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暗如沉墨,天邊掛著的那彎月牙都被無邊無際的烏雲掩蓋了行蹤,寂靜的森林裏,高大厚重的樹木隨著風聲招搖,沙沙作響的聲音遮蓋住了那些生命結束前的□□,帶來更濃鬱的恐慌。


    高大的杉樹下麵,一陣接著一陣的血腥味不斷的蔓延開來,可原來那些無處不在的鳥獸卻在濃厚的血腥味下都消失幹淨,沒有一絲唿吸聲的地方安靜得就像是一塊從未被發現的聖地。


    在一陣沉默之後,樹底下傳來幾聲壓抑著的□□,半張臉上都是血的男人掙紮著抬起頭來,看著站在幾步之外,冷漠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的人,嘴角的笑意滿是諷刺。


    “三代血族,最尊貴的親王,居然連追蹤人都要帶上一群走狗,還真是會給我們麵子啊。”


    他的話才剛說完,左邊站著的人就往他的腰間踹了一腳,巨大的力道直接讓他狠狠撞上了幾步外的一棵大樹,粗壯的樹幹在驟然而來的力道應聲而倒。


    又受到重創的男人剛想站起來,一個黑影已經在眨眼間就到了他的麵前,實力上的威壓直接壓製得他躺在地上連動都動不了分毫。


    “給你麵子?”蘭斯特用腳尖點了下地上的人的下巴,驟然間就轉了方向一腳踩了下去,“哢擦哢擦”的聲音傳來,男人嘴一張,吐出的血沫中還有幾顆尖利的獠牙。


    “嗬,還的確是給你麵子,不然你這種貨色,還需要我親自來?”


    蘭斯特收了腳,看著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幾人,又抬頭看了眼停住了雨,即將就要放晴了的天空,彈了彈落在指尖的雨滴,厭惡地皺了眉頭,“把他們的手腳踩斷,綁在這裏等著太陽升起來。”


    等著太陽升起。


    太陽代表著新的希望,但對他們而言,卻是毀滅。


    黑夜過後,光明到來,永生不在。


    灰飛煙滅。


    還殘留著清醒的意識的幾人在瞬間灰敗了臉色,但還未等他們說一句話,聽到了命令的幾人就飛快地采取了動作,眨眼之間哢擦聲不斷,為了防止他們的傷口自行恢複,斷了了的手腳上甚至還被插上了木棍。


    處理完這批反叛的人,蘭斯特看了眼即將亮起來的天色,莫名就有些煩躁。


    這些人太過狡猾,從得知到他們的蹤跡到追蹤,他手下的人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再加上現在處理的和之前的時間,足足已經花費了三天。


    三天對血族來說很是短暫,但他的耐心一向欠奉,三天已是拖延的最終期限。


    站在他身後的幾位血族看著他的臉色,神情就有些畏懼,麵麵相覷了一會之後,立即一致地將其中一位長得頗為俊朗的血族推了出去。


    詹姆士看了眼那群血族,憤憤的目光頗有些不滿,每次蘭斯特情緒不對就把他推出去受氣,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初擁者還是擋箭牌了。


    不過眾血族敢把他一個僅存的三代血族的初擁者推出去,也就是看中了他好說話又對什麽都壓抑不住好奇的性子。


    在怒瞪無果之後,他到底還是摸了摸鼻子走到了蘭斯特身後一步外的距離,聲音還有幾分緊繃,“父親,您等會還要迴蘭特城嗎?”


    一陣沉默。


    蘭斯特顯然是在糾結著什麽,過了好一會之後才像是妥協了什麽一般,朝著某個方向疾行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幾個血族頗有些傻眼,不知道是該跟著他走的方向追過去還是該自動打道迴府,正猶豫著,之前走遠了的蘭斯特卻又在眨眼間迴來,朝著詹姆士示意了下,“跟我來。”


    被欽點了的詹姆士瞬間就苦了臉,在其他幾位幸災樂禍的神情裏苦著臉跟了上去。


    他一邊跟著一邊在思索著自己最近是否在職務上有疏漏的地方,方便等會認錯,可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差點止不住慣性,直接撞到了前麵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來了的蘭斯特。


    倉促間停下動作,他下意識就看了眼自己在的地方,卻發現這應該是人類居住的地方,安靜的樓道裏並沒有因為他們的出現而亮起感應燈,而轉角處窗外的陽光卻漸漸地升起。


    詹姆士看了眼前麵被打開了的門,幾隻之後親王品級才能使用的血蝙蝠在門內探出頭來,迷蒙的眼神裏顯然還有未退的睡意,因為麵前的主人遲遲還沒有動作,打著盹就要再睡了過去。


    “你覺得,”蘭斯特突然發出聲音,嚇得打盹的小蝙蝠一個跟頭栽在了地上,他轉過身,看向詹姆士的眼神裏有些不確定,“你要是和家裏的寵物不告而別了三天,迴去後她會怎麽樣?”


    當時事情發生得匆忙,他從靜好家裏出來時連通知一聲都未曾,本來一直都沒覺得有什麽,要迴來時卻莫名地就有些心虛,想了想到底還是拉上了詹姆士。


    唔,他記得詹姆士剛被他轉化了的時候最喜歡飼養一些寵物了,雖然小容器不能完全歸屬於寵物一類,但從性質上來說,兩者之間應該也差不多吧?


    詹姆士突然間被問到如此怪異的問題,在記憶裏搜索了好一會才想到許多年前自己飼養的那些食物,當時他還不習慣吸人血,隻能先拿動物血試試手,雖然說是養食物,不過應該也和寵物差不多吧?


    於是,兩個“差不多”了的人,相當和諧地理解揣摩了對方的意思。


    詹姆士終於想起了一段記憶,很是誠懇地給出了答案,“三天不在家的話,應該餓死得差不多了。”


    就像他之前養的那頭梅花鹿,他迴去後看見它快要死了,幹脆地就喝了它的血。


    確認了一下記憶裏的內容,詹姆士很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看見蘭斯特瞬間黑了的臉色,還未等他做出任何反應,突然間踹來的一腳就讓他在茫然間滾下了幾層的樓梯,還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關門聲。


    詹姆士剛卸了那一腳的力道好不容易從地上站了起來,身側的一扇門被人打開,昏黃的燈光下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臉,迷蒙的還帶著睡意,像是被他的聲響驚動起身的。


    他狼狽地坐在地上,滿身都是塵土,卻看著麵前的人忘了反應。


    .


    靜好睡得並不熟,在感覺到有人握了她的手腕時就清醒了意識,隻是握在手腕上的那隻手冰涼得像是不存在一點溫度,感覺上就不是屬於人類的手。


    她遲疑了一下沒有動作,平複下驟然緊繃起的神經和身體,舒緩著唿吸裝作是還沉浸在睡眠之中。


    然後就感覺都放著的另一隻手腕也被握住,交叉著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原本微微蜷縮著的腿也被那個冰涼的手腕隔著被子放平。


    寂靜的房間裏響起了一聲低低的,頗為不滿和嫌棄的嘀咕,“教了這麽多天的睡姿都教不好,簡直就是敗壞了尊貴的血族的智商。”


    尊貴的血族……


    靜好睜了眼,正好就對上了一雙盯著她的眸子,她還未作什麽反應,看著她的蘭斯特立即就往後退了幾步,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又立即止住了步子,擺出標準的血族尊貴臉看著她。


    “你居然裝睡欺騙尊貴的血族!”


    話一出口他就改了口,抓住了另一個重點,“你居然連醒著的時候都不能保證標準的睡姿!”


    靜好,“……”


    她迴憶了下蘭斯特剛才給她擺出來睡姿,誠懇地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麽這種睡姿是標準睡姿?”


    按理說右側睡才是最健康的睡姿,但對於血族來說,他們根本不存在內髒壓迫的問題,自然也就不用考慮睡姿,但問題是蘭斯特一直都對她睡覺的姿勢有種詭異的堅持,糾正的次數感覺著他剛才隔著被子熟練的樣子就知道不少。


    蘭斯特思索了她的問題,幹脆利落地給出了答案,“因為這是我慣常的睡姿,自然就是最標準不過的睡姿,”他看著靜好,神情中有種壓抑著的洋洋得意,“作為永生的高貴血族,我們承襲和代表了的東西,不是你們可以想象的。”


    他看著靜好的神情,猶豫了下還是別扭地安撫了下,“不過你不用太傷心,畢竟你現在是高貴的……”


    他原本想說“高貴的血族”,但不知為何就在這裏住了嘴,想了想剛改口想說“高貴的我的小容器,”靜好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你慣常這麽睡,”靜好停頓了下,看著蘭斯特的神情,慢條斯理卻又再誠懇不過地問出了之後的話,“確定不是因為棺材太小又太硬,所以隻能堅持這個睡姿?”


    蘭斯特直覺就要反駁,卻看見了她撐著手的床上留下了兩個淺淺的手印,看著就無比柔軟。


    他正要堅持著反對,靜好拍了下床鋪,“你要是不相信的話,自己上來睡一睡不就好了。”


    蘭斯特終於找到了可以反駁的點,神情瞬間就從之前的沮喪變成了誌得意滿,“容器的床鋪,你以為這是高貴的血族會覬覦的?”


    靜好點了下頭,轉了另一個話題,“我記得你走了三天,走的時候還是不告而別的,現在怎麽迴來了?”


    她原本也在擔心著這個問題,但巴在門上的那群小蝙蝠一直未曾離去,無形中就向她透露出了一些信號。


    蘭斯特,“……”


    他看了眼窗外升起的太陽,立即撲到了靜好剛起來的床上,躺下的同時竭力作出一副再無奈不過的樣子,“嗬,高貴的血族要準備休息了,勉為其難就征用一下你的床。”


    他說完就轉了個身,眯著眼在柔軟的被褥上蹭了蹭。


    唔,這個□□的東西,睡起來還真的好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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