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有秦家的親戚上門,又擺了“開麵湯果”。?≠


    接著換衣服、上妝、梳髻......


    接下來的每一個步驟,都有相應的吉祥話。而隨著這些吉祥話,秦可卿臉上的紅暈也是越來越紅。等這一係列完畢,又已經是中午了。


    因為衣服太過繁複,所以通常新郎新娘這天都吃得很少或者不吃,免得去恭房不方便。


    中午為正席酒,秦家擺開麵酒,亦叫“起嫁酒”。下午拜堂的時候的酒宴,才是去賈府。


    下午,賈璉這邊準備妥當正準備去迎親,梨香院薛寶釵身邊的鶯兒一臉焦急找過來,撲通一聲就跪在賈璉麵前。


    “求二爺開恩,我家大爺昨兒個跟著二爺出去後,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迴來。”


    賈璉一愣,讓人先起了,好生講講怎麽迴事。


    紅了眼,鶯兒也顧不得翡翠等人臉上難看得厲害,帶著哭腔開口。


    “我家爺昨晚跟著二爺一同出去的,隻是迴來的時候卻是沒有一起迴來。


    原本想著是不是去誰家頑瘋所以沒迴,也就沒有當迴事。隻想著今日是二爺的好日子,我家爺雖說愛胡鬧,但是也是知道個分寸的,誰知道早上到現在,一直沒見著個人影。


    屋裏姑娘太太都急瘋了,又因為今日來旺賓客眾多,怕讓府上難做,一直等著。可是現在都已經這個點兒了,卻還是沒見著人影兒。奴婢去問了昨日跟著二爺出去的小廝興兒,他隻說是跟著一位姓柳的爺出城去了,隻是昨晚都已經宵禁,哪裏容得人出城。


    況那柳爺聽聞也是二爺的朋友,偏生我們家剛進京不久,除了府上,其他也找不到什麽人幫忙。


    今日二爺的好日子,原也不敢過來叨擾,隻是如今實在顧不得了,所以奴婢才鬥膽來這兒跟二爺求個主意。”


    賈璉一愣,有點沒緩過神兒。


    昨晚上出去是一起出去的,隻是迴來的時候賈璉自己喝得上頭,怎麽迴來都是雲裏霧裏,哪裏還顧得上其他人。這樣想著,賈璉又讓人去講興兒叫來。


    昨天他是記得薛蟠一直纏著柳湘蓮不放的,隻是桌上的人太多,他一直無暇顧及,此時聽聞鶯兒這樣將,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


    昨日因著人多,所以他未曾留意。但是如今想起來,薛蟠和柳湘蓮是有些不對勁兒。


    到底經過了馮淵的事情,薛蟠昨天又是那樣一番嘴臉。雖然後知後覺,但過了一天畢竟思路清晰些,賈璉心裏將事情的始末猜了個七七八八,嘴角抽搐得厲害。


    之前沒想得起來,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兒,他又想起一些花邊事兒來。


    傳聞一次偶然,薛蟠看到柳湘蓮驚為天人,於是便死纏爛打多加調戲,結果被柳湘蓮騙到城外打成個豬頭。


    想到這裏,賈璉臉上古怪得厲害。


    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若是真出點是什麽事兒,人又是他帶出去的,怕是不好交差。柳湘蓮那個身手,別說一個薛蟠,就是十個薛蟠都不是對手。


    不一會熱興兒進來,見鶯兒那臉色,心裏便已經猜到,等賈璉再開口詢問,便皺著沒有開口。


    “柳爺是說讓薛大爺去北門外的葦子坑,奴才也知道在那兒,隻是已經這會兒子,薛大爺都還沒有迴來,奴才人微言輕,怕是去了也無濟於事。”


    賈璉皺眉,聞言知道興兒想說的意思。


    薛蟠到現在都還沒迴來,誰知道死活。說是柳湘蓮帶出去的,但是萬一出了什麽事兒,怕是說不清楚。


    稍稍沉吟,看這天色也不早,過一會兒賓客便是要上門的時候,他馬上就要去迎親也是沒有時間,幹脆又讓人將賈蓉叫了來。


    “你跟著興兒一道去,不管生什麽,務必不要起衝突,尤其要對柳公子要客氣些。”


    柳湘蓮雖是世家子弟,但是家裏沒落已久,沒權沒勢沒錢的,賈璉怕賈蓉受薛蟠的挑唆,讓柳湘蓮受氣。至於薛蟠怎麽樣,賈璉才一點都不擔心。


    賈蓉高高興興的應了,難得賈璉有事情吩咐他,隻拍著胸脯保證,鶯兒這才鬆了口氣,謝過賈璉迴了梨香院等消息。


    解決完這宗,賈璉便又帶著其他人去秦府迎親。


    花轎臨門,女家放炮仗迎轎,旋即虛掩大門“攔轎門”,待塞入紅包後始開。花轎停放須轎門朝外,女家有人燃著紅燭、持著鏡子,向轎內照一下,謂驅逐匿藏轎內的冤鬼,稱“搜轎”。


    比不得當初在王府的時候,王家堂兄弟眾多,所以當初賈蓉可是廢了好一番功夫,才將王熙鳳娶迴來。


    秦家如今隻一個秦鍾,又是早早就被賈璉收賣了的,所以進門那是相當順利。隻是順利進門不等於就能夠順利接到人。


    舊俗新娘上轎前,經男方喜娘三次催妝,佯作不願出嫁,懶於梳妝(當然也有封建婚姻確實不願者)。而後坐娘腿上,娘為女兒喂上轎飯,寓意不要忘記哺育之恩。


    外頭按照喜娘的指示,賈璉過一會兒就去催一次。


    裏頭秦可卿母女,秦母哭送,一邊哭一邊唱著叮囑。


    “囡啊囡,儂抬得去嗬,烘烘響啊!儂獨自去嗬,領一潮來啊!”“儂敬重公婆敬重福,敬重丈夫有飯吃”


    秦可卿紅了眼,哽咽著點頭,眼淚忍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淌。


    本來隻是個意思,沒曾想這娘倆來了真,全福太太差點沒被急死,連忙又是勸又是唬的,好歹算是止了淚,又重新給補了妝。


    三次催妝完畢,先抬著的是一共二十四台嫁妝,而且是雙抬,賈家跟過去的人原本想著秦家落魄,還等著看笑話。畢竟秦邦業在世的時候秦家就不怎麽樣,如今人走了,又有個秦鍾在國子監進學,隻當這嫁妝怕是寒酸得很。


    誰曾想卻是被“啪啪啪”打臉。


    秦家的大型陪嫁家具早在昨天的時候,就已經送到了賈璉屋子。


    這是大宣的風俗,婚房的家具通常是由女方陪嫁的。所以越是精致豪華,兩家臉上才越是有光彩。


    賈璉昨天在外頭喝酒所以不清楚,其實從昨天下午開始,他的院子可是就沒有閑過。親朋好友絡繹不絕的進去參觀欣賞,原本一個個臉上都是帶著看好戲的臉,誰知道一應事務竟然都是清一色的檀木家加時興的花樣,而且其中的衣櫃前麵,竟然還有一麵一人高的西洋穿衣鏡。


    這時候的鏡子可是個稀奇玩意兒,玻璃易碎,通常人們看到的都是小小的一塊兒,真要是一人那麽高一塊兒,那價值怕是堪比黃金。


    所以當下震驚之餘,也就對今日的嫁妝產生了更大的好奇。


    畢竟秦家的底蘊放在那兒,如今光這兒屋子裏頭的家具怕是就花了一兩萬,那嫁妝怕就要難看了。


    畢竟同樣是一抬,裏麵放的是什麽也是講究的。


    可惜,因為賈璉的先見之明,這些人的如意算盤又一次落了空。


    雙抬二十四抬的嫁妝,全部都是掀開了蓋子的,隨便讓人看。


    當先一尊一尺來高的白玉送子觀音打頭,玉質細化,光澤透亮,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一起的是一柄翠綠色的如意,雲紋流暢、造型精致,很是有分量。


    接著又是各色飾、料子......


    二十四抬裝得滿滿當當,讓圍觀的眾人紅了眼,其中之前因為秦家清貧而不願意上門的親戚,臉上更是精彩紛呈。由此,賈家這個長房長媳在眾人心中的位置,不知不覺就變得讓人不敢輕視。


    秦可卿閨房,全福太太又是一連串的吉利話,一張大紅色的紅蓋頭飄零而下,擋住眼瞼,十來歲的秦鍾彎腰,哽咽著開口。


    三次催妝完畢,秦鍾紅著眼,往地上一蹲,然後哽咽著開口。


    “姐姐,我背你。”


    十來歲的少年,小小的肩膀十分可靠。


    賈璉靜靜站在轎子旁邊,正想上前幫把手,秦鍾卻是朝他搖頭,然後獨自一個人將人放進轎子。


    鼻子酸楚得厲害,秦可卿忍不住又哭紅了眼,心裏頭不舍得厲害。


    進轎坐定後,按著喜娘的吩咐臀部不可隨便移動,寓平安穩當意。


    新娘座下放一隻焚著炭火、香料的火熜,花轎的後轎杠上擱係一條席子,俗稱“轎內火熜,轎後席子”。賈璉站在旁邊,聽到裏頭傳來隱隱的啜泣聲,想了想,偷摸著將自己的手帕遞了進去。


    秦可卿原先沒察覺,隱約隻覺察簾幔被人掀起一條縫,然後一隻不算白皙的手遞進來一塊素雅的帕子,手腕上的袖子大紅色繡了五福臨門的樣式。帕子一看就是女子樣式,上頭的花樣十分淡雅精致。


    貝齒輕咬,伸手將帕子接過來,秦可卿心裏的不安漸漸平息下來。


    手上碰到一抹清涼滑膩,賈璉手指一顫,心裏仿佛小貓撓癢癢似的,臉上露出癡漢笑,這才吩咐起轎。


    花轎是特約貰器店製作上等花轎,工細鏤吉慶故事人物3oo餘個,名“美球轎”,抬轎者穿一色特製的緞子馬褂,後麵跟著的賈家玉字輩一輩人,還有甄寶玉甄其姚兄弟。


    賈家人生得好,今天又是清一色的錦衣華服、高頭大馬,看著甚是氣派。


    起轎,放炮仗,並用茶葉、米粒撒轎頂,秦鍾隨轎行。


    花轎出門,以淨茶、四色糕點供“轎神”。放銃、放炮仗,大紅燈籠開路,沿途吹吹打打。


    花轎抬著繞至千歲坊等處,以討“千歲”、“三”彩頭。送至中途秦鍾即迴,且要包點火熜灰迴來,並從火種中點燃香或香煙,返家置於火缸,俗稱“倒火熜灰”,亦稱“接火種”。


    等到了賈府,秦可卿的嫁妝單子一麵進門就有下人一麵在唱。


    賈府如今雖說地位跟從前沒有太大差別,但是因為有了賈璉這個後生在朝中身居要職。從前一些不常走的關係今日也到了場。


    而秦家的這個手筆,又讓眾人心裏心思各異。甚至連窩在二房的王氏都驚動了,稍稍收拾,顧不得自己瘦得都脫了像,悄悄站在僻靜處冷眼看著。


    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找金陵王。


    王熙鳳背後站著的是王子騰,但是嫁妝也不過才十六抬。這不過區區秦家,手筆倒是大得很。


    出了王氏,震驚的還有刑氏。


    刑氏原就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給賈赦當填房都算是高攀了的,原本以為秦可卿家道中落,又是個清貧的,隻要她稍稍使點手段,就能讓這個兒媳婦俯,如今卻是又要多加思量一番。


    花轎進門,奏樂放炮仗迎轎。


    賈璉下馬,喜娘笑眯眯的拿過一隻朱紅漆的木製“馬鞍子”放在轎子麵前。


    停轎後卸轎門,有一名五六歲盛妝幼女(俗稱“出轎小娘”),是早先賈母親自在親戚家中選出來迎秦可卿出轎,用手微拉新娘衣袖三下,開始出轎。


    跨過馬鞍子,眾人歡唿,賈璉想了想又親自上前攜了秦可卿的手步紅氈。


    喜娘一愣,這本來該是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右側位置的。賈璉這樣一來......


    其他人起哄,隻稍稍遲疑,喜娘便又想著唱詞,然後隨著哄笑聲隨著賈璉秦可卿兩人進大堂。


    秦鍾秦母還有秦家的親戚,早先行一步到了賈家。


    拜堂,賈璉牽了秦可卿的手,一步步在賈家人驚愕的眼神中進門。


    風起,秦可卿頭上的蓋頭掀起一角,又是一陣驚唿。


    賈璉臉上笑開了花兒,天知道他等這一刻等了多久。人家不過就是接個婚而已,卻是跟取經似的,竟是仿佛已經曆了九九八十一難。


    隻是賈璉所不知道的是,同在驚唿中,一雙昏黃猥瑣的眼睛,在風掀起蓋頭的那一刻起,心裏波濤洶湧。


    繁縟的拜堂儀式,完畢由兩個翡翠瑪瑙捧龍鳳花燭在前頭引路,賈璉執彩球綢領著秦可卿進入洞房。


    房間裏頭的床是昨日秦家送過來的床,昨天已經由一位“全福”太太,取二十四雙筷子係紮紅線,安放席子下。昨天賈璉睡著了所以沒有察覺,其實夜裏,還有父母雙全的男孩和他一起睡的,睡於床的裏邊,稱“伴郎”。


    晚上翡翠還給這個小家夥吃包子、花生、雞蛋,寓“包生兒子”意,待“好日”。早晨離開時,還給了紅包,俗稱“挈出尿瓶”。


    隻是賈璉睡得跟個死豬似的,並不曉得這些。


    兩人安坐床邊,又有喜娘一邊往兩人身上丟些花生桂圓之類的東西,一邊丟嘴裏一邊說著吉祥話。


    同時興兒這頭已經迴來,偷摸著站在門口朝賈璉使了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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