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顯而易見的,他的目的達成了,效果很顯著。周圍不明真相的群眾因為賈政的隻言片語,已經自發的開始對賈璉開始了言語攻勢。


    “自己祖母都下得去手,可見這大戶人家見不得人的事情可多著。”


    “就是,沒想到看起來儀表堂堂的,竟是個表裏不一的玩意兒。”


    “可不是嗎,仗著整條街都是他家的,這還是鬧出來咱們瞧見了,那沒腦將出來的齷齪事兒,指不定還有多少呢!”


    言之鑿鑿、信誓旦旦,一個個說起來群情激奮,仿佛親眼所見。


    其實賈璉對這些人的言辭倒並沒有什麽看法,畢竟後世的時候,因為工作特殊,再難聽的也聽過,當麵罵他不要臉、說他是個登徒浪子下流胚也是有的。


    隻是賈政的得寸進尺,讓他惡心。


    所以懶得管外麵的人如何說,賈璉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將拉著自己衣服的賈政狠狠甩開。


    “樹要皮,人要臉,賈大人注意自己的身份,你若是果真要在這大門口逼著我將所有事情說出來,我賈璉也是不怵的!”


    說著再朝前一步,將被他突然發難嚇得一臉懵逼的賈政賈雨村再次往後逼退,賈璉朝後麵有些猶豫的家丁冷冷開口。


    “把門給我關好咯,以後這種沒皮沒臉的人再上門,你們也不必再留情麵。人家如今是國丈大人,哪裏是咱們這樣的人家高攀得起的,再來一並給我轟出去,咱們廟小,可容不下這尊大佛!”


    說完頭也不迴的直接進門,賈璉心有餘悸。


    如果剛才他沒有看錯,人群中竟是隱藏著不少會功夫的人手。


    賈璉自己因為被尹善治調教了些許,所以會些三腳貓的本事,雖然遇上行家也許占不到什麽便宜,但認出同行還是可以的。


    這些人因為長久的訓練,背脊挺直,眉目炯炯有神,跟周遭的氣質形象懶散的百姓形成了鮮明對比。


    隻是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就要將他置於死地,怕是不可能的吧。


    心裏默默思索,賈璉自動過濾掉背後氣急敗壞的想要闖進來的賈政。開始琢磨這些人是不是忠順親王安排指使的。


    畢竟按照如今這個局勢,他可是隻對忠順親王府動了手,其他人沒有要弄他的理由。


    隻是今天宮裏注定是去不了了。


    迴院子前想起外頭的賈政,賈璉想了想,先往賈母的榮慶堂去一趟。


    已經將近傍晚,夕陽西下,天邊的雲彩像是被人染了一層火紅色,亮堂堂的布滿半天空,看起來格外迷人。


    賈母被鴛鴦扶著站在院子中央,臉上滿是落寞。


    如今的她雖然活著,但這個院子卻是半步也出不得的。一應吃穿用度倒也不差,隻是除了鴛鴦,其餘身邊的貼身丫頭盡數換去。


    如今在她身邊伺候的雖然依舊一流水長相清秀可愛的小姑娘,但一個個就跟鋸了嘴葫蘆似的,輕易不會開口說話。便是賈母這個主子開口問了,也就是簡明扼要的迴了,不該說的隻說不知情、不曉得、不能說。


    胸口那團氣悶著,想到自己已經許久不曾見過自己的孫子孫女,賈母便覺得心裏更是發慌。


    賈惜春如今也已經被賈璉做主送迴了東府,她身邊除了鴛鴦,當真可以說是孤立無援了。


    賈璉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


    賈母落寞的看著布滿晚霞的天空,整個人顯得死氣沉沉。


    不讓守門的丫頭出聲兒,賈璉向發現他的鴛鴦搖頭,輕輕走到失神的賈母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太陽正消失在賈府的高牆。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老淚縱橫,賈母喃喃自語,淚光模糊了她的眼睛,賈璉站在她身邊都沒有發覺。


    “我是不是錯了?”


    蒼涼的聲音響起,仿佛是為了詢問,賈母目光沒變,身子朝鴛鴦微微側了側。


    剛才那麽一會兒,她細細思量,如果此前她沒有算計賈璉,或者再往前點兒,她阻止小兒子為了一己之私拋棄家族,甚至再往前、她從一開始就阻止二兒媳婦動她不該動的東西。


    或者,從太老祖宗沒死的時候開始,她就沒有偏心,而是一碗水端平,讓小兒子知道自己是什麽位置,該做什麽,而不是一味寵著,導致他認不清自己的位置,所以才想方設法想到得到不屬於他的東西。


    一種叫做後悔的東西在她心裏彌漫,濃濃的都是苦澀。


    鴛鴦聞言轉頭看看賈璉,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其實從珍珠死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賈母後悔了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長房和二房的區別一步步拉開,賈母的舉動的確很讓人寒心。


    但從知道珍珠死的消息,賈母雖然沒有明說,但鴛鴦從她的言行舉止,還窺見了她的內心。


    見鴛鴦猶疑的看向自己,賈璉淡淡一笑,看著已經顯得十分狼狽的賈母。


    “祖母這時候說這些不覺得晚了嗎?”


    臉上從前乖乖孫子的表情全然不在,賈璉臉上是屬於劉永的冷漠。


    他,本來就不屬於這裏。


    即便剛重生過來的時候,他的第二條命算是賈璉給的。


    但這麽些年的磨礪,又是接二連三的迫害,他已經將這些情分還完了。


    所以剩下的,就是她們欠他和賈璉的了。


    沒想到賈璉竟然就在自己身邊,賈母身子一頓,心狠狠揪了一下。


    “我隻是後悔當初讓你母親生下你這個白眼狼,後悔讓你在祖宗庇佑下長這麽大,結果你卻如此對待你的長輩!”


    眸子淩厲,賈母收起剛才身上的軟弱,轉而口是心非的開口。


    浸淫高位幾十年,賈母早就已經條件反射在所有人麵前隱藏自己弱的一麵,就算是自己的孫子,也不例外。


    這話若是在從前,賈璉或許還能透過現象看本質,從而窺見老太太心裏柔軟的一麵,隻是現在卻是不能了。


    點頭應承,賈璉還想開口說些什麽,突然外頭傳來一陣陣喧鬧聲,跟著榮慶堂的大門猛地打開,興兒慌慌張張的衝進來。


    “二爺不好了,外頭二老爺帶著一隊龍騎蔚要硬闖進來,那些人是兵,咱們可攔不住!”


    情況緊急,興兒這時候也顧不得賈母還有鴛鴦在場了,直接一股腦說了出來。


    從剛才賈璉進門到現在,不過才半個多時辰的時間,賈政原本也是在門口叫門的,隻是不知道賈雨村突然在賈政耳邊說了什麽,賈政突然就大喊一等將軍賈赦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然後百姓聚集了之後,突然又不知道去了何處,等再來的時候,身後就跟著這樣一群人。


    隻是這些話興兒是打死不敢在賈母跟前說的,他是賈璉的貼身小廝,賈母被軟禁的事情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卻是一清二楚的。


    根據賈政的反應和言談細節,興兒當然也能猜到賈政八成對這件事是不知道的。隻是如今這種場麵,不過還是借著原先秦可卿生產時候的舉動,給扣上的帽子,所以還真就賈母自己出麵好解決一些。


    可是這兩天,賈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賈母的榮慶堂迅速圍成一個固若金湯鐵桶,連身邊的人都換了個幹幹淨淨,賈母怕是不會再幫賈璉的。


    保不準賈政這手陰差陽錯還正好救了賈母,她不一口咬死賈璉,賈璉都要燒高香謝天謝地了。


    所以指望賈母藏著賈璉將賈政轟出去……


    嗬嗬嗬,想得美。


    所以如今不僅不能讓賈政進來,還要想辦法將賈母這件事圓過去。


    現在賈政跟頭瘋狗似的,以賈母為借口瘋狂的咬著賈璉,如果真的讓他知道原來賈璉不僅忤逆賈母,甚至還將她軟禁起來,那樂子可大了。


    送上門的把柄,又是這樣的事情,隻要他咬緊了不放,外麵忠順親王如今恨賈璉正恨得牙癢癢,怕是這榮國府的天又要變上一變。


    興兒的話賈母句句聽在耳朵裏,聞言心情複雜。


    賈母心裏對賈政是已經徹底失望了的,如今賈政鬧的這樣一出,如果沒有發生後麵的事,她是會毫不猶豫的出去將他狠狠斥責一番。


    隻是現在賈璉將她軟禁起來,雖然她心裏也知道是自己做得太過,但傷心還是有的。


    她之所以想讓珍珠和賈璉發生關係,打的無非是想生米煮成熟飯,讓後讓賈璉身邊有個可以幫她吹枕邊風的人。


    如果賈璉聽話,她當然也不會出此下策,可偏偏賈璉幾次三番迴絕她的提議,她正經給他選出來的人也被賈璉直接打出去,所以她才不得不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原本還想著,珍珠年輕貌美,雖然比不上秦可卿,但勝在年輕,又是處(和諧)子,男人哪裏有不偷腥的貓。


    而且珍珠還是她身邊的人,將來過去了,秦可卿也好,翡翠也罷,打狗看主人,也不敢輕易得罪了。


    沒曾想竟然橫出一枝節,賈璉竟然跑了!不僅沒有鶴珍珠發生關係,二十多珍珠那種樣子的場麵,竟然還被她帶著一群人圍觀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的結果就是她不僅沒能成功往賈璉屋子塞人,而且還損失了一個丫頭,還……


    還將自己變成了這樣的境界。


    所以雖然從興兒的言語她知道外頭怕是緊急得很,心裏隱隱卻興奮起來。


    倒不是因為賈政的舉動興奮,而是她在等,等賈璉求她。


    可惜並沒有如她的意,賈璉聞言不過轉頭看了賈母一眼,然後就帶著人頭也不迴的走了出去。


    “二爺,這……”


    臉上滿是為難,興兒看著賈璉為難得很。


    之前賈政帶著大觀園家丁小廝什麽來的時候,他倒是一點不怕,畢竟榮國府因著賈璉怕死,是專門請了一批有武功的護衛守著的。


    可是如今來的是龍騎蔚。


    倒不是說龍騎蔚真的就有多厲害,而是龍騎蔚首先是歸皇家管,而且裏頭的兵經常出來一個就是這世家裏頭的子弟。


    雖然大都隻是些不得寵的庶出旁支什麽的,但一來人家是皇家直屬,二來人家有背景,榮國府的護衛頂多連個良民都算不上,嚴格來說都是一群賤民,拿什麽和人家比,憑什麽跟人家動手。


    所以興兒心裏忐忑得厲害。


    這打也不敢打,攔也攔不住,那萬一賈母的事情東窗事發,賈璉愧對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畢竟當今是以孝治國。


    太後娘娘如今建在,雖然已經老到事情都已經記不清楚,人也不打認得,但皇帝依舊對她恭恭敬敬的。


    所以若是賈母的事情傳出去,賈璉遭處罰倒是小事,就怕有心人將整個榮國府顛倒過來。


    比如賈政,比如忠順親王,所以興兒怕。


    傾覆之下,嫣有完卵,賈璉出事賈府出事,他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察覺興兒心裏的不安,賈璉知道事情怕是比他想的還要嚴重,連忙一邊吩咐女眷們呆在各自院子不要出來,一邊帶著興兒往前院子趕。


    一共大約十來個龍騎蔚,賈璉到的時候正在和賈府的家丁對峙,眼看著就要一觸即發鬧將起來。


    不過賈璉草草將那邊的人過了一次眼,接近二十個人的數量,好在裏頭沒有京都那些紈絝,想來雖然龍騎蔚表麵上大都是那些世家子弟,實際跟賈蓉一樣,八成不過就是掛個名兒好聽,實際就是個隻拿俸祿不幹事的虛銜。


    心裏的大石頭好些,賈璉直接幾個號箭步衝到雙方交戰的地方,先是勒令賈府的護衛先退下,然後才朝著一個看起來像是龍騎蔚頭子的人開口。


    “不知大這位將軍怎麽稱唿,到陋宅一遊,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賈璉其實是慶幸這次來的是龍騎蔚的,若是剛才他看到的那些人,人家才不像龍騎蔚這樣露麵,而是那種夜半三更、月黑風高的時候悄悄尋到他屋子直接將他做了,那才怕死個人!


    所以心裏鬆一口氣,賈璉直接於是後麵賈政氣急敗壞的指責,直接跟龍騎蔚頭子迴話。


    畢竟再怎麽說,他賈璉也是堂堂朝廷命官,龍騎蔚想要硬闖,那也要看看門口榮國府的牌匾還有榮禧堂上那副字答不答應!


    似乎猜到賈璉所想,龍騎蔚的領頭朝著賈璉似笑非笑的看一眼,隨後指著賈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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