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激動的臉孔漲紅,這一次,是父皇讓他迴來的,其用意不言而喻。


    許久,他激蕩的心情緩緩平複,輕聲道:


    “即日起,我開始戒焦躁,變穩重,往儲君之位走,不好意思啊老大,這一次,我一定要贏!”


    馬車進城,看著車水馬龍的京師大街,朱高煦臉上的笑意更甚,相比偏遠的雲.南,這裏好的不是一點兩點。


    金陵的繁華,除了蘇杭,沒有能比的。


    來到之前住的漢王府,朱高煦都來不及休息,便直接進了宮。


    ……


    乾清宮。


    朱棣、徐妙雲、朱高熾,一家三口排排坐,朱高煦一一見禮。


    “兒臣拜見父皇萬歲,拜見母後千歲。”


    “免禮,煦兒快起來。”朱棣親熱地拉起老二,拍著他的肩膀道,“嗯,真結實,跟父皇年輕時一個樣兒。”


    朱高煦嘴一咧,卻又立即收住,矜持道,“父皇謬讚,兒臣和您比,差的遠呢。”


    徐妙雲蹙眉道,“高煦,你為何不跟你大哥行禮?”


    “又沒外人,在意這些禮節做甚?”朱棣擺了擺手,笑道,“高煦,咱爺倆好幾年沒見了,今兒好好喝一杯。”


    “是,兒臣遵旨。”


    朱棣不悅道:“這麽見外做甚?”


    “好勒爹。”


    “這才對嘛。”朱棣拉著老二坐下,轉眼瞅了瞅老大,“國事繁忙,你去處理政事吧!”


    正準備等著吃喝的小胖都傻了,“父皇,你這也太偏心了吧?”


    朱棣一拍桌子,“別逼我扇你。”


    “嗬,好大的皇威。”徐妙雲怒了,拉著老大坐下,“高熾你就坐著,我看他敢動手?”


    沒有外人,徐妙雲是一點兒也不慣著。


    朱棣無奈,隻好道:“高熾你待會兒少喝點兒,別耽誤了國事。”


    “我還是不喝了。”小胖也有脾氣,“二弟你好好陪父皇嘮嘮,我先走了。”


    “大哥,大哥……”朱高煦象征性地叫了兩聲,待其出了大殿,幹笑道,“父皇你別生氣,我大哥也不是故意氣你的。”


    朱棣臉色陰沉,氣得不行,徐妙雲臉色也不好看,她是生朱棣的氣。


    “高煦,你這次來住幾天?”


    “啊?這……”朱高煦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母後,兒臣想多住些時日,當然,若是父皇嫌兒臣煩了,兒臣立即就走。”


    朱棣臉色一板:“父皇怎麽會嫌你煩呢?”


    接著,看向媳婦兒,不悅道,“妙雲,高煦剛迴來,你就攆他走,哪有你這樣當娘的?”


    徐妙雲張了張嘴,見兒子滿臉受傷,也隻好作罷,溫和道:“好不容易來一趟,多住倆月再走。”


    “別聽你娘的,想住多久住多久。”朱棣霸氣道。


    “好嘞爹。”朱高煦順杆就爬,隨即看向徐妙雲,“娘親,你不會趕兒子走吧?”


    “我……”徐妙雲語塞,起身道,“我先迴後宮了,你陪著父皇好好喝兩杯。”


    頓了頓,“皇上,喝完了酒,還請迴後宮一趟,臣妾有話跟你說。”


    “嗯,去你的吧!”


    徐妙雲咬了咬銀牙,最終擠出一個迷人的微笑,“臣妾告退。”


    ~


    酒菜上齊,爺倆一杯一杯的端,場麵溫馨,父慈子孝。


    “爹,兒子這幾年可想你了。”朱高煦先是深情了一句,而後又試探道,“這次我能住多久啊?”


    朱棣放下酒杯,淡笑道:“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哎,謝父皇。”


    朱高煦大喜,這迴心裏是真有譜了。


    ……


    朱高煦一進京,文臣就嗅出陰謀味道,這些個人精,眼睫毛都是空的,隱約查覺出了不尋常。


    解縉召集內閣成員,開始商討對策。


    自修出大典之後,解縉風頭無兩,早已是內閣之首,他率先發言:“諸位,情況不太對啊,我從太子那兒打聽到,漢王是皇上召迴來的。”


    楊榮皺眉道,“解學士是不是多心了,皇儲已定,皇上還能改換太子不成?”


    “不錯,立嫡立長。”楊士奇接言道,“興許隻是假信號。”


    “不可大意。”金幼孜搖頭,“皇上喜愛漢王,遠勝太子,加上皇上對文臣的態度……我們不可不防啊!”


    胡廣高度認同金幼孜的話,“皇上不喜文臣久矣,自古立嫡立長不假,可又有哪一朝,完全貫徹了這個製度?


    以皇上的雷厲風行,未嚐不會改立漢王。”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立嫡立長說的多了,他們自己都信了,可仔細一想,還真是沒有一個漢王朝完全貫徹。


    在立儲這事兒上,皇帝才是最終的拍板者。


    廢太子這種事兒,以當今皇上的尿性,也不是不可能。


    一群人頓時犯了愁,已經兩代武皇帝了,要是再來一個,那他們的春天這輩子都不會到了。


    文臣看不起武將,從骨子裏看不起。


    “諸位,不能讓漢王久留,遲則生變,我們得盡快把他趕迴去。”解縉沉聲道。


    眾人點頭,楊士奇問道:“解學士才學過人,可有辦法?”


    解縉才氣最高,名望最大,這些人自然以他為首。


    對於同事的吹捧,他相當受用,清了清嗓子,輕描淡寫道:


    “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兒,皇上對我還是很倚重的,迴頭我找機會,委婉勸諫試試,想來問題不大。”


    眾人見他信心十足,溢美之詞不絕於耳。


    胡廣、黃淮性子急,一邊說著抬舉話,一邊催他抓緊。


    解縉一時間有些飄飄然,起身一甩袍袖,淡笑道:“也罷,那我就去勸勸皇上,諸位,等我的好消息吧!”


    “哎呀呀……”眾人起身作揖,“那就全仰賴解學士了。”


    ~


    乾清宮殿前,一股風來,解縉緩緩清醒了幾分,但大話都說出去了,臨陣退縮,豈不讓人恥笑?


    他深吸一口氣,心道:“我修出了永樂大典,皇上對我很倚重,隻是委婉勸諫,不會影響前程,還能在太子麵前邀功。”


    念及於此,他的膽氣兒頓時一壯,抬步向宮殿走去。


    剛走了兩步,便見朱高煦一步三搖地從殿中出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開心的不行。


    “下官解縉見過漢王。”解縉微微一禮。


    朱高煦有些喝大了,搖了搖腦袋,道:“你就是解縉,修,修……”


    “漢王也知道下官修永樂大典的事兒啊!”解縉矜持道。


    朱高煦笑道:“解學士才高八鬥,本王心向往之,不妨去王府一敘。”


    他已經得到暗示,正欲培養自己的勢力,自然不會放過籠絡人才的機會,


    解縉眸中一亮,正愁沒說詞呢,這不就有了嗎?


    藩王結交朝中官員,向來是大忌!


    “嗬嗬……漢王好意,下官心領,不過,下官找皇上有緊要事。”


    “這樣啊。”朱高煦點頭,“那解學士忙,改日一定要去漢王府一敘。”


    “一定一定。”解縉拱手輕笑,待朱高煦離開,笑容變成了冷笑。


    撣了撣衣袍,抬步上前,“勞公公稟報,解縉有事麵稟皇上。”


    小黃門轉身進了大殿,很快走出來,“解大人請進吧。”


    解縉點頭,邁入大殿。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朱棣也有些喝大了,斜倚在椅上,打著酒嗝兒道,“解縉你有什麽事兒啊?”


    解縉拱了拱手,“皇上,漢王邀臣去王府飲酒。”


    頓了頓,“不過,臣婉拒了。”


    朱棣翻了個白眼兒,“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就別來煩朕,沒別的事兒,退下吧!”


    “……”解縉見他沒反應,隻好講明白一些,“臣是大明的官員,漢王是大明的藩王,他邀臣去府上做客,這……怕是於理不合吧?”


    朱棣眉間一挑,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


    見皇上聽進去了,解縉心中一喜,委婉道,“臣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漢王此舉,有些……嗬嗬…也有可能是臣多心了。”


    朱棣斜睨了他一眼,心中湧起一股怒氣。


    什麽時候文臣都能幹涉皇家家事了?


    朱棣淡淡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見皇上不喜,解縉心中開心,暗道:“這也不難嘛。”


    ……


    翌日,早朝。


    朱棣特意當著滿朝文武的麵,下了一道旨意:命解縉去廣.西,任參議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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