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天短夜長,天黑的極快,沒多久,天色就暗下來,很快就黑了。


    然,天公不作美,今夜月光皎潔,能見度極好。


    距離並不遠,明軍想甩開對方,變得極為困難。


    朱永心中叫苦不迭,卻苦無辦法,隻能玩命撤退,明軍將士也是如此,敵我懸殊太大,能不打,他們也不想打!


    立功固然好,但這次風險實在太大。


    整支明軍,也就李宏遺憾,其他人都想著趕緊逃。


    “總兵,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李宏快速說著,“看這樣子,他們是白天休息,夜晚行軍,這都大半時辰了,他們速度未曾減緩分毫,咱們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啊。”


    李宏沒上過戰場打仗,但兵書戰策經常看,基本道理還是明白的,他知道再這麽下去,早晚會被追上。


    因為他們並未得到充分休息!


    不能這樣下去了,在後背對著人家的情況下,一旦追上,就是單方麵的屠戮。


    李宏明白的道理,朱永自然明白,且朱永明白的更為徹底,他知道,即便戰,勝算也極其渺茫,這才遲遲難以決定。


    可眼下,不做決定是不行了。


    “小李,你快迴去找永青侯,告訴他情況,讓他快速支援。”


    “我……”李宏望著茫茫大地,訥訥道:“我第一次出關,怕是認不清路啊!”


    “老劉,你跟他一起。”朱永對一旁親兵說。


    “好!”親兵答應。


    李宏不想就這麽走了,好不容易遇上,他還沒展示自己呢。


    “總兵,我現在是你親兵,怎可棄你而去?”


    朱永都快急死了,哪裏還顧得上他身份,“少廢話,趕緊滾迴去報信,貽誤軍令者斬無赦!”


    “……是!”


    朱永籲了口氣,道:“大約再過兩刻鍾,會遇到一處逐漸升高的地勢,大軍在那兒調頭,你和老劉趁機帶上數十名士兵,立即脫離大部隊,速去求援。”


    “是!”李宏二人齊聲應是,這種情況下,不容許有任何遲疑。


    戰馬繼續馳騁,但速度已經降下來許多,主要是戰馬還沒緩過勁兒,而蒙古馬卻仍保持著可觀速度,雙方本就不遠的距離,正在緩緩拉近。


    這樣下去,還有時間撤迴去報訊嗎……李宏心中忐忑,一點也不樂觀。


    不隻是他,朱永的心也在下沉,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糕。


    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朱永隻能按照預定計劃,下達軍令,讓明軍做好禦敵的心理準備。


    …


    兩刻鍾說長長,說短也短。


    明軍在預定地點停下,而後撥轉馬頭,後軍變前軍,與此同時,李宏、親兵老劉,立即帶上三十餘名將士繼續馳騁。


    這時候,雙方的距離僅有一裏左右,大戰一觸即發。


    幾乎沒有什麽猶豫,朱永就下達了反攻命令,給李宏等人創造條件。


    事實上,到了現在這般境地,朱永都不抱希望了,這麽做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給明軍示警,盡最後一份力。


    要說私心,那也是有的,為了給自己留一個美名,為家小謀求一份利。


    ‘本以為前途一片光明,不想,機遇剛到,自己就要戰死沙場了……’


    朱永無奈歎了口氣:“娘的,真是倒了血黴。”


    “殺……!”


    ~


    李宏最後望了眼衝出去的大軍,眼眸通紅,咬了咬牙,狠狠一抽馬屁股,“駕~”


    撐住啊,一定要撐住……李宏心中焦急萬分,恨不得肋生雙翅。


    他沒打過仗,但大致情況還是能分清的,在戰力差不多的情況下,一千對三千,生機渺茫。


    朱永這群人,十有八九都要戰死沙場了。


    相處僅才兩三日,可在這種集體生活,最易培養感情,這些大頭兵雖很粗魯,甚至有些粗鄙,卻十分可愛。


    李宏已經喜歡上了他們,若可以選擇,他情願不遇上草原蠻子。


    廝殺聲隱隱傳來,他的心絞著疼,也不管戰馬疲憊與否,使勁兒揮舞馬鞭。


    其他人跟他一般無二,這些糙漢子很多都大字不識,但軍中的袍澤之情,甚至不亞於血親,都揪心又痛心。


    同時,對草原蠻子的恨意,更深了一層。


    人有著豐富的感情色彩,但馬兒沒有,它們確實累了,不管李宏等人如何焦急,速度仍是逐漸放緩。


    更讓他們絕望的是,斜刺裏殺出一支上百人的草原騎兵,正在追擊他們,且距離越拉越近。


    “娘的,咱跟他們拚了吧!”


    李宏情緒激動,想背水一戰。


    但親兵老劉卻阻止了他,快速說道:“小李,你先退,我帶著人去擋住他們。”


    “我怎可一人逃走?”


    “都這時候了,還論這個做甚?”老劉急吼吼道,“快迴去告知大帥,最不濟也能示警,讓大帥有個準備,如果可以,為我們報仇!”


    李宏紅著眼:“都是爹生娘養的,我不比你們高貴,再說,我記不住地形,我留下,你走。”


    “別跟我搶了!”老劉急道,“我是撫寧伯親兵,按大明律,主將戰死,親兵無恙者,斬親兵!”


    李宏一滯:“我也是。”


    “你不一樣,哎呀……”老劉快速說著:“小王,你跟小李一起,其他人,隨我一起擋住這群蠻子。”


    “是!”


    小王大喊道:“李兄弟,這不是矯情的時候,快啊!”


    李宏心中悲憤: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是這樣?


    這一刻他破防了,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但……他不得不接受。


    “走啊!”老劉一嗓子將李宏拉迴現實,李宏沒說什麽,當即揮舞馬鞭,與小王一起再次脫離隊伍。


    他哭了。


    自記事起,他哭的次數不多,這次尤為深刻,這輩子都不會忘。


    “駕~!”


    顧不上擦淚,李宏使出吃奶的力氣趕路,戰馬仍是快不起來,卻也在李宏的摧殘下,達到了所能達到的極限。


    這一刻,他甚至想棄馬狂奔,但終究還保留一絲理智。


    突然,馬蹄聲再次傳來,聽聲音並算快,但數量卻不少,估摸著得有大幾百,亦或上千人。


    李宏麵色慘然,忍不住悲唿:“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小王聽不懂他的話,但他也聽到了馬蹄聲,不過,他和李宏的心情截然相反,興奮大唿:“李兄弟,這是咱們的人,咱們的援軍到了。”


    李宏怔了怔,這才意識到馬蹄聲是從正前方傳來的,草原蠻子可繞不了這麽遠。


    悲憤的心情瞬間被狂喜取代,李宏也顧不上丟人了,大吼道:“我是永青侯幹兒子,我是永青侯幹兒子……我們遭遇大規模草原蠻子,快來支援!”


    一邊拍馬前行,一邊大吼……


    不到半刻鍾,李宏就聽到了反饋:“別喊了,老子聽見了。”


    很快,一騎當先,快速接近。


    “幹、幹爹……?”


    看清來人,李宏滿臉震驚,繼而狂喜,剛欲開口說話,眼淚卻先一步洶湧而出,泣不成聲。


    倒是小王,言簡意賅地稟報了當下局勢。


    李青快速做出決斷,氣息悠揚:“列尖刀陣!”


    那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劃破夜空,李宏很快就看到馬上人頭攢動,甚至都不用傳令官中轉。


    不等他迴過神,幹爹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倆換匹馬,頭前帶路。”


    “是!”小王匆匆拱手:“小的遵命。”


    “啊是!”李宏也反應過來,連忙上前與人換馬。


    換好馬,李宏快速來到李青身邊,驚喜道:“幹爹你怎麽來了?”


    “閑著無聊,出來消消食兒。”李青很自然的說。


    李宏抿了抿嘴,視線再次模糊,幹爹說的輕鬆,但他知道……都是為了自己。


    “幹爹……孩兒給你丟臉了。”


    “嗯…確實。”李青淡淡道,“擦幹眼淚,馬上出發。”


    “哎,是。”李宏兩手在臉上抹了抹,趁著尖刀陣還未列好,問道:“幹爹帶了多少人馬?”


    “一千。”


    李宏緊張道,“敵人足有三千,且聽朱總兵那意思,後麵可能還有,得趕緊把消息帶迴去……”


    “聽到你喊話時,我就讓人迴去傳訊了。”李青瞥了他一眼,道:“越是急事,越不能急,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要冷靜下來。”


    李宏紅著臉應是。


    說話功夫,尖刀陣已列好,李青命令道:“帶路!”


    …


    激戰轟然爆發,明軍仗著地利,攜猛虎下山之勢,一往無前。


    ‘叮當啷…噗噗……’短兵相接,血雨紛飛,伴隨著‘唏律律……’馬兒嘶鳴,隻片刻間,就將戰鬥激烈程度拉上絕巔。


    明軍走的下坡路,速度飛快,凝結成一把鋒銳的尖刀,悍然撞上草原蠻子。


    明軍人數雖不及對方,但在這一刹那,殺傷力以及威勢,更勝兩倍於他們的敵人。


    月光皎潔,寧靜月夜下,卻是無比的喧囂。


    廝殺聲,慘叫聲,伴隨著黑紅色的液體,上演著悲壯血腥的戲碼。


    短暫的優勢,並未讓朱永好受多少,他知道,這隻是暫時。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餘光望了眼皎潔的月光,他知道,這樣的月光,可能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唉…真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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