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可是四品官的車駕,咱們這次宴請的,就沒有這麽高的官呀!”


    “這……這應該是怎麽個規製啊,這……去,去請……請家中族老裏身份最高的,一起來……”


    “寧鈺……這邊。”


    林老爺眉頭一皺,伸手扣了扣耳朵,問旁邊的小廝:“你聽見了沒,他說什麽?”


    “小的也沒聽清,像是說這邊,是讓過去是吧?”


    “應該是,可不能怠慢。”林老爺趕緊叫著人迎了上去。


    越走進來,林老爺越是迷糊了,從馬車上下來的,不是什麽德高望重的大官,而是……


    一個少年。


    這位少年英氣逼人,麵容俊逸,氣質瀟灑倜儻,身上配飾華貴,整個車馬都裝飾奢華,一看就是相當厲害的大戶人家。


    “這是什麽官家裏的兒子?”林老爺嘀咕著,不敢有少許的怠慢,幾乎是小跑著笑臉迎了上去。


    “這位公子,您大駕光臨,我們真是有失遠迎啊。”


    公子拱手略略一禮,嘴角勾起,笑容卻不帶暖意:“這位老爺是……”


    “鄙人……”林老爺一聽就自報家門,剛說幾個字又覺得不妥,便趕緊轉身要朝著自己身邊的小廝眨眼示意,讓小廝說。


    “這位公子,這位是……”


    “哎!”林老爺感覺禮儀差了點,又慌亂地打斷了小廝的話,“公子啊,我就是這個林府的老爺子,恕我眼拙啊,您是?”


    “我來接她的。”


    修長的手指抬起一指,林老爺和一眾隨從跟著方向也看了過去。


    手指盡頭的方向,寧鈺微微抬臉,一臉淡然的看著。


    看著那隻手,穿過一切,指向了自己。


    “小姐……”


    “噓。”寧鈺嘴唇微微一動示意,小梔立馬噤聲。


    林老爺墊腳,狼狽地向後看了一圈,眼神又越過寧鈺往後看,直到看到後麵那府門口來往賓客,除了寧鈺,沒有別人駐足。


    “這……這位公子,您是……?”


    他沒有等林老爺說完,就朝著寧鈺走了過來,原本圍著的小廝一眾趕緊讓路,生怕怠慢了這位貴公子。


    他越走越近,寧鈺看著他,看著他無視林老爺巴結的嘴臉,看著他穿過一眾小廝隨從,看著他從光影裏走過來,越來越近,直到自己麵前。


    “走吧,寧小姐,馬車恭候多時。”


    寧鈺抿著唇看著柳思元,一時間總感覺時間像是停住了一樣,他少年英氣,但眼神沉著沒有絲毫的稚感,踏實地看向她,等著她。


    她微微垂目點了點頭,薄唇微啟,隻說了兩個淡淡的字。


    “多謝。”


    人群像是炸開了鍋一般。


    “什麽?”


    “這……”


    周圍的人迅速議論紛紛。


    林老爺一看,趕緊迎上來,一臉笑地看著柳思元,張了張口想說話,可對方連著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便隻能把話茬又咽了迴去。


    接著,便又是一臉討好地走到寧鈺的麵前,“寧姑娘啊,您的這位朋友我十分眼生啊,你能跟著他坐這樣規製的馬車,不知他是誰家的公子呀?”


    “這樣規製的馬車有什麽好意外的,寧小姐當初來林老爺府上玩耍的時候,不都是乘坐這樣規製的馬車嗎?”柳思元說道。


    “是是是,認出來了,所以問一句,怕哪裏怠慢了公子,這就不好交代了呀……”林老爺笑著說道。


    “怠慢我?”柳思元輕笑了一聲,他挺拔的身姿讓他隻需垂目,他蔑視道,“怠慢我倒是無妨,這規製又不是隨我,是隨她。”


    “隨?隨寧姑娘?”林老爺一驚,慌亂中伸手擼胡須掩飾,又咳嗽了兩聲,“這寧家如今敗落,這樣規製的……”


    “寧小姐,我早就和你說了,做人呢,不能太低調……”


    柳思元說著,抬起手臂讓寧鈺手搭上手肘,瞥了一眼林老爺又接著說道:


    “你看,你這太過於低調了,便會遇上狗眼看人低的,這要是再倒黴點,遇見那種欺軟怕硬之徒,真是壞了人都興致。”


    說罷,柳思元嘴角掛笑,轉眼看向了林老爺,笑著問道:“林老爺,您說是吧?”


    林老爺早已看呆,像個傻子一樣嘴裏念念有詞,“這……這規製……”


    “寧家已經平反,一應用度規製自然和從前一樣,這有什麽可奇怪的?”


    “可這……這馬車也太過於華貴了。”林老爺看著那馬車上華美精致的配飾驚歎,“這怎麽可能呢?不是從前抄家了嗎?也沒聽說抄走的再送迴來啊。”


    “哈哈……寧小姐,你瞧瞧,不過這也當真是一丘之貉,這種家裏隻中了一個舉子的小門小戶,自然是想象不出一個出過狀元榜眼探花郎的世家會是怎樣的財力,即便是經曆了抄家又如何,這不過幾輛破馬車而已。”


    “寧……寧姑娘啊,你這……”林老爺的雙唇顫抖著,“這……這是真的嗎?可外麵傳你不是給……給個老頭做……妾……”


    “做什麽?”柳思元厲聲打斷,臉色冷淡眼神淩冽,看得林老爺渾身發毛,雖是少年,卻大氣也不敢喘,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了。


    “世間蠢人真是比蠢豬還多。”柳思元冷笑了一句,盯著林老爺緩緩上前,一步步,朝著林老爺越來越近,緩緩問道:


    “林老爺,你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事實嗎?背後的東西,你……敢看嗎?”


    “這……這這……”


    “怎麽?結巴了?剛才不是很神氣嗎?小孩子都知道做錯了事情要認錯,因為怕後果是要挨揍他扛不住!


    林老爺,您都這麽大歲數了,不會……還不如個孩子清醒吧?”


    柳思元句句陰陽怪氣,眉峰一挑,眼神諱莫如深。


    林老爺瞬間就慌了,方才捋胡子的手此刻更是亂成一團,他有些驚慌失措地轉身看了看寧鈺,方才他幾乎沒有正眼瞧過她。


    如今,陽光下,他看著寧鈺一愣,這才發現她身上穿著自家夫人都沒有的流光柳葉織錦,這種料子十分難得,是如今最新的手藝,其中柳葉的暗紋技術十分繁雜,要繡娘反複繡迴字針才能做出。


    這種繡法新穎但難度很高,所以這衣裳的價值可以相見,而如今,穿著它的不是誰家府上的千金,而是這樣一個落魄女。


    不同於其他顯貴家的小姐的滿頭珠翠,寧鈺頭上的發飾十分簡單,可是光影之下,她的簪子流光,樣式複雜,一看竟是前些日子自家夫人想要去翠玉閣買的藤花簪子,當是夫人念著太貴,即便是心裏再喜歡,連買的念想都沒敢有,如今它竟然簪在了她的頭上。


    她耳朵上的墜子,更是低調,不細看都不會發現,那竟然是顆極其圓潤的東珠!這樣成色的珠子,是林家這樣的尋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可如今,它們都那樣不起眼、十分低調地出現在了同一個人的身上。


    林老爺嘴唇發白,雙手顫抖,上前握住了寧鈺的手臂,“好孩子,你這些年,受苦了啊!”


    “林老爺,我現在好得很,一點都不苦了。”寧鈺笑盈盈著,手上卻使勁,將林老爺的手掰扯散去。


    “好孩子,從前我們待你就和對自家孩子……不,比自家孩子都好,你出了那事情,我們都心疼死了,如今你風光……”


    “別別,林老爺,這話可不敢說,外人麵前我可一點都不風光,您也別往外瞎說,畢竟……”


    寧鈺看了柳思元一眼,柳思元會意,開口接著說道:“畢竟這寧家是家大業大隻有獨女,恐怕被人盯上,所以出來些心思做了些事給外人看,怕那些眼紅耳熱的人惦記,更怕……


    那些不知羞恥的人巴結,她一個姑娘不容易,您說是吧林老爺。”


    “這……是……”林老爺臉紅一陣白一陣,臉上的苦笑更是一刻都沒有停過。


    “走吧,迴家。”柳思元伸手拍了拍寧鈺搭在自己左臂上的手說道。


    “好。”寧鈺輕聲,點了點頭。


    馬車前,林家小廝準備的腳凳早已擺好,小心翼翼在旁邊照應著柳思元扶著寧鈺上了馬車。


    “寧姑娘,哎喲寧姑娘留步。”


    林老爺追了上來,伸手剛要敲馬車,看見上麵緞麵的圍布猶豫了一下,眼神落在壓圍布麵的玉掛件上,更是一驚,遲疑再三他伸手輕輕在一邊拍了拍。


    “寧姑娘,您留步啊。”


    寧鈺打開窗子探出頭來問道:“林老爺還有何指教?”


    “哎喲不敢不敢,我這哪裏敢呀?!寧姑娘,我這是今天忙著張羅婚事忙昏了頭,又有有心的人從中作梗,所以一時間亂了腦子,說了些沒緣由無根據的錯話啊。


    好孩子,你是最了解我們林家的,咱們兩家可是世交啊!林伯伯也是最疼你的,你伯母更是心疼你,對你比對親女兒還親呢。”


    “我知道,”寧鈺低眉,“從前林老爺在我父親手下做事,對我如何我自然是知道的。”


    “這……不是因為做事,這……以後林伯伯對你,還是從前一個樣的。”


    “林老爺,”柳思元說著,寧鈺的腦袋瞬間迴了馬車,取而代之的是探出頭的柳思元,“寧家做事一向低調,不像那些土包子暴發戶,剛發達了屁那麽點,就巴不得告訴全天下他家出了個歪瓜裂棗,所以……”


    柳思元拖長了尾音,林老爺趕緊道:“公子您講。”


    “寧姑娘的事情,還有今天發生的一切,您還是爛在肚子裏,就連您的夫人,還有那小舉子兒子,都不要吐露半分,隻要您能做到,我想寧姑娘必定既往不咎,


    否則……這……”


    “您放心!寧姑娘啊,您也放心,我絕對不說,絕對不說的呀!您這是……世襲了家裏的……”


    “噓!”柳思元白皙修長的手指靠在嘴邊,輕輕唿氣,一個蔑視滿滿的噤聲便吐露出來,他眼眸一片漆黑深不可測,叫人不敢琢磨。


    “是是是,寧姑娘您走好。”


    “走吧。”柳思元慵懶的聲音響起,馬車應聲而動,寧鈺看著柳思元的目光,瞬間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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