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紳的能量很大,因為他們有錢,有錢好辦事,在什麽時候都通用。


    通運河,有百姓鬧事;建造京都,材料運輸受阻;織造局,有亡命之徒放火;盡管沒有造成大動亂,織造局失火也被及時撲滅,但工期的進度卻被嚴重拖延。


    一係列惡心朱棣的事情相繼發生,搞的朱棣暴跳如雷。


    事實再次證明,皇帝並非可以為所欲為。


    造成如此局麵,主要是朱棣太霸道了,富紳可不是善男信女,他們沒有家國大義,看中的隻有利益。


    如果有人阻擋他們發大財,那麽即便是皇帝,他們也敢反抗。


    也就是朱棣了,若換成建文,說不定真的有人敢造反。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何況朱棣已經到了割富紳肉的地步。


    朱棣心力交瘁,隻好暫緩北伐事宜,把精力放在出海貿易、通運河、建京都的事情上。


    有了大量的軍隊看管,小動亂總算平息下來,工程進度重新步入正軌。


    但很快,禍亂又起,諸如:建造木材被燒,磚窯塌方……


    朱棣火了,他明白,不見血是不行了。


    於是,他下旨昭告天下: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但有再犯者,格殺勿論,凡是出問題的地方,當地所有官吏全部格殺,一個不留!


    朱棣敢這麽幹,因為他能這麽幹,軍隊牢牢在他手中掌控,天下亂不了。


    詔書下達後,僅一個月,就誅殺了千餘人。


    見皇帝來真格的,富紳頓時收斂許多,情況瞬間好轉。


    但依舊有大大小小的問題,此外,建文帝沒死的消息,也在民間流傳開來,搞的朱棣焦頭爛額。


    這個信息傳的很快,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等到朱棣得知,再想肅清本源,也無從查起。


    總不能把百姓也都殺了吧?


    無奈之下,朱棣隻好率百官祭奠建文,並將齊方黃三人所犯的罪行,昭告天下。


    這一舉措,緩和了流言蜚語,但依舊沒有遏製。


    並在有心人的鼓動下,愈演愈烈。


    為此,朱棣頭疼不已,但更多的是憤怒。


    朱棣不是一個軟弱的帝王,也深知禍亂源頭在哪兒,於是,他做了一個絕大數皇帝都不敢做的決定。


    ——和富紳徹底決裂。


    接下來,凡是流言盛行之地,總會有百姓控訴富紳欺民,巧的是,錦衣衛總能第一時間得知。


    接著,勒令、監督地方官,從快,從嚴論處。


    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


    富紳利用百姓對付朱棣,朱棣也反其道而行之,用百姓來對付富紳。


    不同的是,朱棣隻是名譽受傷,而他們丟的是命。


    富紳也不是傻子,針對性這麽明顯,他們又豈會看不出來,於是,漸漸消停了。


    最終的結果,是朱棣贏了,但贏的不光彩,而且,埋下了不穩定因素。


    自古以來,曆朝都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到了宋朝時,士大夫更是到了架空皇權的地步。


    朱元璋奉行與民共天下,卻也不敢與天下富紳為敵,因為他們的能量很大。


    甚至,大明也沒有完全脫離與士大夫共治,這種模式已經根深蒂固,尤其是曆經宋朝之後,根本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富紳在地方上影響力很大,因為他們掌著很多人的飯碗,而高明的富紳,更是會籠絡民心,提高自己的威望。


    當然,若皇帝強行改,也是能改的,隻是會逼得富紳造反罷了。


    那樣的話,付出的代價,即便是皇帝也無法承受。


    而最終的結果,不外乎殺光天下的富紳。


    可就算把全天下所有富紳都殺頭,抄家,將財富重新劃分,過上數十年,財富依舊會迴歸到少數人手中,還會有新的富紳。


    這是曆史規律,誰也沒辦法更改。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也不失為一步好棋。


    但,人的貪欲總是無止境的,今天得了櫻桃,明天就想蘋果,後天還想西瓜,這是人性。


    宋朝就毀在了士大夫手裏,例子就在眼前,朱棣豈會服軟。


    這場鬥法,表麵看朱棣贏了,但李青知道,內部矛盾已經開始了,因為朱棣不遵守遊戲規則。


    隻是攝於朱棣這個武皇帝,暫時隱忍不發罷了。


    但這個矛盾,遲早會爆發出來。


    李青暗道:“或許,這就是大明,乃至所有封建王朝走向覆滅的根源。”


    他看到了,但他想不出解決之法,似乎怎麽做,都是錯!


    想要真正解決,隻有廢除封建王朝!


    ……


    兩個月後,鄭和整備好後,帶上諸國使臣,再次出發。


    開啟了,第二次下西洋之旅。


    朝堂風平浪靜,隨著戶籍製度管理的寬鬆,百姓的生活也有了逐步改善,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這天,李青受召來到禦書房。


    朱棣開門見山:“李青,朕欲再印寶鈔,你覺得印多少合適?”


    國庫是真沒錢了,朱棣不得不如此做。


    他費了這麽大勁兒,好不容易將通運河、建新都,推行下去了,當然不會半途而廢。


    而且,一旦停了,想再開始,千難萬難。


    李青想了想,“皇上要印多少?”


    “三千萬!”


    這個數額,大明完全消化的起,自洪武十八年開始,朝廷沒有多印一貫寶鈔,隨著經濟發展,寶鈔已經有些不夠用了。


    而隨著出海貿易,海外諸國的東西進入大明,就更需要寶鈔了。


    橘子越來越多,卻不多印貨幣,嚴重的話,會導致橘子爛掉。


    不過,李青怕老四這個碎鈔機,一旦嚐到甜頭,就停不下來,搖頭道:“太多了,一千萬吧!”


    “兩千萬!”


    “……”李青道,“皇上,一下子印這麽多寶鈔,消息傳出去,可能會引起百姓不安,降低寶鈔的信用,可以分批次慢慢印。”


    朱棣沉吟片刻,輕輕點頭:“行吧,那就先印五百萬,花完再說。”


    “皇上,寶鈔……”


    “寶鈔是貨幣,不是財富。”朱棣替他說了出來,“放心吧,朕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皇明祖訓都寫的清楚明白,濫印寶鈔會危害江山社稷,甚至江山不保,這個不用你提醒。”


    有沒有一種可能,皇明祖訓就是你老子聽了我的話,才寫的……李青翻了個白眼兒:“皇上英明。”


    “拍馬屁都不走心。”朱棣不悅道,“朕就慣你慣的太狠了。”


    李青:“……”


    “皇上,運河的工程進行的還順利嗎?”


    “大事兒沒有,小事兒不斷。”朱棣歎了口氣,“總的來說還算順利吧!”


    李青笑道:“這樣已經很好了,比隋煬帝……咳咳,京都的建造呢?”


    “朕真想揍你。”朱棣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麽大的工程,哪能說開始就開始,還在規劃呢。”


    頓了頓,“李青,朕想到了一個解決之法,你看可不可行?”


    “皇上你說。”


    “讓老二迴來。”


    “皇上……”


    “聽朕說完。”朱棣道,“富紳暗地裏搗鬼,都是那群文官在作祟,老二一迴來,就給了武將機會,這一來,本就占據優勢的武將,會更加勢大;


    而文臣也就沒精力搞這些了,讓文臣武將暗鬥,為通運河、建新都爭取時間!”


    李青品了品,覺得這個主意還不錯。


    他問道:“皇上,這太子之位,你打算讓誰坐?”


    “必須老大啊!”朱棣歎道,“朕喜歡老二不假,但事關大明江山,朕豈會憑個人喜好更換太子,何況立嫡立長。”


    李青點頭,隻是為憨憨不值,遇上這麽一老子,真是倒了血黴。


    人都就藩了,再大老遠把他叫迴來,給他希望,最後再一腳踹走,李青都覺得憨憨可憐。


    朱棣臉上浮現一抹歉然,輕歎道:“朕對不住他呀,但為了大局,不得不如此;


    拋開老二不談,你覺得這個辦法如何?”


    “拋開的話……確實可行。”


    聽到李青也覺得可行,朱棣笑道:“那就這麽定了,這事兒朕就給你說了,萬不可泄露出去,尤其是跟太子,這個戲,必須得讓所有人參演。”


    頓了頓,“你要是抖落出去,朕剁了你。”


    “……放心吧。”


    ……


    於是,兩個月後,朱憨憨迴來了。


    望著越來越近的金陵城,他意氣風發,放聲大笑:“我朱高煦,又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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