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其實是慶幸這次來的是龍騎蔚的,若是剛才他看到的那些人,人家才不像龍騎蔚這樣露麵,而是那種夜半三更、月黑風高的時候悄悄尋到他屋子直接將他做了,那才怕死個人!


    所以心裏鬆一口氣,賈璉直接於是後麵賈政氣急敗壞的指責,直接跟龍騎蔚頭子迴話。


    畢竟再怎麽說,他賈璉也是堂堂朝廷命官,龍騎蔚想要硬闖,那也要看看門口榮國府的牌匾還有榮禧堂上那副字答不答應!


    似乎猜到賈璉所想,龍騎蔚的領頭朝著賈璉似笑非笑的看一眼,隨後指著賈政。


    “是賈大人求助於本官的,說是因為你有忤逆長輩的前科,如今史老太君遲遲不肯露麵,懷疑老太君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求我過來跟璉二爺說個和,讓人家母子見上一麵。”


    這話聲音並不低,原本因為賈政的動靜,百姓們就一直關注著這裏,現在可好,領隊的話讓賈政的話更加有了信服度,百姓的聲音也越來越的多,越來越大。


    而賈政和賈雨村在龍騎蔚領隊的身後,見賈璉出來了,臉上顯出一片喜色,然後連忙上前對賈璉厲聲嗬斥。


    “還不快請大人進去坐,成何體統!”


    一邊說一邊熟門熟路的就要繞過賈璉往裏麵走,嘴巴裏還一點不客氣的招唿那個領隊還有賈雨村進門。


    這招反客為主,為的就是想打亂賈璉的思維。


    如今現場這麽多人,如果賈璉真的就這樣讓他進去了,那麽就相當於側麵承認了他的身份,那樣的話從前說的自立門戶一說,掰扯起來也就容易多了。


    而賈政如今為何如此不擇手段的也要迴榮國府,想要見到賈母,其實還跟自立門戶後的日子有關。


    先前說過賈家的人最是好逸惡勞,而賈政帶走的那些,又是更甚。


    貪生怕死,好逸惡勞,愛占小便宜。


    原本他們在榮國府的時候,各種亂七八糟的,因為都是些老油條了,賴家也不是什麽好貨色,總有些借口從榮國府的賬房裏拿錢。


    這些項目原本是因為寧榮二公想為族裏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特意準備族人若是有生死婚嫁的,都可以從公中領銀子前去處理。


    隻是因為貪念,這些人總想著不勞而獲,於是就勾結管賬的賴家,做下不少假賬支取的事情。


    原來是王夫人當家,王夫人因為覬覦賈赦身上的爵位,所以這樣的事情一般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為的就是能夠在族中有一個好口碑,這樣將來二房有求於族裏的時候,為她們說話的也多些,這樣將來即便是爵位易主,族人的支持就手到擒來了。


    所以這些人早就被王夫人自己親自養得好逸惡勞、刁鑽古怪。


    本來他們跟著賈政走,就是因為擔心賈政說的是真的,怕將來皇帝因為怪罪秦可卿,而牽連整個賈府。


    隻是秦可卿那邊有賈璉死命護著,賈璉又是榮國府正兒八經的主子,所以他們怕,就隻能跟著賈政走。


    可惜現在雖然跟著賈政到了大觀園,但不管是生活福利還是入住環境,跟從前卻都是一點不能比的。


    賈政臨走前又因為被賈璉陰了一把,宮裏賈元春又一直催促賈政,不停的往裏麵送打點……


    外頭李紈、賈蘭賈寶玉等人的月錢、開銷……


    吸血族人的剝削、為了維持從賈府帶過來的人脈,各個府裏紅白喜事的禮金。


    每個世家總是無數條脈絡相連,所以不過才短短一月,光是往各個府裏送出去的禮金,就已經夠賈政喝一壺。


    裏裏外外前前後後的,賈政已經有些堅持不了,現在的他即便忠順親王不給他這個機會來找賈璉麻煩,他也會想辦法找賈母再訴訴苦,想想辦法的。


    這些事情賈璉當然是知道的,甚至是他一手促成,所以又怎麽會允許賈政鑽這種空子。


    當即便直接伸手將賈政攔在外麵,賈璉抬頭朝龍騎蔚領隊迴以抱歉的表情。


    “大人請迴吧,這位賈大人從前倒也算是我們賈家的人。隻是如今人家另外攀了高枝兒,出去自立門戶連祖宗都不要了。”


    被賈璉戳中痛腳,賈政臉色再次毛看起來,加上之前賈璉對他的不客氣,終於忍不住直接摒棄自己裝了許久的儒雅,上前一邊指著賈璉的鼻子,一邊咆哮。


    “放肆!我何嚐說過連祖宗都不要了!如果不是你們長房喪心病狂使詐,我又怎麽會出此下策!”


    這樣的瘋狗亂咬人,賈璉已經不想再跟賈政廢話,目光直直凝視龍騎蔚隊長眼睛,賈璉臉上的神色顯得凝重。


    “大人如今穿著一身官服在賈家門口,若是當真遂了這位賈大人的意要強闖我賈家,那賈謀也不妨上達天聽,倒是問問皇上你區區龍騎蔚是不是真就有這個本事!”


    字字珠璣,賈璉說出這番話,身後原本猶疑不覺得家丁護衛也曉得了自家主子的意思,紛紛從門裏出來站到賈璉身後。


    之前他們之所以遲遲不敢上,也是因為沒有賈璉的吩咐,這些人是官家的人,怕一個不好反而給主家惹了禍事。


    但如今賈璉已經說了這話,他們心裏有底,也就不怕了。


    從之前賈政叫門的時候,就已經有下人將門口的事情報到秦可卿麵前。


    說到底如今管理整個榮國府的是秦可卿,所以這樣的事情在她麵前還是瞞不住。


    所以秦可卿也就知道了如今當務之急,除了門口要堵住不許那些人進來,賈母那裏以防萬一,怕也還要做些手腳。


    手上的帕子絞了又絞,秦可卿在屋子裏麵踱步。


    大宣朝例法言明,如今賈璉又正是處在風口浪尖,若是賈母的事情當真爆出來。別看常日裏從榮國府送出去的隨禮表禮什麽的不計其數,但若真是遭了難,能夠施以援手的怕是寥寥無幾。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


    眸子看向榮慶堂方向,秦可卿因為前幾天賈璉對她說的話而掙紮。


    原本按照秦可卿的意思,賈母既是已經打了養病的幌子,那不若就真的讓她好生病上一病。屆時四方來看望,賈母再來個仙去,神不知鬼不覺,徐徐漸進,倒也不會顯得突兀。


    隻是那天晚上賈璉阻止了她的做法,這也就導致賈母能夠安然至今,結果沒曾想竟然還有了這樣一個事故。


    聽著下人一遍遍跑進來迴稟外頭的情景,秦可卿心裏越來越煩躁。


    秦可卿鮮少跟外人打交道,聽到賈政竟然連龍騎蔚都出動了,心裏的不安也就更加濃烈。


    倒是也想過是不是直接趁賈政進來之前就將賈母弄死拉倒。


    但轉念一想,這樣反而顯得心虛了。


    外頭賈政才懷疑賈母在他不在的時候,賈璉等人是不是讓賈母受了不公正待遇,轉頭賈母就橫死在榮國府,那樣的話就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伸手摸摸還在睡覺的萇哥兒,秦可卿迴頭繼續看向院門口的方向。


    即便是隔了這麽遠的距離,可是外頭的喧囂依舊能夠傳得進來,可想而知外頭的吵鬧程度。


    低頭沉思,再轉頭看向賈母院子的方向,仿佛是決定了什麽,秦可卿吩咐奶娘照看好萇哥兒,又囑咐翡翠看著院子輕易不要出去,這才自己往榮慶堂方向走,隻帶了一個香寒跟在身邊。


    這時候的太陽幾乎已經完全下山,從在榮國府大門口的方向,幾乎已經完全的看不到太陽最後的時光。


    手上捏著的荷包越來越緊,秦可卿臉上麵無表情,一直到榮慶堂門口。


    身後連廊上麵掛了不少鳥籠,裏麵八哥畫眉什麽的丫頭一應俱全,無一不在彰顯這個主人的愛好。


    並不十分華麗的院門,如今門口站了兩個容貌秀麗,品性也屬上承的小姑娘。從外麵就可以看到裏頭院子的鬱鬱蔥蔥,顯得別有一番活力。


    這次沒有遲疑,伸開手,秦可卿看著靜靜躺在自己手上已經被捏得皺巴巴的荷包,心裏感歎。


    機會,就隻有這一次了。


    直接帶著香寒進門,秦可卿阻止守門的小丫頭想要進去稟報的舉動,直接進了門。


    這時候賈母正在用晚膳,隻是到底心裏有事,飯菜已然放了許久,賈母也不說撤了,就一個人呆呆的看著桌子發愣,秦可卿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個意思。


    “孫媳給老祖宗請安。”


    因為緊張,所以喉嚨有些發緊,秦可卿咽了咽開口,然後淡淡開口。


    並沒有馬上迴神,賈母對秦可卿的話充耳不聞,依舊隻是呆呆的坐著。


    其實除了最開始的時候淪陷於秦可卿美貌,其實老太太自己就是一個偏執狂。


    賈璉之前分明就是已經為秦可卿洗清了冤屈,隻是似乎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台階上,即便秦可卿再如何喚她,可是卻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見狀直接示意屋內伺候的眾人暫且出去,秦可卿隻留了香寒和鴛鴦伺候她和賈母。


    “老祖宗,如今璉哥兒遭了難,莫不如就請您出去露個麵,畢竟不管怎麽說,他都是您的親孫子!”


    最後還是希望可以給賈母一條生路,秦可卿仔細凝視賈母的眼睛,偏偏後者是雙眼泛淚,但卻依舊是一動不動的也不理人。


    深吸一口氣,秦可卿臉上沒有露出什麽神色,吩咐香寒帶著鴛鴦先出去。


    有些猶豫,鴛鴦為難的看著一言不發的賈母,臉上滿是擔心。


    榮慶堂比起賈璉的望月居,其實離前院倒還近些,外頭那些嘰嘰歪歪的聲音,聽著就讓人覺得頭疼。


    賈母臉上的冷漠依舊沒改,隻是朝著鴛鴦的方向微微點頭,後者這才小心翼翼的往後退。


    “怎麽,是璉哥兒叫你來求我的?”


    嘴角帶著一抹冷意,賈母眸子淩厲的看向秦可卿,臉上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在賈母看來,秦可卿這個點兒來找她,為的無非就是這個結果而已。


    畢竟外頭的喧囂眼看著越來越濃烈,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因為剛才興兒進來說的那番話,賈母知道這一切必然還是跟自己小兒子有關。


    而秦可卿現在找上她,又是這般神神秘秘的樣子,想來事情已經達到一個十分嚴峻的時候,怕是賈璉自己已經沒有辦法解決,於是找到她身上來。


    畢竟不管怎麽說,她都是賈政的生身母親。


    雖然賈政這個人為了避免被波及,早就已經離得遠遠的出去自立門戶。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血,所以賈母心裏還是為賈政心疼的。


    而相反,賈政的確是出去自立門戶了。但賈母怎麽說都是他的身上母親,所以隻要賈母肯出麵,外頭的所有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惜......


    靜謐的屋子隻剩下賈母秦可卿兩人,也顧不得其他,秦可卿直接直愣愣的跪倒賈母腳邊,哽咽著開口。


    “老祖宗就算是我求您。”


    眼裏含著淚花,秦可卿咽一口口水。


    “現在二叔在外頭惡意中傷二爺,二爺顧念親情不敢迴嘴,但賈政竟然直接就帶著龍騎蔚要往家裏闖,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重重一個響頭,秦可卿握著荷包的手又緊了緊。


    “所以求老祖宗開恩,出去看看,幫幫二爺可好?”


    聲音淒慘,又是這麽個美人梨花帶雨的,讓人很是養眼。


    隻是現在的賈母因為這兩天的遭遇,心裏有一團火。


    “讓他自己來求我。”


    淡淡的開口,賈母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雖然後悔,但她還是怨賈璉的。


    在她心裏,哪怕她再不對,那也是長輩,賈璉不僅將她軟禁起來,而且還將她身邊的人盡數換了個幹淨,還將她的心腹賴家連根拔起,這是她不能容忍的!


    這些是她這麽多年在聚攏權利的核心,賈璉這個舉動,也就意味著將來她在這個家裏將不能做主,隻能做一個安安靜靜的老太太。


    但賈母是不滿意的。


    在賈母心裏,她自己可以做一個安安靜靜頤養天年的老太太。但賈璉卻不能逼著她做,所以她心裏是有怨的。


    隻是這話秦可卿已經不想再聽了。


    賈母說完雙眼就緊緊閉上,似乎不想看到秦可卿。


    深吸一口氣,緩緩從地上起來。秦可卿將已經握得有些變形的荷包打開,從裏麵拿出一些白色粉末狀的東西倒進自己麵前的茶杯裏。


    動作有些顫抖,秦可卿再深深看賈母一眼,心裏終於徹底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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