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難受,你們也別想好過!”


    猙獰的笑容浮上麵頰,忠順王歇斯底裏的看著眾人。


    “保護皇上!”


    所有人見狀一驚,條件反射紛紛朝老皇帝方向撲去,而擋在皇帝麵前的賈璉看到的卻是和別人不一樣。


    “皇後娘娘!”


    驚駭的看著劍擲向的方向,甚至眾人都來不及反應,就看到劍從皇後胸口貫穿,劍柄直達肌膚。


    “嘭!”


    重重一聲槍響,猝不及防,賈璉被嚇得一哆嗦,等再迴神,就看到忠順王嘴角一絲淒厲的笑容,從台階上緩緩倒下,跟著滾到大殿。


    迴頭,老皇帝手上的火槍冒著煙,老皇帝的手臂不停顫抖。


    而皇後,已然沒有了氣息。


    “母後!”


    一聲淒慘的悲戚,嫁做人婦的公主踉蹌著往前,臉上早已淚流滿麵。


    雖說手握大權,也親手殺過人,但賈璉看著大殿之上屍呈遍野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陣陣戰栗。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懾,眾人驚駭的看著這駭人的一幕,尹善治看準時機,眼疾手快的一把將旁邊龍騎蔚的武器奪下,當即拿下禦林軍首領人頭。


    “等什麽!還不快保護皇上!”


    厲聲嗬斥,龍騎蔚眾人看著自己身邊的禦林軍,各自麵麵相覷。


    隻是尹善治說話間手上不斷,還不等有人反應,手上已經好幾個人頭,而且均是從前忠順王手上得力人員。


    尹善治現在的身份是千戶,而他現在的舉動,也是皇帝太子所授意的。


    原本忠順王的意思,是將龍騎蔚一幹人等秘密藏起來給世家施壓。


    但太子偏偏讓尹善治將人全部帶到了大殿之上。


    有了無召攜帶武器入宮這一條,這些世家頭上就明晃晃的懸著一把利刃!


    忠順王死了,禦林軍首領死了,群龍無首,原本士氣就已經消殆的眾人此刻哪裏還有抵抗的心思。


    隻是並不是僅僅與此。


    眸子赤紅的看著躺在地上的皇後忠順王,老皇帝轉頭看著大殿之上已經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眾人。


    “七皇子承乾,大逆不道,不忠不孝,即日貶為庶民!”


    蒼老的聲音響起,看著已經放下武器不再抵抗的反賊,皇帝的聲音越來越響。


    “不得葬入黃陵,一幹同謀,殺無赦!”


    最後一聲厲喝讓所有人狠狠一震。


    尹善治一愣,看向場上已經跪成一片的餘孽,想開口說什麽,嘴巴動了動,終究沒有開口。


    剩下的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已然沒了活路,沒有求饒聲,當即似乎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態,紛紛又拿起武器,隻是現在的他們不管是對上龍騎蔚還是對上後麵的太子,根本都沒有招架之力。


    原本張燈結彩的暖色,在一聲聲刺入肉體的聲音中變得血腥,鼻間甜腥的味道一直從鼻尖蔓延到喉嚨、到胃、到身體的每一處!


    耳朵已經聽不到其他聲音,賈璉喉嚨不停湧動,茫然的看看一臉冷漠的皇帝,看向下麵麵色淡然的林如海,看向下麵那些或放鬆、或得意的臉。


    賈璉突然覺得這一切是那樣的恐懼。


    這,不是他想要的。


    自始至終,都不是。


    “扶朕迴宮。”


    耳邊傳來皇帝沙啞而疲憊的聲音,賈璉緩緩迴頭,一隻顫布滿老人斑的手抖不已。


    “是。”


    麻木的開口,賈璉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扶著皇帝迴去的,皇帝又跟他說了什麽。


    等他迴過神的時候,已經迴到了榮國府,秦可卿正淚流滿麵擔心的看著他。


    “爺,你不要嚇我。”


    抽抽搭搭的開口,秦可卿摸摸賈璉的臉,臉上一片驚恐。


    “宮裏,怎麽樣了。”


    有些失聲,賈璉嘴巴微動,輕輕開口。


    秦可卿見賈璉不對勁兒,原本還以為賈璉是不是中了什麽毒或者傷到哪裏,誰知叫了大夫,卻直說康健得很,什麽都沒有。


    好不容易賈璉這會兒迴神,聞言連忙用帕子擦擦眼淚,哽咽兩聲。


    “除了司徒家和崔家,另外參與的魏家、秦家,我們走的時候被皇上勒令抄家,闔府入獄,禦林軍統帥是魏尚書長子,忠順王府抄家,抄出秦家賬本,原來秦家一直以來都暗地裏幫忠順王做事,忠順王為了斂財,從前是鹽務,後來被爺和林姑爺斷了財路,又打上了酒的主意,地方好些糧庫的糧食都被他挪用,而且還是新糧。”


    連忙將自己知道的如實相告,秦可卿不解的看向賈璉。


    此前因為賈璉的吩咐,她一直是和林黛玉在一起,後來眼看不對,她又連忙和林黛玉一起躲了起來。


    而剛才那些,就是在出宮後林如海派人來傳的,為的就是讓賈璉心裏有個數。


    隻是,賈璉剛才那副樣子,哪裏又聽進去的。


    酒?糧食?


    賈璉突然想到前些日子戴權和小圓子那批糧食,心裏沉了下來。


    和狩獵場那批皇糧不同,地方糧庫的存糧通常是為了軍需以及賑災備用的。


    而忠順王竟然已經喪心病狂到動用地方糧庫,實在其心可誅。


    閉目深吸一口氣,賈璉疲憊的揉揉太陽穴。


    “歇息吧,明日一早派人將老爺萇哥兒他們接迴來。”


    送他們出去是擔心事情不受控製,現在既然事態已經控製住,這樣被知道了反而不好。


    “是,我明日親自去。”


    掖掖眼角,秦可卿點頭。


    宮裏那場嘩變她到現在都心有餘悸,如今尚且不知道忠順王還有沒有什麽餘黨在外頭,反而這府裏頭安全些。


    一夜無話,賈璉半眯著眼睛,一直到天快亮才稍微眯一會兒,隻是還不等睡實,外頭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二爺不好了,林姑爺沒了!”


    原本渾渾噩噩的腦子猛的驚醒,賈璉甚至來不及穿衣服,衝出去一把抓住來人的領子。


    “你剛才說什麽?!”


    “二爺,林姑爺沒了,林家的人就在門口。”


    不亞於賈璉的震驚,興兒指了指門口。


    “進來!”


    揚聲厲喝,賈璉起身,目光灼灼的盯著來人。


    此人賈璉認識,真是林如海身邊用慣的小廝,林管家的幹兒子。


    “二爺!”


    進門重重一個響頭,來人眼圈通紅,趴在地上哽咽著開口。


    “我家老爺沒了。”


    一把鼻涕一把淚,原本年歲就不大的孩子,這時候更是哭得肆無忌憚。


    不受控製的踉蹌兩步,不可置信的低頭,賈璉咬牙。


    “到底怎麽迴事,你說清楚!”


    雖然昨天他一直渾渾噩噩的,但猶記得出宮的時候還是和林如海一起,隻是那時林如海臉色就不怎麽好看,再詳細點的,卻是因為心不在焉,他已經記不起了。


    狠狠抽噎兩聲,小廝抬頭,臉上滿是恨意。


    “是賈雨村,昨日我們在宮門口等候,老爺和您一起出來就去追捕賈雨村,說是此前宮裏發生嘩變,賈雨村不知道什麽時候脫身,所以要去追拿他,結果抓是被抓到了,那賈雨村借口要將功贖罪,說是還有秘密要單獨我家爺,結果、結果......”


    沒說完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小廝的聲音都已經哭得沙啞。


    秦可卿這時候也已經換好衣服從裏屋出來,聞言震驚無比,見賈璉慌忙要出去,連忙將人拉住先將衣服披上。


    “爺先把衣服穿上吧,我這就去安排車馬去舉人巷接老爺太太。”


    點頭,賈璉咬牙,一聲不吭匆匆穿上官服,然後匆匆先往林府趕。


    昨天太過混亂,他明明記得開始的時候都還看見賈雨村的,皇宮裏頭七拐八繞的,地方又大,而且昨天又是那樣的場景,幾乎一麵倒的屠殺,賈雨村又怎麽能夠從皇宮逃出來的。


    一邊騎馬馳聘,一麵思索,賈璉一頭霧水。


    天色泛起魚肚白,等到林府的時候,林黛玉已經不省人事,林府上下一片哭嚎。


    “小姐在得到消息的時候就已經暈過去了,現在都沒醒。”


    無語哽咽,林管家臉色蒼白,本就已經上了年紀,此下更是顯得人老態龍鍾。


    好在林府平常就規矩森嚴,所以即便是這種時候,整個府裏雖然有些手忙腳亂,到到底還不算太亂。


    顧不得其他,賈璉當先朝林如海的房間走去,屋子裏滿是血腥味,床榻上林如海躺在床上,臉色發青,胸口插著一把匕首。


    “是老爺主動向太子殿下請纓的,老爺恨毒了他,又怎麽會放任他活著,所以抓到的時候,就有人第一時間通知老爺,原本直接這樣就可以了,恕料賈雨村那個天殺的,謊稱什麽願意將功贖罪,等我家老爺靠近,就.就直接捅了我們老爺一刀。”


    林管家咬牙切齒的開口,看著躺在床上的林如海,拳頭握得死死的。


    雖說賈雨村當場就被他們的人殺了,可是林如海被刺中了心髒,隻是吩咐讓人將賈璉叫來,隻說以後一應事務請他照看,便再來不及留其他遺言。


    所以現在甚至連白幡都沒掛,林黛玉昏迷不醒,就等賈璉吩咐該怎麽做。


    “太子殿下駕到!”


    不等賈璉開口,門口一聲太監獨有的尖銳嗓音,抬頭,林管家看向門外。


    “是我派人去宮裏傳話的,眼下賈雨村這個畜牲殺了老爺,定要他全家陪葬!”


    陰森森的開口,林管家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厭惡。


    出門迎接,太子拉住準備行禮的賈璉,三步並做兩步走到林如海床前。


    隻是就如剛才賈璉看到的一樣,林如海這幅樣子著實駭人。


    身上的官府已經變成了暗紅色,被褥上也是一團團的血漬,臉色蒼白,嘴唇發紫,若是伸手摸一摸,還會發現林如海當下全身僵硬。


    “安平公主呢?”


    後退兩步,太子歎氣,轉身朝管家開口。


    宮裏皇帝已經知道了林如海的死訊,原本身體就不好,經過了昨晚那樣的刺激,皇帝今日精神狀態極差,宮門一開,又是林如海的死訊,這會兒皇帝正在早朝,隻是頭腦發暈,身子卻是虛得很。


    林如海與皇帝而言,與其說是臣子,還不如說是朋友。


    幾十年如一日的孤臣,很少有人能夠做到了。


    當初堂堂一介玉樹臨風的探花郎,為了他的吩咐,舉家下揚州降級為巡鹽禦史。


    而為了當好他的差,先是小兒子,接著又是自己妻子。


    最後竟然連自己都賠了進去。


    皇帝知道,林如還這樣的臣子,有一個他就已經足矣,更是難得。


    以後,這樣的臣子卻是再也沒有了。


    “迴稟太子殿下,我家小姐悲痛過度,這會兒她已經暈過去了。”


    悲戚的開口,林管家哽咽兩聲,卻是不敢像在賈璉麵前那樣放肆。


    對於太子而言,林如海是皇帝身邊的寵臣,而且又是大權在握的臣子,他自然是要竭力親近的,哪怕現在林如海已經死了,但總歸安平公主還在。


    林黛玉因為林如海的關係也好,因為自身聰慧也罷,如今在宮裏行走,上至太後皇帝,下到嬪妃,幾乎是人人都愛,更是寵得不像話。


    所以太子來的時候,也是怕林如海萬一還有救,所以特意帶了王禦醫來,這會兒剛好可以替林黛玉診治。


    隻是心病還需心藥醫,林黛玉如今悲傷過度,暈倒,也是就是她身體給自己發出的一個提示。這樣她就可以將自己關進那個小殼裏,再也不用接受那些讓她窒息的消息。


    “我們隨王禦醫一起去瞧瞧吧。”


    朝賈璉開口,太子朝一旁伺候的王禦醫頷首。


    林黛玉的身體早前因著賈璉讓她每天都抽出點時間跑步,所以這會兒的林黛玉雖然看起來柔弱,但實際上身體還算康健,所以雖說已經暈倒,但身體也並無大礙。


    女孩子的閨房,原本按照正常程序,甚至大夫連林黛玉的麵兒都照不到。隻是這會兒事情緊急,所以隻能破例一次,但該有的防護措施卻也做得天衣無縫。


    所以當下太子賈璉左右最忙碌的事情已經過去,雖說有些於理不合,但此時兩人心裏擔心,所以也就沒有那麽多顧忌。


    一頂厚厚的簾帳,一床嶄新的被褥,隻伸出一節白玉般的手臂,王禦醫出門的時候就被林如海身死的消息嚇得驚魂未定,這會兒也顧不上其他,連忙從藥箱中拿出一方手絹敷在林黛玉的手腕上,然後這才將手搭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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