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一男,男俊女俏,飲酒談天,氣氛和諧。


    李青一身墨色長袍,鼻如懸膽,目似朗星,明明隻有弱冠的年紀,卻散發著而立之年才有的成熟氣質,舉止風雅,談吐不凡。


    這樣的客人,三女也是頭一次遇到,不由大生好感。


    “公子真是少有的妙人,憐香在醉仙樓這麽久,見了很多人,但還無人能與公子相提並論呢。”


    “哦?”李青笑吟吟道,“憐香姑娘,那你就說說,我到底好在哪裏?”


    憐香沒想到李青會有此一問,一時間竟有些不知如何搭話,其餘兩女掩口輕笑,弄得憐香俏臉微紅。


    “公子好壞。”憐香嗔了李青一眼,“人家是詞窮了。”


    “我看你這妮子是動了春心,平時你不挺能說的嘛。”


    “哎呀,紅袖你瞎說什麽呢。”憐香羞不可抑,去搔紅袖的癢,廂房響起一陣嬌笑聲。


    少頃,憐香從羞澀中清醒過來,歉然道,“奴家失禮了,公子莫怪。”


    “率性而為,有何怪哉?”


    李青笑著舉杯,飲盡杯中果酒,“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可與人言者並無二三,莫要拘禮,愉人愉己才是上乘。”


    三女同時一怔,少言寡語的婉靈輕聲道,“公子真乃君子也,來這裏的客人又有幾人愉人,都是愉己罷了。”


    “是呢。”紅袖點頭,巧笑道,“不過公子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您這樣的人還有煩惱嗎?”


    李青哈哈一笑,“世人皆有煩惱!


    百姓為過活煩惱,商賈為利益煩惱,士子為科舉煩惱,便是帝王,也會為江山社稷煩憂。


    芸芸眾生,又有幾人無憂無慮?”


    “公子如此說,倒讓奴家心裏好受許多呢。”憐香輕笑道,“秋闈將至,我猜公子是為了科舉中第煩惱吧?”


    李青搖頭,“我哪有那本事?”


    “公子何須自謙,您這樣才子必定榜上有名。”


    李青笑而不語,他現在已是朝廷的編製人員,哪裏還參加的了科舉,當然,真要考,他八成也考不上。


    一番接觸下來,幾女話也多了起來,四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夜已深了。


    婉靈突然醒悟,正事兒還沒幹呢。


    她連忙起身,盈盈一禮,“公子,小女子無禮了,竟耽擱了公子這麽久。”


    說著,輕移蓮步返迴紗帳,片刻後手持紅色水袖走了出來。


    紅袖趁機道,“公子,婉靈姑娘雖是北方女子,但長袖善舞,江南女子也無幾人及得上。”


    李青輕輕點頭,不羈地靠在椅背上,一臉欣賞。


    “小女子獻醜了。”


    婉靈又是一禮,接著蓮步輕移,舞動水袖。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那長長的紅色水袖,或投、或擲、或拋、或拂、或蕩、或抖、或迴、或捧、或提……當真是賞心悅目。


    偶爾的迴眸一瞥,實在驚豔!


    隻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氣力弱了些,尚且做不到閑庭信步,舞姿雖美,玉人兒卻稍顯疲憊。


    李青舉杯就唇,飲了口酒,緩緩吟道:


    “窈窕燕姬年十五,慣曳長裾,不作纖纖步。


    眾裏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一樹亭亭花乍吐,除卻天然,欲贈渾無語。


    當麵吳娘誇善舞,可憐總被腰肢誤。”


    “吧嗒——!”


    憐香手中的酒杯掉落在桌上,紅袖更是美眸睜大,俏臉盡是震撼。


    她們這樣的人,麵對的大多都是仕林子弟,又豈會不懂詩詞,甚至單論詩詞,一般的讀書人也鮮有人能及。


    這首詞的辭藻之美,意境之雅,絲毫不亞於宋詞大家。


    她們是懂詩詞的,眼下又如此應景,更能體會到詩詞中的意境。


    婉靈那驚鴻舞姿,登時一頓,紅色水袖緩緩墜落,人呆呆地望著李青,山葡萄般的眼眸中噙滿淚水。


    李青實沒想到一首詩詞,竟有如此威力,直接把人給吟哭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公子,這首詞是您作的嗎?”


    婉靈聲音輕顫,語氣中包含期盼,略帶一絲難為情,“可是…作給小女子?”


    李青摸了摸鼻子,想起以前看過的穿越文抄公小說,便厚著臉皮承認。


    憐香、紅袖滿臉豔羨,恨不得讓李青也為她們吟詩一首,但終究是理智占了上風,沒有做出無禮之舉。


    紅袖問道,“公子,這首詞叫什麽名字?”


    李青淡淡一笑,“既是送給婉靈姑娘的,那便叫《贈·婉靈》如何?”


    紅袖、憐香小口長大,一臉震驚,婉靈也是滿臉不可置信。


    雖然人都叫她姑娘,身子也尚且清白,但進了青樓,便是妓女,這是無論如何也洗刷不掉的,如同烙印一般伴她一生。


    她萬沒想到,如此傳世之作,李青會以她這個妓女的名字命名。


    “公子請受小女子一拜。”


    婉靈嬌嬌怯怯地行了個大禮,弄得李青更不好意思了。


    紅袖迫不及待地找出紙筆,將方才李青吟誦《贈·婉靈》默寫下來,“公子,您看可有錯字?”


    李青接過,小楷娟秀工整,讚道:“紅袖姑娘寫得一手好字,一字不差!”


    憐香湊上前,又讀了一遍,俏臉上更是驚歎。


    旋即嬌嗔道,“公子真是沒良心,你要誇婉靈誇就是了,把奴家和紅袖姐論作綠葉,真是討厭~”


    “呃嗬嗬……哪有啊?”


    紅袖也略帶幽怨,“眾裏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我們這人間顏色,可不就是塵土嗎?”


    “啊哈哈……是我說錯了。”


    李青連喝了杯酒,輕笑道,“兩位姑娘莫要生氣,我認罰,認罰。”


    憐香故作嬌哼,賭氣似的別過頭去,旋即又迴頭嫣然一笑:“天色不早了,公子也乏了吧?”


    婉靈還想再聊會兒,見憐香姐姐下了逐客令,隻得起身一禮,怏怏道,“小女子就不打擾公子和姐姐們的春宵了。”


    頓了頓,“今日小女子誤了公子雅興,又無盡完應有的義務,明日公子再來,給小女子一個彌補的機會可好?”


    李青:“……”


    抱歉,玩不起!


    卻聽婉靈繼續道,“往後幾日小女子不出麵接待,公子若不嫌棄,來內堂就行,小女子讓人接您。”


    李青一怔,這就是說隻要三兩就成,這打折…都打到了粉碎性骨折,簡直是跳樓價。


    憐香和紅袖也連忙表示,她們明日也方便。


    李青有些意動,遲疑道:“這樣鴇兒願意嗎?”


    “有什麽不願意的呀?”憐香笑嘻嘻道,“公子不來,我們也是閑著,酒樓四個清倌人,十二個紅倌人,每天隻有一個清倌人、兩個紅倌人接客,其餘時間都是閑著的。”


    李青大感驚奇,嘖嘖道:“這鴇兒倒是很良心。”


    “倒也不全是。”婉靈解釋,“所謂物以稀為貴,雖然接客的人少,但價格高了,真要每天都全部出動,不比這樣多賺多少,畢竟有錢人就那些,


    接客頻繁,不僅會降低了我們的身價,還會讓下麵頭牌的價格縮水,那樣她們隻能搶後院的生意,而後院的就要去前堂搶生意了。”


    李青恍然,這古人生意頭腦可真不比後世差。


    會員製、炒作、饑餓營銷、捆綁銷售……


    說不定後世的那些生意人,都是抄的古人的經營之道。


    李青笑著答應下來,三兩雖然不便宜,但絕對物超所值。


    見他答應,婉靈麵露欣喜,拿起桌子上的詩詞,衝李青甜甜一笑,輕輕巧巧地退出了房間。


    憐香、紅袖,一左一右攙著他的胳膊,走向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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