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速度並不慢,可寧鈺還是忍不住又催促了幾句,坐在馬車裏依舊是坐立不安的。


    “小娘您別急,這馬算是快的了,家裏是出了什麽事情?”茉莉將手裏的蜜餞盒子遞給寧鈺。


    寧鈺並沒有接,隻是歎了口氣,神色低落,半晌才倚著緩緩說道:


    “這次收到遠房族老的信,說有要事,那肯定是不一般的事情來,之前從來沒有消息,這次忽然這樣……怕是不好了……”


    “小娘您別擔心,總有辦法的。”小梔安慰著。


    “我給柳家做了妾的事情他們並不知道,所以去了之後,一定不要叫什麽小娘,記得換迴從前的稱唿。”寧鈺囑咐著。


    “嗯嗯,姑娘您放心,我和小梔都會格外注意的,咱們寧家之前求助都沒有迴應,這次……”


    “正是因為如此,更是說明發生了什麽大事,哎……如今父親和母親都不在了,我自己迴去也不知道要怎麽麵對他們。”寧鈺歎著氣。


    “小姐您放心吧,既然是遠房親戚,總是有感情的,即便是許久不見麵,但血濃於水,見到麵了就會感覺到親近了。”茉莉安慰著,打開蜜餞盒子,將裏麵一塊芝麻糖酥拿給了寧鈺。


    “是呀小姐,這個事情你不用擔心,我老家從前有個人外出經商多年,和家裏幾乎斷了聯係,後來迴來的時候,看見家裏的人,激動得跟孫子一樣,可見見麵就親近了。”小梔一臉認真。


    “小梔……要不你也吃塊糖酥吧。”茉莉遞了一塊過去。


    “好耶,多謝茉莉姐,這個糖酥最好吃了,又甜又香,就是幹吃有點膩人,應該配上一杯清茶。”


    “這都路上了,別指望那麽多了。”茉莉又那了一塊茶餅給她,“你啊,這還堵不上你的嘴。小姐你看小梔,像不像個小吃貨,哈哈……”


    “你才是小吃貨呢,我就算是小吃貨,那也是最好看的小吃貨。”


    “喲,你承認自己是小吃貨了呀!小姐您看她,小梔承認了!哈哈哈……”


    寧鈺揚起嘴角,看著嬉戲打鬧的兩個人,自然是直到她倆是為了逗她開心,便將手裏的糖酥也放進了嘴裏。


    糖酥外麵一層酥酥脆脆,裏麵是糖心,軟糯甜香,十分可口,就像從前每次迴去的路上,一家子一樣。


    那時候的寧鈺還小,總吵著要和父親母親同乘一輛馬車,這本是不合規矩的,但父親最疼愛她,幾個哥哥弟弟也寵她,自然沒有人多說。


    於是,家裏那輛最豪華最能符合父親身份規製的馬車,總是有小寧鈺的身影。


    她上躥下跳,母親總說她像隻小猴子一樣,但也任由著她胡鬧。


    父親也總是搖頭,說她沒個規矩,以後可沒人敢娶她,可滿眼都是溺愛,更是為她鋪路,請了專門的教書先生上門。


    也是寧鈺天資聰穎,加上教書先生盡心,硬生生讓父親給她宣揚出來才女的名聲。


    在外人麵前,她端莊又有才情,但在家裏,卻從來都是可以隨意玩樂的小潑猴。


    可如今,這路上,隻有她自己撐著,那給她依靠,讓她堅信自己永遠有退路的父母,卻都不在了。


    “小姐,你看,是紅白果子,小姐從前最愛吃麗翠苑的紅白果子,後來麗翠苑倒閉了,便再沒吃到過。”小梔看著外麵一臉興奮。


    “是呀,這可是小姐的最愛,沒想到能在這裏碰見,這路邊攤竟然也能做出來?”茉莉有些不相信,也探頭出去看。


    “你瞧,是真的,就是……看著像也不像。”


    “哎喲,路邊攤還能要求什麽,這看著就是個紅果白果穿一起,和從前的根本就不一樣。”


    “那也是乍一看有點像嘛,小姐要不要買一串嚐嚐?小姐,小姐?”小梔問著。


    “噓!”不聽寧鈺的迴應,茉莉縮迴脖子一瞧,趕緊小聲提醒小梔,“別說了,小姐睡著了。”


    “這個時候睡了?昨兒晚上小姐睡得可好了……”


    “噓……可能是這些日子心裏有事情睡了也沒有休息好,讓她睡會吧,這路還遠著呢。”


    茉莉從一旁拿了毯子給寧鈺蓋上,正整理著,忽然看見一滴淚珠從她眼角滑落。


    茉莉沒有出聲,伸手用帕子輕輕給她拭去,坐著寧鈺身側,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悄無聲息地。


    寧鈺微微別過臉去,那輕輕的一下又一下,仿佛拍進來她的心裏。


    曾幾何時,她也曾這樣躺著,但身邊有母親,她會枕著母親的腿,在玩鬧累了的時候沉沉睡去。


    馬車裏少有風,悠悠晃著更是舒服,她可以沒有任何煩惱的睡過去。


    不,年少的小姐又怎麽可能沒有煩惱呢?


    是有點。


    會煩惱到底哪條裙子更好看,哪個釵子更搭配,明兒再去哪個酒館女扮男裝來上一杯……


    也會煩惱書院的學究太煩人,功課太難做……


    那是她以為她最大的煩憂了,可如今,竟然是她多麽想迴去的過往呀。


    “母親……”


    “且睡著,路還長著呢,一會兒讓你哥哥給你買點好玩的小玩意。”


    輕輕的,一下又一下,是從前的稀鬆平常。


    是如今做夢也會破碎迴不去的過往。


    “小姐怎麽……”小梔問。


    “噓……”茉莉伸手在唇前,“小姐睡著了。


    路還長著呢。”


    是呀,路還長著呢。


    之所以還長著,是因為他們盡了全力,留下了一個她。


    可你隻剩下自己了,寧鈺的手攥起來,又一點一點鬆開。


    掌心的溫熱不能撫平掌上的紋路,也不會撫平內心的傷痕,但它有著溫暖的力量,讓她雖不能安然,但能勉強入眠。


    車馬搖晃,搖不迴過往,留不下童年,但車後的車轍,是那樣清晰可見,它在“吱吱呀呀”車輪碾壓的聲響後,訴說著經曆的一切,追趕著向前。


    。


    “是這裏嗎?怎麽感覺和從前不一樣。”茉莉下了馬車仔仔細細地瞧著。


    “應該就是這裏了。”寧鈺也從馬車裏出來,跳到路上,見周圍沒有一個人,便肆無忌憚地伸了個懶腰。


    “哎喲這一路我這腰都要顛散了。”小梔也跟著伸了一個,環顧了一圈,“小姐,我怎麽也覺得不太對,咱們是不是走錯了?”


    “是呀小姐,這應該是還沒有到吧?”茉莉又問,“這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你倆覺得不太對,是因為從前迴來,這條路上全是來迎的人。”寧鈺輕描淡寫地說著。


    “咱們來之前不是發了急函了嘛,難不成他們沒有收到?”小梔問著,“又或者,咱們腳程太快了?”


    “也是,咱們這馬可是少有的快馬。”茉莉說著。


    “就知道會這樣,”寧鈺淡淡一笑,轉頭對茉莉說道,“我們拿上行李進去吧,茉莉,你去叫門。”


    “哎,好的小姐。”茉莉緊走幾步上去。


    那大門關得嚴嚴實實,門外一個人都沒有,聽上去也是靜悄悄的。


    那門上的門栓更是看著異常冰冷,茉莉拍了拍,裏麵沒有迴應,便又拍了拍,站在一邊等著。


    寧鈺和小梔也拿著行李走到門側等著,茉莉從寧鈺手裏拿過包袱,站在寧鈺身後張望著,可遲遲不見有人來。


    “或許是沒有人聽到,我再去……”


    “我來吧。”寧鈺走上前,看著那紋絲不動的大門,伸手狠狠拍了上去。


    門響得厲害,連帶著周圍也跟著響,寧鈺正要在拍,旁邊的一扇小側門開了。


    一個年輕的小廝從裏麵出來,朝著寧鈺行了個鬆鬆垮垮的禮,還不等寧鈺迴他,就已經禮畢站直了身子。


    “您是寧鈺姑娘吧?”對方直唿其名。


    “這是寧小姐,你好好說話。”茉莉一個箭步上前,替主子開了口。


    “我怎麽了?我怎麽不好好說話了?”小廝站直身子伸長了脖子,比茉莉高了半個頭。


    寧鈺也站直了身子,微微揚起頭,她個子高挑,幾乎和那個小廝差不多高了,語氣沉穩地說道:“叫你家主人來說話。”


    “喲,姑娘小小年紀倒是好大的口氣,我家主人也是你叫出來說話的?”


    “你!”


    “我怎麽了?”那小廝和茉莉直接杠上。


    “你算個什麽……”小梔也上前。


    “帶我去見你家老爺。”寧鈺開口道,默默伸手攔住了小梔。


    “切……這邊走吧。”那小廝白了茉莉一眼,趾高氣昂地走在了前麵。


    寧鈺看了看小梔和一臉怒氣的茉莉,示意她們跟上。


    “小姐,他也太欺人太甚了!”茉莉跟在寧鈺身邊小聲說著。


    “就是,他隻不過是個小廝,小姐怎麽不收拾他?”小梔問。


    “是啊,你細想,他隻不過是個小廝。”寧鈺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麽表情,無喜無悲。


    從前來這裏,迎接的人都站到巷子口最遠的地方,見了寧鈺一家子便在那裏行李說些客氣話,一家子親親熱熱。


    之後便會換轎子入府,一路直接到內院去。


    而如今,舟車勞頓之後,哪裏有什麽轎子,主仆三人跟著小廝從側門入,便一直走。


    “什麽都變了。”寧鈺說著。


    “是呀小姐,這裏和從前大不同了。”小梔一臉天真。


    “或許……”寧鈺苦笑了一聲,“沒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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