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深急了。


    “不是,你這個年齡,你怎麽能洗手……”


    說著,他都給氣笑了,“還洗手,把自己當山大王了?告訴你,你可以自汙,但不能把朝廷帶進去。”


    “行啦,別上綱上線了,這招對我不好使。”李青翻了個白眼兒,“若不是草原局勢發生變故,我都不迴來了。”


    “你這就過分了!”朱見深沉聲道。


    李青嗬嗬:“少來這套,我本來都想好去哪兒玩了,為了朝廷我不辭辛苦大老遠去漠北,已經很夠意思了,你別得寸進尺。”


    朱見深:“……”


    沉悶許久,他問:


    “你真決定這次過後,就不迴來了?”


    “皇上英明神武,還要我護著嗎?”李青反問,歎道:“你已經成長起來了,我在與不在有何幹係?無非是幫你吸引一些火力罷了。”


    “……好吧,朕體諒你!”朱見深歎了口氣,“事後還是迴來一趟吧,咱們君臣也做個告別。”


    李青略一沉吟,點頭答應。


    好聚好散嘛。


    朱見深仰脖喝完酒,放下杯子,問:“你也才六十出頭,以後怎麽過?”


    “咋?不上朝就沒法過日子了?”


    “……朕的意思是,你有什麽打算,在金陵養老?”朱見深道,“若是那般,你不如在京師養老,朕再給你起一座宅院就是。”


    “不用破費,我也不會在金陵養老。”李青笑道,“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 。”


    “……”朱見深滿臉黑線:“你都六十多了,這歲數還看世界?”


    “這歲數咋啦?”李青無語:“剛才你不還說我才六十出頭嗎,還有大把時間呢。”


    “可你的大把時間,都讓你給浪費了啊!”朱見深痛心疾首。


    李青撇撇嘴,“得了吧,你就是想我一輩子做大明的打工人,老朱家的人真的是,個頂個的心黑……”


    “放肆了啊!”朱見深打斷他,有些惱了,“你跟朕放肆也就算了,別把大明曆代皇帝帶進去,咋?難不成太祖、太宗也礙著你了?”


    那倆貨心更黑,尤其是老朱……李青摸了摸鼻子,鬱悶道:“行,我罰酒三杯。”


    李青連喝三杯,心情鬱悶夠嗆。


    想想就來氣,當初他本事還不到家,沒少被老朱拿捏,更是被迫吃了大把大把的大餅,好懸沒把他噎死。


    朱棣稍微好些,畢竟靖難承著他的人情,不過,也是往死裏用他。


    說起來,也就小胖完全合乎他心意。


    就連好聖孫,他都不怎麽待見。


    朱祁鈺倒也勉強,但政治才能欠缺,朱祁鎮政治手腕還行,但用力過猛;


    哦對了,還有朱允炆,這位仁兄作為自己師弟,李青還是挺待見的,但若以大明皇帝的身份……呃,不提也罷!


    算起來,麵前這個大明第一深情,倒是沒什麽可詬病的,喜歡大齡婦女這事兒很私人,於江山社稷而言,無足輕重。


    李青放下酒杯,認真道:“縱觀曆史,大一統王朝無不是經過前幾任皇帝後,就開始走下坡路,獨我大明例外;


    大明能有今日,實屬不易,還望皇上戒躁戒躁,莫辜負了萬千黎民,莫辜負了曆代先帝。”


    大明能有今日,李青付出良多,他亦不想自己的努力付之東流。


    好在……這一屆的皇帝,很讓他省心。


    朱見深正經起來,點頭道:“祖宗的江山,絕不會在朕手裏走下坡路!”


    李青含笑點頭,打趣道:“你還挺有自信。”


    朱見深也笑了,真誠道:“若是沒你的幫助,朕或許……會有些欠缺;但現在不一樣了,即便你下野,朕也足夠自信能掌控全局。”


    他一臉欣然,洋溢著自信:“朕已占了先手,他們想效仿正統朝前期,萬無可能。”


    “嗯,也別太過了。”李青道,“物極必反,得給人留點兒路子。”


    朱見深頷首:“這個朕明白,不過話說迴來,現在大明的官員比起洪武朝那會兒,可舒服太多了;


    其他不說,單拿俸祿而言,明裏暗裏漲了好幾次;此外諸如什麽冰敬、炭敬之類的灰色收入,一年下來個個都沒少撈;


    這些,朕可從沒有上綱上線。”


    李青笑著點頭。


    該說不說,眼下大明官員的收入,確實很可以了。


    官員們嘴上嚷嚷著俸祿低,但也隻是嘴上說,到底怎麽個樣兒,大家都心知肚明。


    當然,明麵上的俸祿確實仍不算高,真若是兩袖清風的官員,一年下來確實攢下不了幾個錢兒,但,這樣的官員又有幾人?


    退一步說,即便朝廷將官員俸祿再翻數倍,該貪一樣會貪;


    根本不存在什麽因為俸祿低,而不得不貪汙的情況。


    這麽多年下來,李青也看透了,即便把俸祿漲到天上去,依舊不能杜絕官員貪汙的現象。


    如師父所說,人都是好了還想好。


    倒不如一點點滿足其心理預期,也能更長久的安穩官場。


    當年老朱揮舞屠刀,並非沒有收獲,至少,他給了大明官員足夠低的心理預期。


    後世之君稍稍好一點兒,就能讓其心裏好受許多。


    李青也不想,行拔高官員心理預期之舉!


    君臣二人頻頻舉杯,氣氛融洽,兩人相處沒景泰朝時和諧,卻更接地氣。


    就像……長輩和晚輩。


    雖說,晚輩叛逆些……


    次日,


    李青、和忠,率五千騎兵,趕往河套地區。


    這五千騎兵並非是去打仗,而是補充河套草原部落勇士出走,造成的空缺。


    朱見深停了早朝,率百官相送。


    這次出兵,可謂是眾望所歸,眾人臉上樂嗬嗬,心裏也樂嗬嗬,一路送出皇城。


    再見,永青侯;


    最好……再也不見!


    望你此一戰,名垂青史……


    ~


    七月初。


    李青一路軍抵達河套,駐紮下來。


    數年不見,河套整個大變樣兒了,他當初規劃的區域得到了完全開發,且逐步向外輻射。


    李青策馬參觀,撫寧侯朱永陪同,講述著這些年河套的發展過程。


    朱永道:“現在牧場貯備的大小馬匹,已達八千之多,耕地較之永青侯設想,也多了近三分之一;


    除了交稅,還有很大剩餘……”


    “嗯,甚好!”李青欣然讚道:“河套能有今日,撫寧侯功不可沒,以後封公指日可待啊!”


    “哪裏哪裏,永青侯言重了。”朱永幹笑道,“您都還沒封公,朱永何敢妄想?”


    “哈哈……我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李青噎了一下,“你比我年輕,進步空間更大了,我打完這一仗,也該歸鄉養老了,你就不同了;


    皇上對你的倚重,鮮有人能及得上,好好幹,封公並非妄想。”


    這是朱見深不遠千裏,給朱永畫的大餅,李青隻是代為傳達。


    不過,他日朱永封公,也幾乎是板上釘釘,如今大明可不是明初將星雲集的時代,朝廷能拿出手的不多,朱永絕對算一個。


    朱永被李青拍了兩下肩膀,隻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不禁咧嘴笑了起來。


    他和李青相處過,知道其一向不無的放矢,李青這麽說,多半是有皇帝授意。


    一時間,朱永心潮澎湃,幹勁兒十足。


    “永青侯打算什麽時候出發?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李青想了想,道:“你幫忙統計一下願意跟著去漠北的人,在保證河套足夠安全的情況下,盡可能多動員一些人出來。”


    頓了頓,“以後這裏多備一些糧草,以作我們這一路軍的補給,這個來之前,我跟皇上議定了;


    我們的補給消耗,可抵消稅收,也能讓你們省心不少,不用再為交稅運輸發愁了。”


    朱永自然樂得從命,“完全沒問題,除此之外,可還有我能效勞的嗎?”


    “暫時沒有了,想起來再跟撫寧侯說。”李青笑道,“眼下已是七月,再往後天氣轉冷,就不好行軍了,撫寧侯盡快。”


    “永青侯放心,包在我身上了。”朱永拍了拍胸膛,“朝廷待遇如此豐厚,我有信心在半月之內,給永青侯組織一支不少於七千人的隊伍!”


    李青含笑拱手:“如此那就麻煩撫寧侯了。”


    朱永抱拳還禮:“都是為朝廷、為皇上做事,永青侯客氣了。”


    ~


    朱永一直鎮守在河套,說話比李青好使多了,李青也樂得清閑,整日欣賞大好風景……


    朝廷的待遇很豐厚,願意去漠北征戰的,每月軍餉五兩銀子,戰死者,撫恤紋銀百兩,作戰勇武者,另有獎賞。


    總共不過萬,李青也沒什麽顧忌,花錢大手大腳。


    當然,這是戶部出錢,要換成內帑,估計朱見深就得還價一部分了。


    李青也是吃準了戶部,料定對方拿頭拱,也得把他拱出來,於是乎,獅子大開口……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在任何時候都適用。


    在河套生活雖說不缺吃喝且安穩,但……誰不想過更好的日子?


    幹一年就是六十兩,這還不包括按軍功賞銀,不說多,幹一年就讓一家人住大房子了。


    一時間,各部族勇士趨之若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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