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對維克城東區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年裏最可怕的季節——積攢下來的食物早就在漫長的冬季裏消耗殆盡,而秋季卻仍是遙遙無期,西南的風又吹來大量的泥沙和刺鼻的各式氣體,輕易就攻破了他們饑餓無力的軀體。


    就連冬天可以用以解渴的白雪,在這時也隻是帶著腥臭氣味,不知何時就能給他們帶來疾病的灰黑色雨點。


    艾伯特蜷縮起身子躲在牆角,床上大手大腳躺著打唿嚕的是他的繼父大衛,他昨天才從同流合汙的賭徒那裏贏了一小筆錢,卻全然忘了在破爛的家裏挨餓的繼子,轉身就在酒館裏花了個精光,迴家時還抽了鞭子狠狠地發泄了一頓。


    他蜷縮在牆角裏,昨夜還在流著血的傷口現在已經隻剩下暗紅色的傷疤,癢得他恨不得摳破了那層血痂,用溫熱的鮮血來熨燙肌膚。


    幹癟的肚子裏再次發出了一聲嚎叫。


    他看了眼床上鼾聲震天的繼父,偷偷拿出了貼身藏著的水囊,米白色的囊袋上還印著繁複的花紋圖案,是一朵正要綻放的漂亮花朵。


    他舉起水囊,把囊口湊到嘴邊,吞咽的動作像是在品嚐著什麽絕世美味。


    實際上裏麵早就什麽都沒有了。


    但他似乎還能聞見那股味道,淡淡的,帶著之前咀嚼過軟軟的白色小方塊的美味,像是最能蠱惑人心的魔鬼一樣在他心頭撓著。


    他又想起了那個站在小草坡上迴身看他的人,她華麗的裙擺是他所見過的最美的布匹,卻一點都比不上她臉上的笑意。


    她說希望下次能見麵。


    他其實更希望能見到軟軟的白色小方塊。


    越想,肚子裏的饑餓感就越明顯。


    他看了眼床上還在不斷打著震天的鼾聲的繼父,他吃飽喝足,往往能睡上一天都不會醒過來。


    窗外的太陽在濃霧的遮擋下幾乎看不見,不過中午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勉強混了飽飯的人和餓著肚子的人在這時候都不願意出來消耗僅有的力氣,他可以乘著這個時機,再次穿過半個城區,去那裏看看。


    他邊想著邊把水囊藏好,像往常一樣,咬破了手腕喝了些自己的血,感覺到身體漸漸地有了力氣之後,扶著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荊棘叢邊一如既往的沒有人,他剛準備從之前的那個小口子裏鑽進去,就聽見了那一側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聽說荊棘那邊的人,手裏都有這麽長的劍,騎著高大的馬一圈一圈地巡邏,看見有靠近的,連句話都不問,直接就把你戳死了,掛在城樓上曬成幹屍……”


    這是他唯一一次被繼父帶到酒吧時聽見的一個人說的話,他們那時正在說著那片城堡裏搬來的新主人,是一個把他們東區的垃圾都殺光都不會受到懲罰的一個貴族。


    他在原地楞了下,迅速地朝左右看了眼,挑中左邊一棵枝葉茂密的歪脖子樹,不高的樹讓他很快就爬了上去。


    他趴在粗壯的樹枝上朝著下麵看。


    騎馬來的人是她,手裏沒有很長的劍,隻有他上次見過的裝著小白塊的盒子,以及和他身上一樣的水囊。


    不過都要比上次的大了不少。


    她下馬走到了他之前站著的位置,彎下腰從荊棘叢裏解下了一個小包裹,裏麵裝著的東西和她現在拿來的一樣,就是味道有些不同。


    一個更好聞,一個更熟悉。


    他忍不住就在樹上吞了一口口水。


    樹下的女孩的嘀咕聲隨著香味一起飄在了他周圍,“真是的,還真是從來不來拿吃的,難道最近都吃得飽?”


    這是,給他的?


    男孩對擺在麵前的巨大誘惑還存有疑心,忍住了撲下去大吃一頓的*,咬著舌尖在樹上等著。


    隻要她走了,隻要她走了就好。


    樹下的女孩把新的事物裝迴到小包裹裏打算掛迴去,係上的時候手抖了一下,鋒利的荊棘劃破了她柔嫩的皮膚,鮮紅的血液一向湧了出來。


    他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


    安靜的環境裏,突然出現的聲音驚動了樹下的人,她抬頭看過來,碧綠色的眼眸一下就看見了躲在樹蔭見的他,露出了一個碩大的笑。


    “是你,你終於來了。”


    被發現了,男孩也就不再躲下去,活動了一下身體,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深黑色的眼眸僵持了一下,硬生生地轉到了被突然站起身來的人掉到了地上的食盒和水囊上。


    她的血的味道,比他自己的都要好。


    他好餓,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餓。


    他朝著地上的盒子撲過去,直接打開抓了一個塞進嘴裏,又飛快地擰開水囊喝了口,接著再塞,再喝水……


    靜好本來想過去讓他吃新鮮的,看見他進食的速度和因為她靠近而猛然僵直躲避的身體,明智地把嘴裏的話吞了下去,掏出隨身的手絹捂住傷口,再也不打擾他。


    沒真正嚐試過饑餓的人,根本不知道饑餓會把人逼到什麽地步。


    空氣中的血腥味淡了許多,他瘋狂進食的速度也就慢了下來,把盒子裏的最後一塊小白塊吃完,水囊裏的最後一滴牛奶也喝完之後,他看了眼還綁在荊棘叢裏的小包裹,終於抬頭看了眼坐在兩步之外的女孩。


    她這次穿的是另一套裙子,淺藍色的華麗裙擺上繡著金色的線,連在被遮蔽住了不少光芒的地方,都還在閃爍著自己的光芒。


    他知道那是金線。


    是一個手指長就比他們的命還要貴的東西。


    “你還沒吃飽嗎?”靜好注意到他停留在她裙擺上的視線,以為他又要開始挖草吃了,“荊棘叢裏的那些也是給你的,你拿出來吃沒關係,不過最好還是不要一次性吃太多,會不舒服。”


    突然吃太多會吐的,他知道。


    男孩移了視線,轉到她一直捂著手絹的地方,潮濕的空氣裏還是有一些不斷漏出來的血腥味。


    他舔了舔嘴裏尖利起來的虎牙,發出間斷的幾個殘破音調後,終於能說出完整些的單詞,“你……流血……還……”


    聲音暗啞破碎,顯然是好久沒有開過口。


    靜好愣了下才迴過神來,低頭看了眼傷口,對著他溫和地笑了下,“沒關係,再過一會就會愈合了。”


    這具身體是標準的貴族小姐,金發碧眼,膚白體弱,而且血小板的容量似乎還偏少,不至於到血友病的地步,但是受傷之後,傷口凝血的速度,要比正常人慢上許多。


    好在無論什麽時候都有人照顧,受傷的機會少之又少。


    她看了眼繃著神情的男孩,覺得能讓對方主動開口和她說話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我叫克洛麗斯,住在這個莊園裏,你呢,你叫什麽?”


    她的問題讓男孩疑惑了一下,他似乎是很用力地想了想,終於斷斷續續地擠出了幾個字,“艾……艾伯……特。”


    “艾伯特。”靜好重新念了一遍,微微上揚的尾音和少女特有的音調讓簡單的單詞增色不少,“這個名字的意思好像是高貴的聰明,人類的守護者,艾伯特,給你起這個名字的人,一定很喜歡你。”


    如果曆史沒有被改變,有聖女母親護著的艾伯特,一定會比現在生活得好。


    “喜歡?”男孩皺眉,顯然是不理解這個詞,他的主要心思還被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困擾著。


    她還在流血。


    而且臉色也越來越白了。


    他猝然就伸手拽過靜好捂著手帕的手,掀開了蓋在上麵的手帕,在迷人甜美的血腥味裏,低頭張開了嘴。


    靜好本來要抽迴手的動作在感覺到他不過是在舔她的傷口時抖了抖,舌尖上數萬個味蕾所帶來的微微刺感在摩挲過她光滑的手背時被不斷放大,細微的癢意直直地傳到了心裏。


    更不要說對方還時不時地吸一下已經流出來的血液。


    她不由自主地就掙紮起來,“艾伯特,放開我的手……”


    被唿喚的人恍若未覺,握著她的手愈發用力,繃得肮髒的手上都透出了青灰的顏色,像是極力在忍耐著什麽就快要壓製不住的*。


    就連脖子也漲得通紅,一根根青筋愈發顯眼。


    “克洛麗斯小姐!”


    一陣驚唿聲突然傳來,接著靜好就被大力拉開,鋒利的長劍直直地就指向還跪坐在地上的艾伯特,抬頭看來的男孩嘴角還帶著未幹的血跡,被他飛快地伸舌舔去。


    “不過就是一隻肮髒的老鼠,居然也敢襲擊克洛麗斯的小姐,我一定會把你的屍體掛上城牆,讓所有人都見證你的覆亡。”


    來的是負責巡邏的銅甲騎士隊,舉劍的隊長暗自慶幸著自己所撞上的好時機,救了這位尊貴的小姐,說不定連皇帝陛下都會知道他的功績並予以表彰,顯赫得連銀甲的那群人都嫉妒不已。


    仿佛是想到了自己受封時的畫麵,年輕的隊長麥克更加得意,輕蔑地用劍尖挑起了眼前這個肮髒老鼠的下顎,戳破他肮髒的皮膚留下鮮血來刺激他的快感,“準備受死吧,肮髒的渣滓……”


    “住手!”


    靜好推開死死擋在她身前的幾個騎士,微微喘著氣拉著艾伯特把他擋到身後,抬了下巴倨傲地看著隊長就指在她跟前的劍,“騎士守則裏,教導你可以將劍尖對準主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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