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朱厚照清了清嗓子,問道:“迴去之後,你咋安排我啊?”


    “你想怎麽被安排?”


    “瞧你這話說的……我哪有挑的資格啊?”朱厚照臉色訕訕。


    李青嗤笑:“還算有幾分自知之明。就住金陵吧。”


    “具體住哪兒啊?”


    “住我眼皮子底下。”


    “……你就這麽不放心我啊?”


    李青笑了:“不樂意的話……愛死哪兒去死哪兒去。”


    “樂意,樂意。”朱厚照悻悻道,“都聽你的。”


    “嗯。”


    見李青懶得跟他廢話,朱厚照便也知趣的不再多言,立在一旁無聊看綠葉,聽蟬鳴……


    許久,


    李青輕聲問:“撂挑子的感覺如何?”


    “非常好……呃,挺輕鬆的。”


    “某些時候有沒有那麽一瞬間……後悔?”李青問。


    朱厚照默然搖頭:“沒有,不過……有愧疚。”


    “過上了心心念念的生活當珍惜才是,如若你再起帝心……我可不饒你。”李青敲打,“你敢攪亂政局,我必殺你,這不是恐嚇。”


    朱厚照無奈道:“放心吧,絕對不會!我多討厭做皇帝你是知道的……你完全不必有此疑慮。”


    頓了頓,“大概什麽時候走?”


    李青略一沉吟,道:“保證你能在大明過年。”


    “好嘞。”朱厚照心下輕鬆愉悅,“小劉整日念叨迴大明,她若知道肯定會開心極了。”


    李青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莫非這廝也有意競選大明第一深情?


    不過,有羈絆總是好的,能讓其那顆躁動的心穩定下來。


    這時,朱婉清、朱祁錦、朱佑材走出客堂,過來打招唿。


    “都談好了?”


    “談好了。”朱祁錦道,“就等先生定日子了。”


    李青想了想,問:“你不去能不能成?”


    “我還是走一趟比較穩妥,佑材雖已領實事,可外交方麵總是消息滯後,明麵上,還得是我!”朱祁錦道。


    “這樣的話,那就再等等,待調養告一段落,咱們再行出發。”李青道,“就定在八月初吧。”


    “成。”朱祁錦豪爽道,“走,去王府,今兒我做東!”


    李青指了指一旁熬好的藥,道:“先把藥喝了。”


    朱佑材上前俯身端起,送到爺爺麵前。


    朱祁錦咽了咽唾沫,不情願接過,皺著臉‘噸噸噸’幹了,他嘴巴咧得老大,“真苦哇……這不得喝杯酒漱漱口?”


    “……你最好少喝酒!”李青沒好氣道,“這麽熱的天大家也沒什麽心情吃席,都不是外人,無需這般客氣,你迴去小憩一會兒,有助於藥效發揮。”


    你沒心情不代表別人也沒心情啊……朱厚照大唿可惜,且不說吃席,單是那奢侈的‘空調房’就讓他為之神往。


    “好吧,那我就先迴去了。”朱祁錦給了大孫一個眼神。


    這次,朱佑材沒再犯憨,團團一拱手,“先生,夫人,晚輩告辭。”


    目送爺孫出門,李青看向朱婉清,道:“在李家幫扶的情況下,大概率能兼並多少?”


    朱婉清:“漢王給的保證是不低於五百頃。”


    “五百頃……也不少了。”李青微微點頭,“一口吃不下個胖子,後麵還可以徐徐圖之,沒必要強行一步到位。對了,田價方麵呢?”


    “有點小貴,不過也能接受,畢竟氣候所致,這裏年畝產比大明高多了。”朱婉清道,“十二兩銀子一畝。”


    “十二兩一畝,五萬畝……嗯,六十萬兩銀子完全可以接受。”


    對於李家而言,這點錢不至於說九牛一毛,卻也著實無關痛癢,要知道,李家每年讓利朝廷的利潤,就高達百餘萬兩,花六十萬兩銀子購買耕地,比普通家庭買件衣服還要輕鬆許多……


    朱婉清道:“代理人的事……我想從‘永青’成衣鋪入手,李叔你覺得如何?”


    “不錯的思路。”李青讚許,“不過,還是要用鋪子裏的本地人,到時候讓漢王斡旋,朱佑材出馬即可,咱們提供思路,讓漢王去做便是,暫時李家不要露麵,到……小家夥達到級別之後,再走到台前。”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到時候以考察店鋪的名義,對鋪子夥計中的本地人做一番調研,確定好人選,再讓漢王爺孫照本宣科,這樣如何?”朱婉清問。


    “完美!”李青頷首。


    朱厚照趁機恭維:“姑奶奶,您真是位智者!”


    “你有事相求?”


    “呃…,也沒什麽,就是單純想盡盡孝心。”


    “你盡孝?”朱婉清驚詫,隨即恍然,道:“你是想跟著一起去,並帶上媳婦孩子是吧?”


    朱厚照無奈咕噥:“老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覺真不好……”


    “可以嗎?”他問。


    朱婉清好笑地揚了揚下巴,“你何不問他?”


    朱厚照不去看李青,幹笑道:“其實吧,去不去滿剌加不重要,主要是想讓小劉代我向您盡孝。”


    朱婉清噗嗤一樂,見李叔不反對,便點了頭:“可以!”


    “姑奶奶您真好!”朱厚照奉承一句,忙道,“那我走了,你們叔侄聊。”


    言罷,一顛一顛兒出了月亮門。


    朱婉清忍不住道:“這小王八蛋還真是……總也長不大,不過,也多少有了進步,至少現在懂得顧家了。”


    “嗯,有成長,但不多。”李青對這廝也很無奈,“但願他今後能老實本分別惹事,不然,我隻能……對不起了。”


    朱婉清哭笑不得道:“你不會真能下死手吧?”


    “打斷他腿,我還是沒有心理負擔的。”李青麵無表情的說,“我夠累了,對他也夠寬容了,他不知好歹,我自也無需留情。”


    “那迴頭我勸勸他。”


    到底是大侄子的獨子,朱婉清哪能坐視其作死?


    李青伸了伸懶腰,抓過她胳膊渡了股真氣,道:“雖已入秋,可這地兒依舊燥熱難當,去小憩一會兒,待太陽不再毒辣,再出去散心。”


    朱婉清微微搖頭:“現在睡了,晚上就睡不著了,李叔你困不?”


    李青笑笑:“我困不困都行。”


    “那……就再講講往事吧,還有好多沒有補足呢。”朱婉清說。


    “成,去客堂說。”


    ~


    後院。


    朱厚照剛才有多卑微,現在就有多高傲:


    “今年在大明過年,我說的!”


    “夫君你真威武!”劉氏毫不吝嗇溢美之詞,撿著夫君最愛聽的說,“這次,男子氣概拉滿了呢……”


    天可憐見,夫君終於敢跟那李先生橫了,終於有了迴去的確定時間,她能不開心嗎?


    “夫君,迴去後咱們去哪兒?”


    “在金陵落腳。”朱厚照道,“戶籍什麽的不用你我操心,他會安排的妥妥的,連兒子都能一並安排。”


    劉氏歡喜不勝,金陵可是個好地方,作為南直隸,那裏治安極好,且又有江南水鄉之秀氣,還極度繁華……


    可以說是最理想的安居之地了。


    男人如此爭氣,作為妻子自要獎勵一下:“夫君稍等,妾去清潔一下。”


    “呃……不用了。”朱厚照道,“這天熱,改日,改日吧。”


    過了最初的你儂我儂,朱厚照對床笫之歡不再那般狂熱,況且,這天熱的人也實在沒心情。


    見媳婦多少有些幽怨情緒,朱厚照轉移話題:


    “對了,還有個好消息,下個月初咱們乘船去滿剌加旅遊!”


    “這算什麽好消息啊?”劉氏悶悶道,“大暑的天,有什麽可遊玩的,又那麽遠。”


    “那我一個人去,你和孩子在家?”


    “不要,夫唱婦隨。”劉氏忙搖頭,“一家人當然要一起。”


    雖然她不想去,可她有種強烈的危機感,近半年來,夫君都不太饞她身子了。


    “那成,我去找兒子玩兒了。”朱厚照撂下一句,轉身就跑開,


    倒有那麽點中年男人不得已的意思……


    該不是夫君心有餘力不足吧?可那位先生就是神醫……哦,是了,定然是他不好意思……劉氏心思輾轉,決定代夫診病。


    她不是大家閨秀,清倌人出身的她比一般女子要大膽許多,當然,她也是想讓夫君幸福,自己也幸福……


    客堂。


    李青剛告一段落,喝茶潤喉之際,察覺有人進了院子,腳步陌生,不由住口看向外麵。


    朱婉清也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去,卻見是大侄孫媳婦兒,不由驚詫:這小王八蛋可以啊,效率還挺高。


    少頃,劉氏款款進來,行禮道:“朱劉氏見過先生,夫人。”


    “嗬嗬……不用這般見外。”朱婉清慈祥道,“我這不用伺候,別聽他瞎說。”


    劉氏:“?”


    “這大暑的天兒,去涼快吧。”朱婉清溫聲說。


    劉氏一頭霧水,心說:這老夫人也是,我又不找她……


    “夫人,小女子找李先生。”


    “啊?”朱婉清怔了怔,旋即罵道:“這小王八蛋可真是……舍得啊!”


    劉氏不懂她的意思,禮貌笑笑,朝李青道:


    “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借我一步?”李青也有些莫名其妙:這小東西,搞什麽啊?


    “有什麽話在這說,直接說!”李青道,“不說就走吧。”


    “……”劉氏遲疑了下,走上前,低語道,“我夫君有難言之隱,請先生施以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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