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話說給了該聽的人,確定了牆外的人離開之後,靜好直接就站起身來,仰頭看坐在樹上一臉憤怒的小豆丁,嘴角露出了最友好的弧度。


    “殿下在樹上坐累了嗎?奴才肚子餓了想去吃東西。”


    明淨涵還沒從她剛剛說的話裏轉迴來,連她站起來都沒有發現,聽見這句易懂的話後思維立刻就跟上了她的路線,甚至連肚子都應景地答了幾聲,但一想到這幾天吃的那個素齋,他剛探頭的胃口就又縮了迴去。


    他惡狠狠地瞪向樹下的人,本就大的眼睛被瞪得圓溜溜的,“我都沒有吃,你也不能吃!”


    “可是,”靜好為難地皺了皺眉頭,視線似乎是不由自主地就轉向了懿慈宮一側的小廚房,“奴才今天準備好的素雞還在灶上呢,再不吃就要冷了。”


    聰明的小豆丁立刻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素雞?那是什麽?也是雞肉的一種嗎?”


    “奴才嘴不靈,吃著覺得是一樣的,不如殿下過來幫奴才嚐嚐?”


    長秋宮裏,皇後娘娘麵前一等得臉的大監劉典正在和主子報告著剛才聽見的事,臉上的笑意是慣有的諂媚。


    端坐在上的皇後不過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此時正等著宮女給她塗著淺色的指甲,“她真的這麽說?”


    “奴才聽得千真萬確,話裏的確是提到了那位,看著是個敢說的,”劉典笑了下,想著之前手下徒弟求上來的事,順嘴就把話說全了,“奴才聽著本是急著給娘娘迴話的,但又不放心太子殿下,折迴去時就看見那小太監爬到樹上把太子殿下接了下來,又帶著殿下去了懿慈宮的小廚房,凡是入口的都自己先試了一遍再呈給殿下,這麽多天了,奴才還沒見過殿下胃口有這般好的。”


    皇後“恩”了聲,細細端詳著自己上了色的手指甲,半晌後冷笑了聲,“說死就死了,連著一幹人陪她受氣,現在連我都被束手束腳。”


    底下跪著的一群人愈發斂氣收聲,低著頭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好在皇後也沒打算在這個時候發火,把手遞給身側的宮女,聲音愈發冰冷,“還塗什麽塗,現在什麽日子不知道嗎?給我洗幹淨了。”


    宮女哆嗦著應了,捧著她的手細細擦著。


    老腰都彎得有些酸疼了的劉典終於等到了迴答,“等會把人帶來給我看看,能行就先用著吧。”


    劉典應了聲退著出來殿門,下了階才鬆了氣,朝著巴巴湊上來聽消息的徒弟白了眼,“沒你什麽事了,安心迴去呆著。”


    看那龜孫子眉開眼笑地走了,他才望著宮牆外的天歎了口氣。


    之前太子殿下身邊近侍的位置是怎樣的搶手,太後這才去了幾天,那群捧高踩低的人就這樣躲著了。


    怪也怪那位陛下太……明明是親子,現在已是撕破臉都不怕了。


    可這宮牆內的風,什麽時候消停過,誰起誰落,沒登上那位置之前有誰說得準,就那位三皇子,哪裏是能登大寶的人。


    靜好給小豆丁吃了小半隻素雞,摸了下他的小肚子已經鼓得厲害了,順手就把剩下的一些藏進了手邊的爐灶裏,在小豆丁看過來時正經地和他告罪。


    一直覺得自己深明大義的太子殿下在被喂飽了之後還是很好說話的,他摸了摸肚子,大度地原諒了眼前這個“可憐的,隻有一點吃的”的奴才,並對自己吃了她僅有的一點食物生出了愧疚之心,站起身一本正經地整了整衣袍,端起一國儲君的架子。


    “本宮知道了,你在這裏候著吧。”


    他邊說著就邊帶著圓滾滾的肚子走遠了,一路走還一路自以為小幅度地左右看著認了下路,免得等會叫那些蠢笨蠢笨的小太監過來的時候,不認路丟了他的麵子。


    不過後麵坐著的那個似乎是不是很笨。


    那就再多給她兩個饅頭吧。


    靜好在原地沒等多久就等到了皇後派來的人,被叮囑了一番之後才被放進了大殿,畢恭畢敬地跪在冰涼的玉磚上,“奴才參見皇後娘娘,娘娘金安。”


    “嗯。”禦座上的人懶懶地答了聲,“最近太子食欲不振,聽說反倒是在你那吃了不少東西?”


    “是,不過隻是些麵食,奴才取巧得了些味道,殿下許是沒吃過才給了些麵子。”靜好跪著陳述了事實,不討好也不邀功,倒讓一邊站著的劉典都多看了她幾眼。


    皇後也沒接著在這個問題上問下去,“聽說你在懿慈宮是為了頂一位於你有恩的宮女的班,原先羅嬪手下得臉的人就幹了灑掃的活,倒也是個有情有義的。”


    靜好像是沒聽見她語氣裏透出來的賞識,隻謹慎地迴了一句,“奴才隻是做了該做的。”


    皇後輕笑了聲,顯然對她還是滿意的,“太子既高看你一眼,身邊又剛好缺了個空,你就抵上吧。”她停頓了下,幽幽吐出了重點,“為何單單提拔了你,自己心裏存個譜,沒得讓本宮失望。”


    靜好應聲退下,跟著劉典就去了太子的東宮。


    當今陛下當王爺時的正妃在生產時被人害了,一屍兩命,連嫡子都未保住,登基後才在太後做主下娶了前正妃的親妹子為後,兩人年紀上差了一截,又因是被太後做主娶了的,心裏不喜,來的次數也少,成婚三年才得了一個嫡子。


    明淨涵作為嫡長子,生下來便被立為太子,未滿一周歲時太後病重過一次,皇後怕他的太子之位不保,急急地把人趕到了東宮,讓個連話都還不會說的孩子遠離了雙親。


    她莫名在東宮前站住了腳,帶著她來的劉典心尖一跳,以為這位也被東宮的荒涼迷了眼,不滿著新到手的工作,心裏一涼,勸人的話就出了口。


    “殿下年紀還小,正是需要個宮人鎮住底下的……”


    靜好看著眼前的宮殿,先皇在時未立太子,本來威嚴的宮殿群已見荒涼,明淨涵搬來時又倉促,陛下不管,皇後無視,甚是疼寵他的太後又顧不上這許多,當值的宮人也當他一個孩子好騙,偷奸耍滑地含糊了過去。


    現在連東宮的門前都長了荒草。


    快枯敗的荒草堆裏又鑽出了一個人,正是之前剛分別的小豆丁。


    他看見門口站著的靜好很是訝異,直接就把身後的兩個大饅頭藏到了背後,挺直了腰板先發製人,“不是讓你等著嗎?你怎麽自己過來了?”


    要是讓這個小太監知道他怕那群蠢奴才迷路,給他送吃的送晚了,正打算自己送過去,她還以為自己又多得他喜歡呢。


    靜好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奴才奉皇後娘娘之命,今後就伺候殿下了。”


    東宮正軸線上的崇明殿才是太子的居所,而一路走來,除了雜草和掉著落葉的樹,竟是連個宮人都看不見。


    身側沒了旁人,靜好就隻能問前麵正兒八經的小豆丁,“殿下,”她含蓄地看了下周圍,找不到形容詞,“住在這裏可還滿意?”


    明淨涵倒也能體會到她的意思,“還行。父皇說收拾這些出來又用不上,勞民傷財,本宮作為太子得為天下人做出表率。”


    背完官方答案,他又覺得這樣有點不夠親近,落後了半步低聲像是在嘀咕,“反正我覺得不錯,草長得高還可以躲起來,那群蠢奴才一個都找不到我,隻能哭著喊祖宗。”


    他很是鄙夷地哼了聲,“隻會哭有什麽用,本宮就從來不哭。”


    靜好被他的話逗得想笑,轉念間又有些心酸,這位在《太明史》上留下了濃重一筆,被稱為拯救了整個皇朝的帝王,兒時的生活卻一直缺乏該有的關愛,他僅有的溫暖來自那個叫魏賢的,從四歲起就一直護著他,後來還是一心戀慕著權力的太監。


    如果不是他顧念著當年的一些情分依賴著魏賢,消耗著多年的信任給予了最大的仁慈,後者絕不可能有那般風光的日子。


    說到底,再英明神武,也是個缺愛的小豆丁。


    她低下頭,很是真誠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殿下說得甚是。”


    等到了崇明殿,她才知道那群奴才的確是膽子再大也不敢公然冷待一國儲君的,崇明殿被收拾幹淨整潔,擺放著的物品都合乎太子的規製,甚至在明淨涵剛邁進殿門的時候,就有兩位大宮女圍了上去,看著似乎是想幫他換下衣服。


    剩下的幾位太監也眼尖地看到了靜好身上青藍色的袍服,雖然不滿一個年級還小的太監成了自己的上頭,但人家能成上頭就說明有背景,當即就壓下了不滿,堆著殷勤的笑意湊了上來。


    靜好正問著崇明殿的日常,那邊給明淨涵換裝的宮女驚唿了一聲,引得她立刻就轉頭看了過去。


    明黃色的太子袍服上,在袖子的位置裏沾了兩團大大的白色麵糊,被人暴力地塞進去又死死地捂著,有不少都卡進了密密的線腳裏,看著是洗不幹淨了。


    那兩團,似乎是……饅頭?


    靜好正辨認著,那邊的小豆丁意識到她的目光,奶白的小臉唰地羞紅了,挺直了身板命令。


    “看什麽看,都給本宮閉上眼睛,再看就把你們的眼珠子都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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