個月都要往他前妻的卡裏固定的打上五千左右。這一點,大概是讓他覺得,唯一能夠為兒子做的事情了。


    他本人的花銷很少。一個月房租水電加上餐飲,也就是一千左右。可以說,這筆錢在j市的生活水平,可謂是最低檔次的了。而這樣的生活,田金偉足足過了三年。


    “那句老話說的沒錯。錢是男人的膽。兜裏有了錢,我又重新恢複了信心,日子雖然很辛苦,但是說起來,這個辛苦,和我在工廠裏,差不多。甚至工廠裏更累。我晚上有時候也再想,等我攢夠了錢,或許能夠把孩子再要迴來。隻是後來看到他們一家其樂融融,前妻在朋友圈中發布的去各地一家人旅遊的照片,我就有了明悟,那就是,這樣的生活,我永遠也給不了。那個男人很有本事,錢也賺得多,時間也很充裕。”


    田金偉的眼中閃過了不甘的神色,可是即便再不甘,他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田金偉即便一個月現在能賺一萬多,也隻是比很多人強,卻不可能說,真的比所有人都強。顯然,從各方麵的條件比起來,他都是完敗的。


    “我認識到了一點。那就是錢,我要掙錢,我要賺錢。這大概就是我生活唯一的目的了。直到認識了那個人,就是董振江。”


    說起來董振江,田金偉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的恨色。


    趙燚他們馬上正襟危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為,他們都知道,田金偉馬上就說到正題了。


    “最初認識董振江的時候,我覺得董振江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他也幹外賣,隻是人麽,很懶。我一個月能夠賺一萬多,他一個月三四千,偶爾不想幹了,能在出租房裏呆上一天。說實話,我是過來人,我勸過他,可是他不聽,我也隻能聽之任之了。直到後來,他說有一個好買賣,需要投資就能夠賺大錢……”


    “什麽買賣?”


    蔣招娣忽然開口問道。


    或許,這個就是田金偉殺害董振江的理由了。


    “他說認識本地銀行裏麵的人正在拉存款,一個月給百分之二十的利息,三個月就可以把錢全部都取出來,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他說,如果不是和我關係不錯,這樣發財的事情,根本就不會找我。”


    “百分之二十的利息?這樣的事情你也信?”


    說到這裏,蔣招娣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田金偉。百分之二十的利息是什麽概念?


    也就說,存一萬塊,一個月光利息就是二千,真正的用天上掉餡餅的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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