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未定,裴永年微微側,尹善治手上之前抵著他的匕寒芒隱現。? ?


    “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佝僂著腰,裴永年喉嚨動了動,連忙迴頭朝賈璉開口。


    “我隻是看個熱鬧而已,那個人我都不認識,他肯定認錯人了,你們抓我也沒用,我不叫裴永年。”


    欲蓋彌彰,賈璉連拆穿他現在的話都覺得乏味。


    緩緩起身,眸子森然的看著麵前的中年人,賈璉冷笑。


    身上的衣服是江南上流時興的料子,到說不上多珍貴,隻是江南多儒生、重規矩,主仆有別,通常下人是不許越過主子的。


    而這個料子,常日是顯貴人家的主子才會上身。


    看來他過得很好。


    被賈璉詭異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裴永年咽了咽口水,又朝賈璉磕了幾個響頭。


    “大人饒命,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您抓錯人了。”


    並不理睬,賈璉接過興兒手上的茶撥了撥,聲音帶著涼薄的開口。


    “裴延卿說官鹽這部分一直是你和另外一個管事在負責,那個人今日陪著裴延卿死了,你一個人得以逃脫,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抬頭看向裴永年,賈璉的眸子變得古井無波,他沒心情陪他繞彎子。


    “裴家一族被斬示眾是因為裴延卿私自經營金礦,且多次生礦難。你也不要狡辯,甄家自身難保,我們既是能找到你,自然是掌握了確切的證據,如今隻是跟你求證一番,你實話實說,爭取寬大處理才是正路。”


    這是從前在江南的時候跟林如海學的,詐話。


    效果很顯著,裴永年原本心裏還存在的僥幸心理,在賈璉這一番話後,蕩然無存。


    尤其賈璉根本連問都不問他一句,就直接說出後麵的話,讓他覺得自己之前就像是一個跳梁小醜。


    隻是裴家往外宣判的第一則罪名可是販賣私鹽,若麵前這個人當真知道裴延卿是冤枉的,為何沒有幫他平反,任由他被砍了腦袋?


    心裏天人交戰,裴永年猶豫一番,終究沒敢再出什麽幺蛾子。


    賈家,他記得甄家跟賈家一向交好,說不定賈璉還真就隻是問問個中詳情,也許他說完就會把他放了。


    畢竟若是真把他抓起來,甄家怕也坐不住。


    隨著裴永年一點一滴的開口,屋子裏的人臉色都變得驚訝,眸子看向還打開的窗外,心裏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彌漫出來,鼻尖甚至都感覺聞到了陣陣血腥味。


    原來私鹽的事情裴延卿當真是不知道的。


    對於一個已經擁有了一個金礦的裴家,官鹽經銷商的身份隻是給他們帶來了榮譽而已。實際在裴家眾多的生意中,官鹽並不是最賺錢的一個。


    畢竟自從鹽部成立以後,官鹽的價格比起從前的私鹽都還要低出不少。


    當然因為量大,營業額肯定也是十分客觀,但是裴家卻並不十分重視。所以這一塊自從經銷商名額到手後,就一直是裴永年和另外一個管家在處理。


    裴永年是管事,月銀每月是十兩銀子,除此之外逢年過節有分紅、有紅包、冬夏有碳例冰例。


    所以裴永年的工資算不錯的。


    但是人心是貪婪的,幾次進貨讓他看到了曬鹽的可複製性,隻是起初他隻是想想,可是後來一次意外,甄家人出現在他跟前。


    那個島是甄家人告訴他的,當時他就以十分低廉的價格將島買了過來。為了掩人耳目方便形事,他又在甄其姚的暗示下用了裴家的名頭。


    裴家頂著的是淮省經銷商的名頭,運送、售賣。


    借著官鹽打掩護,裴永年將鹽島出出產的鹽通過官鹽鋪子賣出去,然後還有一部分運到巴蜀一帶。


    所以雖然裴家不知情,但是地方和資源都是裴家的人。


    而後麵的事情,就如賈璉所知道的那樣。甄其姚為了怕裴永年被抓住讓裴裏摘出來,所以將他秘密藏了起來。


    所以裴永年不僅和甄其姚認識,而且私交甚好。


    但顯然甄其姚並不放心賈璉,所以不願意讓賈璉知道兩人的關係,這就能解釋他們登岸那晚,甄其姚的所作所為。


    裴永年的話說完了,賈璉看著窗外,臉色難看得厲害。


    所以歸根結底,這件事都是甄家人擺了他一道。


    雖然甄家基本沒有查收裴永年的事情,但是其中細節處的暗示,卻是通通出自他們的手筆。


    他們導演了這麽一出戲,而賈璉卻親自將這出漏洞百出的戲送到了皇帝麵前,後者在明明知道裴家或許另有隱情的情況下宣判了裴家死刑。


    憤怒,賈璉將手中的茶盞狠狠扔向裴永年,然後起身。


    他要把這件事告訴林如海,裴家的男丁都已經死絕了,女眷無辜,如果可以的話,就放了吧。


    一行人帶著裴永年到衙門,賈璉找到林如海又讓裴永年將所有事情重複了一遍。


    “大人。”


    直視林如海的眼睛,賈璉眼睛裏都是祈求。


    這種事情看到和聽說真的是兩碼事。對於礦難他聽到的隻是數字,最多不過是那個十六歲的母親抱著尚在繈褓的孩子哭得傷心欲絕。


    可是如今他看到的是十六顆血淋淋的頭顱,和那個生死不知的小女孩!


    揮手讓人將裴永年送去天牢歸案,林如海有些失望的朝賈璉搖了搖頭。


    “我以為之前我跟你說得很清楚了。”


    賈璉一愣,看著和自己擦肩而過的林如海,他之前的話又迴響起來。


    “這件事幕後的人是不是裴家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天下人知道,隻要是想要投機取巧,損害朝廷的利益,那麽就會萬劫不複。”


    這是林如海的原話,而如今就算如裴永年所說,裴家主事人並沒有參與販賣私鹽這件事,但是裴永年的所作所為,卻是足夠將裴家人牽扯進來。


    更重要的是,如果現在如賈璉所說,要將已經判了死刑的人平反,那豈不是說皇帝之前是錯的?


    天子金口玉言,所以這件事,就此結束了。


    至於甄家的事,林如海眸子閃過一絲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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