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賈璉的性子賈母知道,這個節骨眼,賈璉跟新婦的感情正在濃烈的時候,若是賈母這個時候塞人進去,恐怕賈璉不會答應,所以還是得秦可卿自己將人帶迴去、而且還得感恩戴德的帶迴去。


    秦可卿為難之際,賈母也並不催促,翡翠見勢頭不對,佯裝不明就裏,趁著從前賈母屋子裏和她交好的丫頭找她說話之際,悄悄吩咐一個地位的不高的小丫頭,拿了自己的帕子去找平兒,讓她說清楚屋子裏的事兒,然後讓賈璉一迴來就先來給老太太請安。


    今日賈璉當值,正在衙門辦差,秦可卿是午睡後被賈母叫來的,所以若是能拖個一個時辰,或許還能等到賈璉前來解救。


    畢竟這種事情,若是秦可卿拒絕了,便是善妒,若是不拒絕,這為明擺著就不是善茬。


    時間飛逝,秦可卿溫和的神色不減,但是內裏卻是已經焦躁不安。


    她出嫁之前,秦母就告訴過她關於幫手的事情,所以原本她也是打算嫁過來就將自己身邊的香寒開臉的。


    隻是因著賈璉常日裏隻跟翡翠有些親密舉動,餘者雖然開些小玩笑,但是卻並不近身。


    香寒的事兒秦可卿因著母親的吩咐也跟賈璉提過幾次,但因為賈璉忙裏忙外,忙得要死,暫時有秦可卿和翡翠就夠了,便婉言拒絕,久而久之,秦可卿便不再說這些。


    所以打心底裏,秦可卿因為有賈璉的疼愛,並不在意這些。


    但如賈母說的這個人又不一樣,一來是長者賜,又言明從前是良家、隻是因為家道敗落所以才流落至此,所以身份上又比翡翠高一截,就連她,若真帶迴去看在賈母的份兒上,也不能輕舉妄動。


    若是個如翡翠一樣安分守己的,也許秦可卿就答應了,畢竟她自己的身份擺在那兒。出身不好、賈璉年紀又大,賈母想要早日半晌曾孫,雖然不滿意她也隻能妥協。


    但這個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若是由此多了一個攪事兒精迴去,怕是反而讓賈璉不高興,還鬧得家宅不寧。


    但賈母現在的臉色和口氣,雖然表麵看著和藹可親的,但秦可卿因為出身的關係,對人的麵容態度十分敏感。她能感受到賈母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毋庸置疑。


    賈璉新買來的丫頭自從進府後就一直貼身伺候秦可卿的,另外賈璉還特意單獨交代過,尤其要關注主母在老太太屋裏的情況。


    所以一察覺秦可卿的情緒,稍稍思索,便明白了秦可卿的處境和為難,隨即不露聲色的輕輕碰了一下秦可卿的手臂,臉上露出詢問的神色。


    “奶奶可是又不舒服了?這個月月事過了三天都還沒來,如今可是小腹不爽快?”


    聲音並不十分大,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竊竊私語。但在寂靜的屋子,每個人耳朵卻是聽得格外清楚。


    秦可卿聞言一愣,還不待反應,上頭賈母臉色一變,猛的起身,然後踉蹌兩步走到秦可卿身邊。


    “你,這個月過了月事還沒來?”


    眸子微紅,賈母死死盯著秦可卿的眼睛。


    省親別墅如今已經開始動工,預計來年就能竣工,按照賈政的說法,那個時候也就是最遲解決這件事情的時候。


    否則再久了秦可卿的身份已經鬧得人盡皆知,怕是整個賈家都要遭難。


    這也是為什麽事情明明很嚴重,但因為心裏對長房懷有歉疚、賈母也一直盡量想辦法拖延賈政的計劃、想要挽救。


    這也表明,賈母心裏其實已經相信了賈政的說辭,也做好了最壞打算的準備。


    但其中讓賈母最為在意的,就是長房如今隻有賈琮賈璉兩個後生,又都是上了明麵的,若是最後她隨著長房出去,那麽就是連帶著賈琮賈璉賈迎春一道的,畢竟若隻是將賈璉一個人逐出家門,外人看來也不會相信。


    所以這樣就相當於長房要絕後。


    但若是在這個時候有人懷上了賈璉的孩子,將來生產之際若是鬧出什麽事情,這個賈母還是有能耐可以救得下來,然後為長房保留一條血脈。


    秦可卿被賈母灼灼逼人的眼神看得有點心悸,有心想解釋自己身子弱,平日裏晚個兩三天也是正常的,但卻被賈母盯得一句話說不出口,隻能小心翼翼的點頭,然後一臉不讚同的看向自己的丫頭臻兒。


    她當然知道這種場合說出這句話意味著什麽,但若最後鬧出來是個烏龍,那她不僅要成為整個府裏的笑柄,賈母怕也會以為她是善妒所以故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幺蛾子。


    臻兒見狀隻安慰的微微一笑,並不解釋。


    雖然賈璉也很有先見之明的吩咐過,若是賈母有要往他屋子塞人的打算,就用這招兒幫二奶奶拖時間,然後再等到他迴來。


    但臻兒稍懂藥理,進府大半個月,秦可卿的身體狀況什麽樣她清楚得很。


    原本她是準備晚些兒時候再說的,畢竟脈象還並不如何明顯。但既然賈母都已經開始行動、自家主子又是囑咐過的,便幹脆直接這樣開口。


    是的,秦可卿懷孕了。


    按照賈璉如今的體魄和心性,每晚都會和秦可卿翡翠纏綿,若不是翡翠臉薄不肯就範,賈璉恨不得將前身的雙飛燕也再來一迴。


    所以懷孕這種事情,雖然意料之外,但卻是情理之中。


    當然了,這其中也有賈璉刻意的成分。


    如今賈璉不說十成,但是對賈母的了解八成是有的。


    不管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如何,但是如今卻是盡量為子孫後代著想,所以若是秦可卿在她動手之前有了身孕,老太太即便再心狠,也要顧及長房的子嗣。


    那頭平兒收到翡翠讓人遞的話,派遣了好幾批小丫頭悄悄去找相熟的人打探,大致也就知道是怎麽一迴事兒,轉而直接派人去外院讓旺兒快馬加鞭的去宮門口等著,隻要賈璉一出來,就連忙將事情的始末講給他,讓他抓緊時間迴來。


    晚膳前,賈璉終於火急火燎的趕迴府,賈母院子,秦可卿正陪著賈母用飯,翡翠笑眯眯的朝賈璉行禮,然後悄悄朝賈母旁邊的一個女子努了努嘴。


    目不斜視,賈璉笑盈盈的先跟賈母請安問好,然後才寵溺的朝秦可卿笑笑,後者臉上爬上一抹羞澀,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腹,轉而抿嘴,一臉的幸福。


    賈母看著小兩口親密有愛的互動,轉頭看看站在自己身邊的丫頭,心裏歎一口氣,然後臉上掛上慈祥。


    “你媳婦今日身上不爽利,剛才請太醫來看,說是喜脈,隻是如今時日尚淺,你們要好生休養,不可胡鬧。”


    一句話說完,賈璉又驚又喜,轉頭看看同樣一臉喜色的臻兒,喜不自禁。


    長房二奶奶有喜的消息不脛而走,有了之前賈璉夫妻的鐵血手段和懷柔政策,長房除了歡聲笑語,才建立不久等級製度並依舊維持原樣,刑氏也在征求過賈璉秦可卿的意見後,並沒有重新接手中饋,而是給秦可卿打下手,事情還是由秦可卿做主。


    所以並未讓某些有心人,看到他們想要看的場景。


    次早,賈璉休沐,早早起來,囑咐香寒平兒好生伺候秦可卿,然後見過賈赦賈政,便往寧府中來,合同老管事的人等並幾位世交門下清客相公,審察兩府地方,繕畫省親殿宇、一麵察度辦理人丁。


    畢竟之前賈政拿出來隻是大致的圖樣,更詳細的,還是要根據實際地形地貌進行二次設計繪製。


    而之前賈璉賈珍一直頭疼的費用問題,寧國府暫時出資三十萬,榮國府長房出資十二萬、二房王夫人從薛家那裏拿了二十萬,賈母的私房現銀十三萬,餘下金銀首飾擺設古董暫且未動,一共就是七十五萬兩銀子。


    雖說離預算還遠,但其中之前賈元春晉封各府送來的賀禮之類還在一旁未曾動用,林如海那裏也暗示過賈璉如果實在困難可以資助。


    錢財的事情林如海看得並不重,所以若是賈府去借,也是可以借到的。


    自此後,各行匠役齊集,金銀銅錫以及土木磚瓦之物搬運移送不歇。先令匠人拆寧府會芳園牆垣樓閣,直接入榮府東大院中。榮府東邊所有下人一帶群房盡已拆去。


    當日寧榮兩宅雖有一小巷界斷不通,然這小巷亦係私地,並非官道,故可以連屬。


    而其中又讓眾人欣喜的是,會芳園本是從北拐角牆下引來一段活水,所以關於省親別墅中要的人工湖引渡問題,卻是不消再愁,也是好生省下好大一筆費用。


    其中又有賈赦住的榮府舊園,就是賈赦還未成親時候住的一個小院子。其中山石樹木雖然很長時間沒用,但竹樹山石,卻是依舊蔥鬱喜人,以及亭榭欄杆等物,雖說有些歲月的痕跡,但隻要粉飾一番倒也堪用。


    因為這個舊院和要拆遷的賈赦院子靠得近,賈璉便也大手一揮,將這些用不上的舊物一並搬挪過去,省得許多財力。


    倒也有些沒有眼力勁兒的去賈政麵前挑唆過兩迴,王夫人也去賈母跟前嚼過兩迴舌根,說的無非就是宮裏娘娘身份尊貴如何如何,但賈母因著心裏對二房的情緒和長房的愧疚,便不冷不熱的駁了迴去。


    至此賈政雖然察覺出賈母怕是因為這一連串的事情對他有了意見,但同時也察覺出賈母已經認同了他的話。


    心裏五味雜陳,賈政便也歇了再起幺蛾子的準備,隻顧著自己的衙門和門人清客,其餘再不搭理。


    貴妃省親是族中大事,他諒賈璉也不敢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出來。


    賈璉這裏經此算是停歇,賈珍因為有省親別墅的事情拖著,一直也沒敢去尋王熙鳳的晦氣,但王熙鳳月子坐滿,身上的戾氣卻也日益濃烈。


    手上抱著還不見胖的小囡囡,王熙鳳斜睨一眼躺在塌上一動不動的賈蓉,臉上掛起不及眼底的笑,懶懶的開口。


    “如今省親別墅已經開始動工,金銀銅錫以及土木磚瓦之物都要人去采買購置,璉二叔又是在朝為官的,怎的不見你去幫襯幫襯。”


    寧國府的現銀如今盡數砸在了這省親別墅裏頭,賈蓉的月錢雖然還在,但要想像從前那樣大手大腳的在賬房裏頭支銀子,卻是再不可能的。


    王熙鳳找準時機,時不時讓自己的嫁妝單子在賈蓉麵前過一過眼,果然將這位爺釣上鉤,這些日子便一直在她身旁盡力討好奉承。


    誰知賈璉因為想要盡量減少開支的同時,又盡快讓工程進度加快,於是將自己忙得像個陀螺,便也見不得賈珍得閑。便一有空就拉著賈珍跑上跑下的監工、查看、審查。


    就算他不在,也是叫了賈政身邊的悶人清客們去賈珍那裏盯著,事事讓賈珍親力親為,一時將賈珍也是忙了個四腳翻天,偏偏他還說不出個不來。


    而在這個時候,秦可卿有孕的消息傳來,賈珍的心情便又更是煩躁,恰巧看到天天在王熙鳳麵前轉來轉去的賈蓉,便狠狠訓斥一番。


    於是就有了之前那番景象。


    賈蓉聽到王熙鳳詢問,正好心下不忿,便起身朝外頭看一眼,然後恨恨的開口。


    “我如何不想,隻是璉叔這幾日讓我管著外頭另外的事情,隻說這裏的事暫且用不著我,還不許我告訴父親,這不今天還讓父親給訓斥了一番。”


    倒不是對賈璉不滿,賈蓉隻是覺得賈珍大庭廣眾之下毫不給他情麵,他臉上下不來。


    之前賈璉看到那個昭雪和忠順親王府那個郡王的事兒,想到了如何捧柳湘蓮的法子。


    便是吩咐賈蓉往尤氏娘家跑了一趟,找到那尤三姐,就說是有朝中如今想要整頓京都年輕人新風貌,讓她提筆為柳湘蓮寫一個短一些的傳記。


    至於為何要尤三姐執筆,對尤三姐的說辭是她身上那股俠氣,適合。


    實際嘛,一來是因為尤三姐本身就對柳湘蓮有愛慕之心,所以好話肯定是拈手即來。


    二來賈璉打定主意是要用尤三姐來牽絆柳湘蓮,若是有這一層關係,柳湘蓮定會對幕後之人心生好感,到時候嬌媚靚麗的尤三姐再來個機緣巧合的現身,這樣還拿不下這個浪子,賈璉直播吃屎!


    因為那本傳記除了有柳湘蓮的生平軼事(報喜不報憂),還有柳湘蓮的人物小像,彩色!


    不過這肯定不是尤三姐畫的了,是賈璉特意讓賈蓉找了畫師去找柳湘蓮畫的。


    同時佯裝不經意透露出薛蟠那頭是由賈璉出麵調停的,柳湘蓮重義氣,賈璉如此待他,他自然不會拒絕。


    一切就緒,所以賈蓉這幾天就是在等著印刷廠出最後的結果。


    同時討好王熙鳳,以此讓王熙鳳能給他點零花錢。


    誰知道莫名被賈珍一頓臭罵。


    抬眸,王熙鳳聽到賈蓉的話有些意外,想起此前重重,王熙鳳也朝外頭看一眼,隨後冷哼一聲。


    “既是他讓你做的,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聽著便是。也不想想自己是哪個牌麵上的人物,怎的就要事事告訴他原委。


    你好生做!做得好了璉叔不賞你,我也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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