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褂那句話在眾目睽睽之下喊了出來,瞬間車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唐澤陂身上,然後再和觸電一般飛快彈開,欺善怕惡地盯住了角落裏的祁念。


    祁念低著頭,似是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覺。在被盯了半分鍾之後,抬頭看了眼靜好,歪著頭似乎是認真地思索了下,起身走到了她旁邊,坐下接著發呆。


    於是,一圈似有若無的餘光終於聚集在了三位主角上。


    白褂這時才看清了祁念的身量,眨了眨眼疑惑,“不對,我上次看到那個拚命秀恩愛的不是你,隻是長得那麽像,難道是你哥哥?”


    一句話將三角戀變成了複雜的四角關係。


    車廂裏的一眾人大氣也不敢出,安靜看戲。


    唐澤陂突然笑了聲,視線在一眾人身上轉了個圈,頗有些耐心告罄的惱怒模樣,“怎麽,我搶個老婆還要先和你們打好報告?”


    他話裏透出了幾分威脅意味,心下一突的眾人還沒有來得及移開餘光,最見不慣他作威作福的靜好張嘴就和他嗆聲,“你不是一貫隻和自己打報告,屢教不改還好意思說出來。”


    她說的更多是唐澤陂擅自進入任務世界的事,顯然是怒火未消。


    唐澤陂臉色變得比川劇變臉還快些,低頭要去親她額頭時已是滿臉寵溺疼愛的模樣,“乖,等你好了我隨便你出氣。”


    話說完時他的唇正好要落到靜好的額上,後者才剛要躲,坐著安靜發呆的祁念已經抬手擋住了他的動作,蠻力推得唐澤陂都差點往後摔去。


    “不許碰姐姐。”


    祁念雙手展開密密實實地護在靜好的臉上,像是保護著小雞的老母雞,專門防備著那隻在天上叱吒風雲的老鷹。


    車廂裏一閃而過的笑聲被飛快捂住。


    靜好從祁念的手指縫裏看了被狼狽推開還有些沒把握好表情的唐區長一眼,給了他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眼神,伸手鼓勵性地默默祁念的頭發。


    若不是他這個變數給了祁念那個身體逆天的蠻力,他會淪落到今日?


    再說,要不是他自己當初作死要去喝那什麽助長藥劑,會有今天?


    總結兩個字,活該。


    .


    然而唐澤陂的“活該”日子並沒有就此結束,靜好傷好能活動之後,拉開架勢就和他在臨時休息的空地上打了一架,說好是切磋,可那出拳出腳,可是一點放水切磋的意思都沒有,帶起的風聲讓周圍的漢子聽了都牙疼。


    唐澤陂剛開始還有些讓著她,可後來卻明顯有些吃力,雖然有些是他這個身體重傷也剛好的原因,可最主要的還是……


    避開連環而來的殺招,唐澤陂乘勢架住了靜好的胳膊往裏一折,皺著眉頭湊到了她耳邊,隱隱含著風暴,“你這些招數都是從哪裏學來的?二區執行的任務裏,不可能會教授你們純粹的殺招。”


    “你怎麽知道不可能,你想的二區,難道不是隻會欺騙情感的宵小之地?”


    靜好隔開他的手,屈膝就攻擊他的腹部,連一點遲疑都無,動作被擋開之後更是揚手就劈向了他的後腦,步步緊逼得像是死仇。


    “唐澤陂,我最討厭你這種因噎廢食,以偏概全的觀念。”


    圍觀著的劉廷聽不見兩人湊近時說的話,卻是把兩人對打時的架勢看得分明,連手裏握著的幹糧快要掉到地上都不曾感知,迷惘地轉頭去看身側的小夥伴。


    “老大和大嫂這是有仇?那速度和力道,換個人上分分鍾都要被砍下來。”


    他旁邊的小夥伴搖了搖頭,低頭壓驚地在他手裏的幹糧上咬了一大口,“老大看著不像,力道弱了些不說,攻勢還是有些弱的,隻是大嫂就難說了,看那兇狠的氣勢,難道還真的是……”


    兩人默契地轉頭看了眼不知何時一起蹲在角落裏竊竊私語的白褂和祁念,大的那個眉飛色舞地在講著什麽,小的低著頭用手指在地上摳摳挖挖。


    看著居然詭異地和諧。


    小夥伴再次咬了他一大口幹糧壓驚,迴過神來的劉廷低頭一口恰好咬在了自己手上,被疼得差點嗷嗚一聲狼嚎。


    阻止他的是前麵兩人的動作。


    靜好揚手甩開了唐澤陂要拉住她的手,拔高了的音調顯然是連帶著情緒都有些失控,“你說我選的路錯了,那你選的路就對嗎?何況現在是你堂堂唐區長站在了我的任務界麵上,不是我拿著刀把你威脅過來的。”


    “戰士死於沙場猶有後來人,我不是要和你爭辯你媽媽的事情到底對你產生了多少的影響,但也不是她為了所謂的愛情背棄為人妻母的責任,之後的人就會做出和她一般的選擇。”


    “唐澤陂,你敢說喜歡我,但你敢說,你相信我嗎?”


    靜好說了一大通的話,倒是把自己從剛才恨不得掐著他的脖子把他弄醒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後退了幾步避開他要過來的動作,重心不穩加之腳一軟,整個人都坐到了地上。


    摔得不疼,但是結痂的傷口被撕開的澀意卻漫了上來,她睜著眼看著自己成串的眼淚掉進幹枯的泥地裏。


    “我不敢喜歡你,是因為你不敢信我,這樣沒意思,唐澤陂。”


    “至少我們現在都還記著兒時的情分,彼此把那段時間當成最珍貴的記憶典藏著,又何必為了段死活不知的愛戀,賭一個很可能會到來的兩敗俱傷的分手結局,把那些舍不得的情分全部揮霍殆盡。”


    她曾經朦朦朧朧地戀慕上那個將她從灰暗人生中解救出來的少年,雖然他當時又二又霸王,聽到有人扯了她的小辮子就要把人家頭發揪光,請她看場電影差點沒點火燒了影院,騎著別扭的自行車摔了都要用詭異的姿勢護住她……


    純粹又美好的戀慕之情在她心中漫起不止一次,卻從來沒曾攤開來講明白。


    那句話說得又矯情又蠢,但的確是害怕說開了連朋友都沒得做。


    他們那樣互相半明半暗地戀著,不是照樣到了如今的地步。


    靜好從唐家變故之後就鮮少再哭過,因為當年那個有全副心神哄著她縱著她的小少年已經不在,人都是知情識趣的動物,沒有嬌慣,何必矯情。


    可惜現在她的確忍不住,低著頭看著眼淚都在地上積了個小水坑。


    她掐了根草用力地戳那個小水坑,有什麽用?你說說,哭能有什麽用!


    隻是她還沒戳完,“吧嗒”一下,水坑裏又多了一大滴來客。


    唐澤陂看不清她低著頭的模樣,單看個身影就心疼得有些喘不上氣來,被她捏著心髒又堵著氣管,憋悶煩躁得想找人痛揍泄氣,腳步卻像被釘死在原地般移不了半寸,倒是朝著她靠近時感覺不到一點的阻礙。


    他甚至有點大鬆了口氣的感覺。


    說出來也好,她最在意他沒有做到的什麽,說出來,他改了,就不要煎熬了。


    相思相念卻不能相見,他熬得也真是夠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蹲到靜好麵前,原本想的是充滿男子氣概地直接將人攬到懷裏,任她打罵之後再爺們地承認錯誤,並保證之後盡量自我克製。


    然而做出手的動作卻是像小姑娘一樣,偷偷地拽了下她的衣角,連語調都有些詭異地怯生生,“我迴去後保證會改,你不要生氣了?”


    靜好伸手推了他一把,三個字鏗鏘有力,“我不信!”


    唐澤陂剛才打得有些脫力,一推之下屁股著地就坐到了地上,更重要的是他往後坐倒前還扯著靜好的衣袖,下意識用力的結果,卻是把同樣脫力的靜好帶著往他的方向撲倒,整個人蓋到了他的懷裏。


    姿勢太美好,實在適合討饒。


    唐區長一用力,上下順序就被他顛倒了,正要反抗的人密密實實地壓倒在懷。


    他低了頭,模仿著靜好最會心軟的貓科動物的動作,在她頸間親密又討好地蹭了又蹭,“我迴去就改,我們迴去好好談戀愛,恩?”


    微微沙啞卻充滿男性荷爾蒙的嗓音,那個小鼻音帶嗓音發得簡直喪心病狂。


    靜好除了愛毛茸茸,還有些聲控。


    不過她好歹還記得這是在哪裏,掙紮著要抽出手來推人,“起來,都是人!”


    被默默忽視了好久的觀眾們已經目瞪口呆,連角落裏的白褂和祁念都看了過來,已然迷茫眼前怎麽會突然從拳腳相加的動作戲變成了含情脈脈的小言劇。


    難道是信號不好,跳台了?


    唐澤陂隨著她轉頭,看到瞠目結舌的一眾人和淩亂掉在地上的幹糧,幹脆地下了命令,“全體注意,”他的聲音提得威嚴又正經,習慣了受訓的軍人立即下意識就挺直了脊背,跟隨著口令動作,“向後轉!”


    齊刷刷的一片後腦勺。


    頗為滿意的唐區長低下頭來,用鼻尖蹭著靜好的臉頰,“答應嗎?”


    他的眼神裏明顯含著幾分“不答應我們就接著杠下去,反正他們都知道我們在做什麽”的半威脅意味。


    靜好含著恨意點了頭。


    可惜某人還要得寸進尺,“說清楚,你答應我什麽?”


    靜好恨不得湊過去在他臉上咬一口,“如果你迴去改了,我們就試試。”


    唐澤陂低笑了聲,“試什麽?”


    完全從齒縫裏擠出來的聲音,“談戀愛。”


    在她徹底爆發之前,唐澤陂終於滿意了,晃著手裏不知何時拿著的錄音筆,“物證我準備好了,別想抵賴。”


    他起身把靜好拉起來,想了想幹脆又把她打橫抱著,心情甚好還不忘記讓那群麵壁的可憐人轉迴頭,“全體向後轉,誰掉在地上的幹糧,誰自己撿起來吃掉。浪費糧食的,明後天都別吃了。”


    剛從心裏打擊中迴過神來的眾人看著地上已經沾了不少灰塵的幹糧,欲哭無淚。


    虐狗就算了,虐完了還真的要吃狗糧嗎?


    差評,怒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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