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懸感覺自己今天有點神經衰弱。


    昨晚關懸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時候睡下去的,總之就是覺得特別累。他的大腦困倦得要命但偏偏就是睡不著,但最後也還是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等大清早醒來的時候,關懸就看到洛旻的臉近在咫尺地靠著他的眼跟前,直把他嚇得一點剛醒的睡意都沒有了。洛旻似乎依舊保持著昨晚的睡姿,就那麽向他側躺著。但是關懸不知道怎的卻發現他自己竟然伸出了手攬住了洛旻的腰身,臉與洛旻的臉靠得無比得近,就連對方溫熱的鼻息都能感知到,他便以這麽一種無比親昵的姿勢就那麽貼近著洛旻。


    關懸做賊心虛似的,小心翼翼地將胳膊一點一點從洛旻的腰上挪開。


    而後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翻了下來,匆匆忙忙便離了家。


    等關懸當做每日鍛煉地跑到了火車站的時候,他已經熱得隻剩下脾氣了,全身是汗。


    就在這一路上,關懸在心底已經把自己兜兜轉轉罵了百來遍了。都多大人了,他居然還伸手抱著別人睡!這半個晚上他竟然和闕漊摟摟抱抱睡著了!他媽的實在是太手賤了!


    幸好他早上醒得早,要等到闕漊醒了,和他大眼瞪小眼的那得多尷尬。


    關懸不禁覺得有幾分僥幸,反正他覺得自己這最近兩天都不太正常,他得趕緊迴去了。


    等關懸在火車站買好動車票,已經在候車室等到動車在排隊檢票的時候,洛旻來電話了。


    關懸皺著眉頭,突然不太想接闕漊的電話。


    昨晚出了那一茬,關懸總覺得現在一想到闕漊心裏就感覺怪怪的。而且好像他昨晚算是答應闕漊至少今天會留下來住的,他這就人突然跑了,該怎麽找個借口敷衍闕漊。


    他媽的!他還需要找什麽借口!直接說他要迴去不就好了嗎?


    [關懸,你出去了?]


    當電話裏傳來洛旻似是還未睡醒的沙啞的嗓音的時候,關懸頓時覺得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啊,是啊。”關懸抿了抿唇,支支吾吾應了聲。他將一隻手堵著自己的左耳,一隻手將手機用力貼著右耳仔細聽洛旻說話,不想讓火車站裏別的雜音進了耳朵。


    [那你迴來的時候,給我帶盒感冒藥迴來吧。]


    “你生病了?”關懸瞪大了眼,嗓音頓時抬高。


    [可能太久沒開空調了,最近吹了空調風就有點感冒了。]


    “你他媽也太嬌貴了吧,幾百年才開一次空調,這你還給吹病了!”關懸被人流擠來擠去的,聽到有男人在惡聲罵他還用力推搡他的時候,關懸直接抓著手機迴頭怒瞪了過去,“你人都到這了還擠什麽擠!急著上去玩搶凳子遊戲啊!晚一分鍾死不了你的!”


    那男人一下子被關懸瞪著沒了脾氣,轉過頭就繞開關懸鑽人群裏了。


    關懸轉身從擠擠攮攮的隊伍裏快步走了出去。


    [你在哪兒?]


    “我在公交車上,現在下車了。”關懸將手上的列車票塞進垃圾桶裏。


    [恩,家裏沒藥了,反正你今天迴來的時候帶盒就好了。]


    “知道了,你就是事多。喂,你去上課了嗎,你不會還在大學裏吧。”關懸想到了,以闕漊那種乖寶寶好學生的性子,肯定就算生病了也要身殘誌堅地去上學的。


    [請假了,懶得去。]


    “……恩,那好。”關懸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


    聽說人在分手之後,性格可能會有很大轉變。


    關懸在想,闕漊是不是也是這個理,不過這轉變關懸覺得還是不錯的。


    等出了火車站,關懸直接打車讓出租車司機開到最近的一家藥店去。


    等到關懸進了藥店,倒是開始發愣了,就這麽一盒盒不帶重樣的感冒藥,都是不同牌子的。看起來功效也都都差不多,他到底要買哪一種。


    “喂,阿飛,哪種感冒藥療效最好啊?”本著不懂就問的態度,關懸拉起手機就撥了個號。


    [誰。]電話裏傳來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沒睡醒,薛飛簡單淡漠地給了一個字。


    “我是你關老爺。”


    [有病去醫院,我在睡覺。]


    “他媽都幾點了,你還不起來!”


    [昨晚熬了一通宵,早上才睡。]


    “感冒藥,哪個牌子感冒藥最好?吃下去,就能好的那種。”關懸懶得再廢話,直入正題。


    [板藍根,包治百病……你生病了?]薛飛隨口答了句,過了會兒思緒清晰些倒是反應過來了。


    “不是我,是闕漊,他讓我買感冒藥迴去。”


    [你們同居了?]


    “沒,我就到襄州來看看他。”


    [哦。]


    [那你都買了,闕漊愛吃什麽吃什麽。]薛飛也懶得和關懸說話,冷淡地迴了句。


    “你他媽以為吃糖呢!”關懸伸手拿了一袋板藍根放進小籃子裏。


    [那你打電話問我幹嗎?]


    “你家不是開醫院的嗎?”


    [第一,醫院在臨壇,不在襄州。第二,醫院是國家開的。第三,我是學法律的……算了,你在襄州是吧,我給你配個醫生過來。]


    “喲,兄弟,真的假的,這麽好。”關懸一盒一盒往籃子裏裝藥的動作頓了下。


    [地址發我,沒急事別再打我電話。]薛飛言簡意賅地說完,就掛了電話繼續補覺。


    等關懸再一次迴到家的時候,他真的是已經在大夏天的烈日炎炎下熱成狗了。關鍵是他在外麵感覺熱火朝天地折騰了一個上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些什麽。


    他一打開門,就正好看到洛旻正站在玄關的地方換鞋。


    “你這麽快就迴來了。”洛旻剛換好鞋站起來,看著整個人似乎都熱氣騰騰的關懸。


    “你準備去哪兒?”關懸皺起眉頭,不懂這人怎麽還要出去了。


    “去買排骨。”洛旻低頭望了望關懸手中拎的一個藥房的大袋子。


    “生病了還去買什麽排骨!”關懸都不知道這人是怎麽想的,都生病了怎的還想著排骨。


    “不是昨天答應你做糖醋排骨給你吃的嗎?”洛旻抬眼看著關懸。


    “吃個屁!老子才不要吃,吃了還要洗盤子!煩死了!你把拖鞋換上,該歇著就去歇著。”關懸將地上的拖鞋踢到了洛旻腳邊上,然後自己將球鞋脫下踹到一邊,換了拖鞋進了屋。


    “小感冒而已。”洛旻脫下了鞋子,將拖鞋又給換上了,然後把關懸的球鞋放好。等洛旻進了客廳,打開茶幾的袋子看見裏麵是各式各樣的感冒藥的時候,轉頭有幾分無奈地望著攤在沙發上的關懸,“你怎麽買這麽多藥。”


    “藥又不嫌多,保質期長,你堆家裏好了。”關懸瞥了瞥洛旻。


    “那家裏還有些速凍餃子,我下餃子給你吃。”洛旻點了點頭,而後走進了廚房。


    等到洛旻打開速凍箱,準備將速凍餃子拿出來的時候,關懸那高個子突然擋在了他跟前。


    關懸的身高比洛旻高,洛旻隻得微仰頭,不解地看著關懸。


    那還穿著一身浸汗的運動服的少年微蹙眉,看著洛旻好久,才憋出一句話來。


    “我去煮,你去吃藥。”


    洛旻頓了頓,而後眯眼抿唇笑了起來,伸手將那袋餃子給了關懸,“好,那你記得要煮熟了。”


    關懸點頭,將洛旻往廚房外推去。


    往鍋裏倒水的時候關懸還在想洛旻剛才的笑,少年的耳尖微紅著,心跳不知怎的砰砰作響。


    等兩大碗餃子上桌的時候,關懸的模樣似是挺嘚瑟的。


    這還是關老爺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煮餃子,而且還相當成功。關懸嚴格按照餃子袋裝背麵的指南做的,出鍋前自己還先嚐了幾個。他覺得自己真的實在太給闕漊麵子了,知道他生病還為他下餃子吃。


    關懸轉念又一想,他幹嘛要這麽體貼闕漊?真是奇了怪了。


    不管怎麽樣,關懸將那碗水餃推給洛旻的時候,臉上那一臉得意的神情在洛旻麵前都絲毫掩飾不住,像是他自己一會兒就學會了什麽其他人幾年都學不會的技能似的。


    “煮的挺好的。”洛旻雖然不知道這有什麽值得驕傲的,不過還是象征性地鼓勵一下。


    “煮水餃傻子都會做。”關懸狀似不屑地哼了聲,悶頭心情愉悅地又吞了幾個餃子。


    洛旻不禁笑了。


    可不是嗎,煮水餃的傻子。


    “吃不下了。”洛旻吃了半碗餃子,把碗推給了關懸。


    “你才吃了幾個,胃這麽小。”關懸不滿地抬眼,這還是他親手做的,太不給麵子了。


    “生病,沒胃口,而且你煮的太多了。”洛旻輕笑著說道。


    關懸瞪了洛旻一眼,也沒再多說就接過了那碗水餃,後來也囫圇吞棗地就給吃完了。


    醫生下午來了,關懸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個醫生好像看起來太年輕了。


    “你,真的是醫生?”關懸看著準備給洛旻掛鹽水的醫生,不禁問了出來。


    “算是吧。”那人點了點頭。


    “什麽叫做算是吧!”關懸瞪大眼,連忙攔住了那人準備將針頭刺進洛旻的手背的手。


    “醫學院畢業了,快算了。”鄧嶠僑對關懸咧嘴一笑,“放心,我成績優異得很,尖子生。”


    這笑得更讓關懸慌了,這種時候他更情願看到薛飛那張冰冷冷的死人臉。


    “你還是個實習的?”關懸從沒覺得薛飛竟然這麽不靠譜過。


    “不算,暫時見習。”鄧嶠僑搖了搖頭。


    “媽的,你連實習都還算不上!”關懸瞬間炸了,“就這樣你還能出診?”


    “這也不算出診,連錢都沒有。得了吧,要不是薛飛發信息給我,你以為這大夏天的我高興過來。”鄧嶠僑瞪了關懸一眼,“掛瓶鹽水而已,別囉嗦了,掛完我還準備快點迴去了。”


    “好了,關懸,吊個鹽水而已。”洛旻看著關懸還想說什麽,先斷了關懸的話。


    關懸聽見洛旻的話本來想說的都頓時咽了迴去,他滿臉凝重嚴肅地盯著鄧嶠僑手中尖銳的針頭刺進了洛旻手背白皙的皮膚,那神情緊張得怕出了什麽差錯似的。


    “好了,你這什麽表情啊?”鄧嶠僑一轉頭就看到關懸依舊是一臉可怕的嚴峻表情,他也有些不滿起來,“喂,薛飛以後可是指望著我進他們家醫院坐鎮的,你迴頭得好好謝謝薛飛把我請過來才是。”


    “屁的,你先當上醫生再說吧。”一提到薛飛,關懸更來氣了。這鄧嶠僑年級看上去也沒比他大上幾歲,連實習都沒實習,笨手笨腳地要是把闕漊的手紮壞了怎麽辦,闕漊的手可是要畫畫的。


    關懸轉頭就出門撥起了薛飛的電話,過了沒多久,房裏的兩人就聽到關懸在客廳裏的大嗓門。


    “那個二愣子挺關心你的啊,你們是一對嗎?”鄧嶠僑也沒因為關懸生氣,反而看著關懸那氣衝衝出門找薛飛問責的態度倒是覺得有點好笑,他轉頭看向洛旻。


    “你別覺得奇怪,我反正現在看誰都覺得像一對。”他也知道自己問了個怪問題,不過鄧嶠僑最近正在陷入單相思的愛河,突然覺得這世界哪兒都充滿了愛。


    “你猜?”洛旻笑著說出了兩個字來。


    否定就是否定,這“你猜”兩個字一出來,根本就是有戲啊。


    “真的啊!”鄧嶠僑雙眼放光,來了興致,瞬間就跟找到組織了似的,“他看起來年級還沒你大吧,他追的你,還是你追的他啊。”


    “他先追的我,不過後來我也追了他很長時間。”洛旻想了想,還是很有耐性地迴答著。


    是啊,他還真的已經追了很久了。


    “你叫闕漊是吧,我們掃個微信號唄,我跟你取取經。”鄧嶠僑拿出了手機,他感覺自己從闕漊這裏入手挺對的。闕漊和那個二愣子是一對,二愣子和薛飛又是好兄弟,這關係密切著呢。


    等鄧嶠僑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看到客廳裏還在和薛飛唧唧歪歪個什麽的關懸時,不禁燦而一笑。


    這一笑讓關懸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怎麽看都覺得不懷好意似的。


    “我覺得你還是挺可愛的,我先走了哈。記得和薛飛多提到我點,以後有病有傷記得找我,一切包辦。”鄧嶠僑走過去很友好地拍了拍關懸的肩膀。


    可,可愛?


    “喂,阿飛……”關懸愣了幾秒鍾。


    [恩。]薛飛淡漠地恩了聲。


    “你這個叫來的什麽叫做瞧瞧的人,有毒吧。”關懸怔然地望著鄧嶠僑開心地出門的背影。


    [我難得與你的思維頻道達成了共識。]薛飛破天荒地對關懸的話表示了認同。


    等關懸再打開洛旻的房門時,洛旻已經在午睡了。


    關懸想了下,還是沒進去,怕吵著洛旻。


    他在客廳裏兜兜轉轉,先是洗了個澡,然後把廚房裏的碗洗幹淨放好了,將洛旻開動的那盒感冒藥研究了一下,刷了一下手機外賣看看晚上吃什麽好,後來還進了畫室裏看了一圈。


    一見到那幅林澤旭的那幅肖像油畫時,關懸就覺得一股火氣從腳底噌噌噌上腦袋。


    也不知道闕漊怎麽還被這個男人給騙了去,身上還紋了這個人的名字,還為了他到襄州讀美院。


    操!今天忘了去找林澤旭算賬了!


    到時候見著他就給他臉上來一拳,看看他淩晨還怎麽上新聞!


    等一個小時過後,關懸不發出聲響地進了屋,將洛旻手上的針頭小心翼翼地拔了。


    洛旻還沒醒,卻睡得並不安穩。


    因為有一道灼烈的日光一直明晃晃地落在他的臉上,他的左手小臂還蓋著眼睛。


    這個臥室的窗簾有些壞了,不知道怎麽了拉不太動,也總是合不上,中間總是留著一條細縫。


    關懸試了幾次都沒法子將窗簾拉嚴實,不管怎麽樣就是有一道光束直直射進來,正好落在洛旻臉上。關懸這個暴脾氣瞬間燃了,怒視著那截窗簾,恨不得把這窗簾整個扯爛。


    關懸深吸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出了門,然後從客廳裏拿了一盒文具鐵夾子過來。


    他從窗簾下擺開始將兩道窗簾用夾子夾住了,一段段夾上去,把所有夾子都用上了。窗簾間不留一絲縫隙,從下到上,不讓一點光線透進來。


    關懸還是很滿意自己的成果的,這樣就能睡安穩了吧。


    等關懸迴過頭去看床上的時候,卻發現洛旻已經醒了,他正睜著眼望著他看。


    關懸瞬間愣住了,他迴頭看了眼被一連串鐵夾子夾著的兩道窗簾覺得自己好像剛才動作挺傻的。關懸覺得有幾分無可適從的感覺,他將視線遊離地從洛旻的身上瞥開,泯了抿唇,然後越發覺得自己用夾子夾窗簾的舉動太傻了。


    “要一起睡會兒嗎?”洛旻看著關懸那故意不看他的呆呆的模樣又不禁笑了。


    關懸轉過頭來看見淺笑的洛旻,一時沒吭聲。他總覺得自己太不對勁了,他的思緒完全被這個人自然而然牽引過去了。關懸的臉頰有些發燙,那完全是不同於在烈日下灼曬的感覺,暖暖的,伴隨著心髒的莫名的悸動,而且這並不讓他惱火,反而有點高興。


    以前闕漊很少對他笑過,總是用那樣無奈而又擔憂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教個不停。


    但是現在,闕漊愛笑多了,而且還老是對他笑。


    這個時候,關懸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來一個詞——勾人。


    對!就是這個!闕漊怎麽能夠笑得這麽勾人的!


    關懸以前倒也沒有覺得闕漊是個這麽愛笑的人,他覺得闕漊變了,但是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變了。好像變得不太管著他了,但好像還是那樣,反而更加會使喚人了。但是他自己覺得他沒有像以前那麽抵觸厭煩了,難不成還真的是因為他叛逆期過了?


    洛旻向關懸拍了拍床邊的空位。


    關懸想了想,他昨晚沒睡好,是該補補覺。


    他邊爬上床邊想,不是我要和你睡同一張床的,是你叫我上來的,而且家裏也就一張床。


    “明天我們去買窗簾吧。”洛旻依舊側身向著關懸,閉上眼輕聲說道。


    “哦。”關懸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咦,等等……


    得!明天又走不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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