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臨,蘭斯特難得以最快的速度覓食迴來,按著記憶站到了另一個窗口前,坐在一邊的路燈上思考著人生。


    同樣是覓食迴來的詹姆士看見他時被嚇了一跳,還沒迴過神來,就聽見了幽幽似暗靈的一聲提問,“你家容器生氣的時候,你是怎麽哄的?”


    他問這個問題問得格外的心酸,還附帶歎了一口氣。


    主要是靜好自從上次迴來之後,對他總有些愛理不理的,每天睡覺的時間都比之前多了,有時候看見他就像是沒看見一般,戲演得比之前知道他的存在卻不說時還要更真上幾分。


    而且最近他看到的形狀也在一天比一天地模糊,邊邊角角從之前鮮明的線段變成了曲折又彎繞的曲線,模糊得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他想到就又有些忿忿不平,“居然敢這樣對待高貴的血族,簡直就是……”


    話到嘴邊他又住了口,看了眼一邊站著有些目瞪口呆的詹姆士,擺出一副心胸寬闊的樣子,“算了,看在她的傷多少是因為高貴的血族的份上,我就勉強忍讓下。”


    你看起來可沒有一點勉強的樣子啊。


    詹姆士識時務地把這句話吞了迴去,看著麵前求答案的蘭斯特,又看了眼窗內熟睡著的人,聲音有些模糊,“可她從來不生我的氣。”


    話剛出口他就看見蘭斯特瞬間殺氣騰騰的臉,立即就機靈地轉了話鋒,“不然我們出去看看容器之間是怎麽安撫的?”


    按血族的風俗,這時隻要打一架就好了,頂多也就讓著點,讓她打個夠,反正一般也打不死。


    隻是現在……會磕著手吧?


    他一邊漫天思索著,一邊就看向前麵說幹就幹的蘭斯特,猶豫著問了個之前便想問的問題,“父親,您沒有想過要轉化她嗎?”


    人類的生命太短太脆弱,在血族強大又恆久的生命力麵前,他們有時甚至連個波浪都無法激起,可對於真正珍貴的人,這些短暫不是解脫,而是更深刻且漫長的孤寂。


    而且,就算情感對血族而言是永恆的,但身邊沒有那個可以交付的人,也不過是徒增哀傷。


    “轉化她?”蘭斯特重複了一遍,發現自己竟然從沒有過這種想法,他反問了一句,“為什麽要轉化她?”


    問出口之後,他腦海中自動就出現了那天時看見的她在陽光下的背影,一段段地被拉長,似乎要蔓延到他的腳下,還有她在家裏看窗簾縫隙中的陽光的神情,和過去拉上後迴看他的笑臉。


    不等詹姆士迴答,他已經自己給出了答案,“我不轉化她。”


    隻有黑暗而沒有陽光的生活,不適合溫暖和煦的人。


    與其讓她陪他,還不如讓他陪她。短暫了他還可以有記憶,漫長了卻隻能給她黑暗。


    嘖嘖,高貴的血族就是這麽的通情達理又深明大義。


    蘭斯特在心裏將自己誇獎了一番,覺得小容器要是知道自己這麽為她考慮,一定會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哎,小容器的情感就是這麽豐富。


    .


    靜好再次醒過來時,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所有東西都隻能看見個影影綽綽的輪廓,她伸手在被子上摸了下,傳來的觸感也是模糊又不甚清晰的,就像是有人將她碰到的東西都覆上了一層薄膜,再沒有任何細致的觸感。


    她所有的感覺都在退化。


    靜好坐在床上,忍不住苦笑了下,看來那個尼克長老之前說的詛咒還真的是詛咒啊。


    房間裏的氣氛在瞬間有些壓抑。


    難得的邁著優雅的步伐進來的蘭斯特疑惑地看了眼她,發現她沒有一點把視線移到他身上的意思,有些不滿地皺了眉頭,嘴邊的話剛要出口,就想到了之前那些狂妄自大的容器們告訴他的話,陰暗著臉色用力地咳嗽了一聲。


    靜好聽見細微地聲音轉過頭去,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模糊身影,判斷出了來人。


    “蘭斯特,你要準備睡覺了嗎?”她邊說邊想轉頭看一下床櫃上的鬧鍾,可那些細細的指針在視線裏早就糊成了一片,沒有一個確切的時間。


    靜好若無其事地轉迴身,下床穿好了鞋子,按著前幾天剛數好的步數走到了櫃子邊,把他的那床被子拿了出來,轉身就要鋪到床上。


    站在門邊的蘭斯特看著她絲毫沒有注意他,徑自就在做事,忍了幾天的怒氣終於在一瞬間爆發了出來,上前就拉住了她的手腕,過大的力道直接就將她的手腕勒出了一圈的青白痕跡。


    蘭斯特低頭就看見了她手上被握得有些迴不了血的地方,稍微偏一點的位置上正好就是她上次被人握出來還未消退的青紫,他低咒了一聲放開手,放緩了力道扯住了她的衣袖,“你哪一次看見過我下午睡覺的?”


    他迴身朝著門口的方向打了個響指,幾隻血蝙蝠立即就忽閃著翅膀飛了過來,瘦弱的腳爪費力地抓著一罐罐啤酒,努力地放到了蘭斯特的腳邊,還揮舞著小翅膀將它們一罐罐疊整齊。


    蘭斯特迴頭拿了一罐,頗有些尷尬地低咳了一聲,毫不費力地就打開了拉環,塞到了靜好的手上,“你喝。”


    他前一個字還有些兇狠,後一個字就像意識到了什麽,飛快地軟化下來,微妙地帶了點委曲求全的味道。


    靜好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聽見這語氣再結合他最近的表現,隻能無可奈何地解釋了下,“我沒有生你的氣,也沒有不高興,你不要拉著我,”她斟酌出來一個詞,“借酒澆愁。”


    被說中心思的蘭斯特有些惱羞成怒,他直接用尖利的指甲劃開易拉罐的頂部,用吱吱嘎嘎的聲音威脅她,“讓你喝就喝。”


    他一邊說出話,一邊就對昨天那幾個人對他說的話表示極力讚同,人類女性的確有時候就是會口是心非,連他聰明漂亮的小容器都不例外。


    明明心情差到讓他連形狀都看不清了,偏偏還要說沒有不高興。


    他一邊腹議,一邊就看著乖乖喝酒的靜好,用鼻子輕輕地哼了聲,看他的小容器就是這麽乖,剛才說沒有不高興一定是為了安撫他,而不是什麽口是心非。


    心情好了些,他舉起湊在唇邊的酒罐就喝了一口,覺得味道似乎還很可以接受,於是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


    等靜好沉默地喝完半罐低頭看時,就隻看見了地上滾著的幾十個啤酒罐子,還有幾個模糊的身影,被指揮著再次搬來酒罐。


    她的肩頭在突然間一重,靠上了一個毫無溫度的頭顱,在她脖頸間蹭了幾下,原本清冽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水霧,不斷地移動著,直到湊到了她耳邊,才含含糊糊地開始說話,嘟喃著根本辨識不過來的語言。


    也許是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溫度,他微微張了唇,直接就把溫度的來源含在了嘴裏,尖利的獠牙蜷縮著沒有露出來,隻用柔軟卻冰涼的嘴唇細細地摩挲著,還誠實地發表了感受。


    “好舒服啊。”


    .


    高貴的血族親王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肮髒的地上時,差點就忍不住掀了屋頂,在肚子裏憋了一堆足夠當詞典,衡蓋了他所存在的許多個世紀的髒話,要罵出口之前突然就想到了昨晚醉酒前的最後一幕。


    芬芳的香味,柔軟的觸感,再流連不過。


    他就像一個被堵住了炮口的大炮,即將爆炸的炸彈就這樣堵在了自己的嗓子眼裏,漲得麵紅耳赤,卻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硬生生地就哽在了哪裏。


    憋了許久之後,終於自爆開來,像個炸彈一樣,從窗口一躍而出,帶起的窗簾隨著他的力道在飛舞,失去了玻璃的陪伴,獨自地蕩來蕩去。


    靜好被他的動靜吵醒,抬頭看了眼窗外明晃晃的太陽,還來不及反應就撲了過去,焦急地尋找著他的蹤跡。


    隻是她才剛站到窗邊,就被倉皇逃迴來的人撞了個滿懷,被兩條收緊的手臂抱在一個硬邦邦的懷抱裏,力道太大帶著她的鼻子都撞了上去。


    還未等她從那一陣尖銳的疼痛中反應過來,蘭斯特就直接把她從懷裏提溜了出來,雙手從她的腋下插過,就像是抱著一個還不會走路的孩子一般,舉著讓她和他的視線平行。


    兩雙眼眸怔愣著對視。


    靜好模糊的視線中看不清他的神情,正想說什麽來調解一下莫名緊繃起來的氣氛,蘭斯特已經語出驚人,“嫁給我,我負責。”


    他緊繃著連免得自己露出什麽丟臉的神情,再次把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現在就嫁給我,我馬上讓人去準備婚禮。”


    他說完話就想讓人立刻去辦,鬆手前卻想起了一件更為重要的事,幾乎在他冒出那個念頭的瞬間,兩顆尖利的獠牙就出現在了他的嘴邊,他竭力按捺下自己的念頭,詢問她的意見,“我要轉化你。”


    他看了眼有些怔愣的靜好,難得地溫和了語氣解釋,“你的壽命太短了,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他說這句話是幾乎是脫口而出,看著靜好的神情才想到了前不久他自己剛和詹姆士說過的話,突然就有了幾分恐懼。


    就像他自己說的,身為血族,在享受著永生的同時還要忍受著黑暗,這對於熱愛光明的人來說,無疑就是一種永恆的折磨。


    但他之前可以光明正大地為她考慮,決定對自己昨夜的行為負責之後,突然就厭惡起原先的自己。


    沒有太陽,他可以給她星星。


    就算數萬顆星星不夠,那還有一個比太陽比星星更珍貴的他。


    覺得自己給出的砝碼已經重過了那虛無縹緲的光明,蘭斯特頓時鎮定了不少,胸有成竹地等著靜好給出肯定的答案。


    不肯定的話,那就逼她肯定好了。


    堂堂尊貴的血族親王,要是求婚被拒了,那可就真是大笑話了。


    他耐心地等了等,終於反應過來的靜好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緩緩就吐出了一句話,“你轉化不了我。”


    她漂亮的眼眸看著他,卻縹緲得像是沒有任何焦距,就連嘴角那曾經讓他驚豔的微笑,在此時也蒙上了一層灰暗的色彩。


    在一片沉默之中,她又把話再重複了一遍。


    “我中了詛咒,你轉化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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