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手一抖,倉皇間收了劍單膝下跪,語調都在發抖,“不是,克洛麗斯小姐,我隻是在處決傷害您的人……”


    “他並沒有傷害我。”靜好握緊手掩藏住完全恢複如初了的傷口,看著那群還在眼前呆著不動的人,“你們還在這裏,是想讓我去告知大騎士長霍利閣下,說他手下的騎士玩忽職守?”


    麥克僵直了身體,躬身告退後立即就帶著騎士隊的人退下,走開幾步後還是沒忍住迴頭看了眼,正好對上那雙烏黑得像是深井的眼眸,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光亮,平白就讓他打了個寒顫。


    銅甲騎士隊的人一走,靜好知道自己也不能在這裏多呆了,不說他們迴去會遇上些什麽人,就是她不在的時間一久,莉維亞女仆長也會發現,到時整個莊園都會雞飛狗跳,她的耳朵又會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得消停。


    她迴頭看了眼不知何時又和她拉開了幾步距離的艾伯特,柔和了臉上冰冷的神色,“你想和我迴莊園去嗎?”


    男孩抬頭看她,純黑色的眸子中的戒備似乎削減了不少,連之前會藏到身後的水囊也隻是拿在了手裏,像是還沒想明白她說的話。


    “我想你和我去莊園裏住,那裏有吃不完的麵包和牛奶,你想吃什麽都可以。”靜好直接就拋出了最誘人的誘餌,看著站在樹蔭下狼狽又瘦弱的孩子,他脖子上的傷口用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複,隻剩下一點淡淡的粉色。


    艾伯特理解了下她的話,明顯吞了口口水,卻還是搖頭拒絕,“不……”


    他看著眼前的人,目光從她的華麗的裙擺慢慢地移到她的臉上,正好對上了那張溫柔的笑臉還有些黯淡下來的碧綠色眸子,竭力想著詞來為自己解釋,“答應了……不走,不去別的地方。”


    他的話說得沒頭沒尾,靜好卻知道是那位光明聖女在臨死前曾讓他答應就呆在他繼父身邊,不要擅自去別的地方。


    無非也就是擔心他去了別的地方,被發現了身份死於非命。


    那個繼父雖然混蛋,但在整個東區的人看來,他的出身至少是不會被懷疑的。


    她尊敬那位在眾叛親離後還堅持著生下孩子的聖女,明知眼前的孩子將會是她恥辱經曆的最好證據,卻還是悉心地照顧著他長大,沒有將那些無辜的罪名加諸於他的頭上。


    不遷怒,這說著簡單,可又有多少人做得到。


    “好吧,”靜好借著身高的優勢摸了摸男孩髒兮兮結成一團的頭發,似乎一點都沒發現自己的白皙的手心裏被蹭上了大片的汙漬,“那我還是每天來這裏給你送吃的,你自己挑有空的時間過來拿。”


    艾伯特看了眼她手裏被蹭上的髒東西,又看了下手裏握著的水囊,想到剛才長劍下她護在自己身前時的背影,遲疑著點了點頭,低低地“恩”了聲。


    一路走迴去那個破敗的房子時,滿身狼狽的男孩都還在想著她最後的那個笑容,溫暖得就像是上上個冬天時他曾曬到過的那次陽光,沒有火燒一般的饑餓和疼痛,也沒有充斥在耳邊的各種叫罵,隻有流淌過四肢百骸的溫暖。


    而且——


    他低頭看了眼藏在胸口前的水囊,在空空蕩蕩的衣服的遮掩下根本看不出一絲蹤跡,溫熱的液體隔著皮膚傳遞過來。


    會有人這麽慷慨地給別人糧食嗎?


    男孩稍微地遲疑了下腳步,路邊一間破舊的房屋裏,靠著門的地方還有一對男女在說著話,那個女人看見頓住腳步看過去的他時頓了頓,瑟縮著移開視線,推搡著那個幾乎要倒在她身上了的男人,“有人在看呢~”


    男人迴頭看了眼,看清他單薄的身軀後輕蔑地笑了聲,低頭就去捏那個還在推拒著的女人,“怕什麽,不過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你該顧著點老子,不讓老子可不給你飯吃。”


    兩個人推推搡搡地就朝著房間走去,艾伯特伸手按在胸前,溫熱的水囊在他平穩的腳步下沒有絲毫的晃動,安靜得像是不存在。


    所以,給吃的,是這個意思嗎?


    想著問題就走到了房門前,裏麵的唿嚕聲已經消失,剩下的是幾個粗啞的說話聲,間雜著大聲的咒罵。


    會來這裏的,隻會是他繼父的那些“朋友”。


    艾伯特正想著現在要不要進去,身前的門就突然被推開了,若不是他躲得快,直直就要被砸到了臉,而門內站著的就是他的繼父,一把肮髒的大胡子擋住了他半張臉,說話時噴出來的口氣裏盡是難聞的酒味,還夾雜著各種食物腐蝕後透出來的臭味。


    “喲,你小子現在還知道迴來啊?老子一覺睡醒,還以為你小子翅膀長硬了,自己拍拍屁股飛走了。”


    身後的一群人發出震天的笑聲。


    “大衛,你養這小崽子有什麽用,要是個女兒都可以逼她去賺點錢,就一個全身沒幾兩肉的臭小子,你就是想賣也不會有人買啊。”


    裏麵幾人中最瘦削猥瑣的一個男人接了一句,目光還在他身上上下逡巡,在看見他脖子下那都可以扣下來的汙漬後嫌棄地撇了撇嘴。


    “怎麽沒用,”大衛扔了手裏的一個多可幣出來,又照著他瘦竹竿一樣的小腿上踹了一腳,“滾去給老子打酒去,小兔崽子。”


    艾伯特低頭撿了掉在汙泥裏的那枚多可幣,轉身就朝著酒館的方向飛奔而去,把身後一連串的嘲笑聲甩在身後。


    胸前水囊裏的水不停地在晃晃蕩蕩,一下下地敲在他單薄的胸膛上,像是在一聲聲地叫囂著,漲得耳膜都鼓脹脹地生疼。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幾個字在他“砰砰”直跳的心髒裏來來迴迴地振蕩,一雙深黑的眸子愈發地暗沉無光,乍然抬頭時連酒館櫃台上的小夥計都被他嚇了一跳,打酒時手都在抖,心疼得一側的老板娘大叫大嚷,抽出一條馬鞭就朝他抽了過去。


    他在一陣雞飛狗跳裏抓了被打滿的酒囊就跑了出去,外麵不知何時就下了雨,豆大的雨點打在地上都濺出了一個接著一個的小水坑,飛濺起的泥點飛快地沾上褲腳。


    懷裏的溫度越來越低,幾乎和周圍的氣溫一致。


    艾伯特忍不住又跑得更快。


    他冒著大雨衝進破敗的房子中,卻在門口處被從破敗的房頂上漏下來的雨水浸濕的地麵滑了腳,沒有穩住重心就朝著因躲雨而縮在一起的幾個人撲去。


    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濺起的髒水濺了一頭一臉,手上牢牢握著的酒囊劃開一個弧度,直接就砸在離得最近的大衛的臉上。


    本就破爛的酒囊被大力衝擊後瞬間就爆開了,裝著的酒液撒了大衛一頭一臉,澆濕了他本就雜亂不堪的大胡子和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


    “你個小兔崽子!”大衛暴嗬一聲,抄起手邊一根手指粗的木棒就朝著地上還沒起身的男孩打去,“你敢這樣對老子!你忘了這麽多年是誰供你吃供你穿,養著你這個賺不了屁點錢的狼心狗肺了?!”


    艾伯特感覺到夾雜著風聲揮下來的木棒,直覺地就蜷縮起身體,避開要害,本來照著後腦砸下來的棒子重重地敲在了他因瘦肉而凸起的脊椎上,帶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你還敢躲,老子讓你躲!”


    大衛的棒子就朝著他避開的地方砸下去,沒有被酒精剝奪去力道的壯年男人下起手來比平時都要兇狠得多,他隻能徒勞地在地上翻滾著躲避,連站起身的時間都沒有。


    “上啊,大衛,不要連個小崽子都打不到。”


    “哈哈,我賭一個多可幣,大衛今天是打不到那個小崽子了。”


    “誰說的,我就賭他能打到。”


    ……


    周圍的說笑聲越來越吵,就像是一隻利箭直衝著他的耳邊而來一般,尖利粗噶的聲音更是刺激了揮舞著棒子的人,一下下愈發不留情。


    胸前突然就挨了一下,而同等的疼痛卻沒有傳遞過來,甚至連暴打都停住了。


    艾伯特鬆動護著頭的手臂,慢慢地睜開眼隨著一眾震驚的視線看去——胸前破舊不堪的衣服被打出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了藏在衣服下的水囊,上麵的那朵開得正盛的花朵沾上了棒子上的血,平添幾分妖異。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終於有人認出了眼前的東西,驚訝得連音調都有些破碎。


    “這是塔布裏斯公爵的家徽!”


    周圍的幾人麵麵相覷,最後都將目光停駐在了還舉著棒子的大衛身上,“你家小崽子居然敢去公爵家裏偷東西?那位可是皇帝陛下的親弟弟!萬一被知道了,我們,我們……”


    說話的人沒有再接著說,但剩下的幾人都已意識到他未完的話,本來還泛著大喊後的紅暈的臉上瞬間蒼白,立即就和大衛拉開了距離,連滾帶爬地跑出了破敗的房子。


    大衛手上的棒子脫力掉到了地上,他一把抓起水囊,又立刻像被火焰灼了手般將水囊遠遠地扔了出去,蹲下身來就死死地扼住了男孩脆弱的脖頸,“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個小兔崽子,拿著你的屍體去想公爵大人告罪,他一定會饒恕我的,我要殺了你!”


    他的雙手越收越緊,男孩的臉迅速漲紅,單薄的唇上泛出深紫的色澤,隻一雙黑眸愈發地幽深,死死地盯著已經癲狂了的人。


    就像惡魔的深淵,可以將人心都吸收進去。


    再無善心,再無憐憫。


    再無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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